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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客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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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续缘将信重写了四遍,才准备把它寄回琉璃仙境。

    但把信笺放入信封前,他又改变主意,在信的最后问了些云梦乡的事宜。

    信的大部分是说一些在外的见闻,两笔带过了扶风的事,最后问了下云梦乡。素续缘想了想,又问了下父亲是否知道送自己避毒珠的前辈的去处。

    信寄走后,素续缘终于走出了窝了整整两天的客房。

    几天前,连夜离开云梦乡的素续缘和扶风来到了这间名为“仙客来”的客栈。他们到时刚入夜,身上也不大好看,吓了客栈老板娘一跳。

    幸好老板娘心地善良,听完素续缘混乱的解释后,不仅没有驱赶他们二人,还让他们在客栈住下。至于住店钱,在得知素续缘是大夫后,老板娘说若是几天后的赏花宴上有突发情况,还请素续缘帮衬一二,以此抵顶两人在仙客来的各种费用。

    素续缘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扶风还主动揽下客栈的安保工作,并多次保证决不会闹出人命。素续缘觉得她非常不靠谱,老板娘应该不会答应,但没想到老板娘竟然非常心大的答应了。

    扶风与客栈众人相处的十分融洽,她就像突然转性了似的,变得十分好说话。扶风本就纤细漂亮,原本总是以讥讽的神态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她态度好了,不再摆脸色了,自然更受欢迎了。

    素续缘几次看到她跟众人聊得欢畅,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

    如今是三月,已经进入了暮春赏花的时节。仙客来这客栈建得极妙,在一处不高的山上,木石修建的长廊从山顶的忘仙楼延伸而下。不仅是走廊两侧,整座山上几乎都种满了花。

    这赏花宴便是仙客来举办的。自入春开始,花期在春季的花朵从山脚开始依次绽放,直到山上最后一朵花凋谢,仙客来的赏花宴才算完。所以老板娘才说,整整一年中仙客来只有在春天时开业,因为只有这时是盈利的。

    素续缘二人来到仙客来时,正在举办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赏花宴,最后一场宴会只有十几天,素续缘也决定在赏花宴结束后再离开。

    这几日的宴会中素续缘没帮上什么忙,但扶风却大出风头。仙客来宴会规模极大,即使在山脚下专门有人注意,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和一些寻常人拦不住的恶霸。

    这时就是扶风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她每日清晨便开始在仙客来各处游荡,每当发现有人故意找茬或砸场子,扶风都会不由分说的把人扔出去。还有一点素续缘觉得她值得夸奖的是,她果真如保证的那般没重伤过一人。

    只是宴会的秩序虽然保证了,扶风却把附近的恶霸混混和一些势力稍大的地头蛇得罪了个遍。比如附近的一个富商家的小儿子,前日里调戏一个姑娘时被扶风打了一顿扔了出去后,回家便向他老爹告状。

    那富商蛮不讲理,多次上仙客来,非要老板娘给他一个交待。老板娘不胜其烦,便胡乱编了个故事,说这保镖是个苗女,平日里玩得都是毒蛊药人,下手不知轻重,又听不懂中原话,说了几次没用,又因没闹出人命来,且她收拾的实实在在的都是有问题的人,便就此作罢了。

    老板娘在说毒蛊药人的时候尤其用力,富商听了有些惧怕,便又灰溜溜的离开了。

    这话被扶风听去了,她觉得有趣,便拿出自己许久未穿的衣物,扮演一个听不懂中原话的苗女。幸亏她平日里只跟客栈的伙计们说过话,才没暴露她不仅听得懂还会说中原话的事实。

    那之后,仙客来有个又凶又漂亮的苗女当保镖的消息不胫而走。扶风自己玩得开心,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素续缘有些担心她玩过火,又碍于面子不好跟她说明。

    是的,素续缘与扶风再一次吵架了。只是这一次是素续缘单方面与她冷战,扶风跟他说了几次话,见素续缘不理她后,也不跟他说话了。

    事情的起因还是在云梦乡。在与扶风逃离云梦乡后,素续缘有一次问她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扶风以一种得意的口吻描述了她是如何杀了伪神,又在发现伪神是靠信仰存活时,是如何当着伪神的面杀光了它所有的信仰来源,最终又一把火烧了云梦乡。

    素续缘其实不在意扶风把伪神和那些投影的村民如何了,他只在意扶风如何。那时扶风的表情让他十分不舒服,当他说你这样擅自行动可能会使自己丧命时,扶风用敷衍且无所谓的态度应付了素续缘。

    素续缘被激怒了。他想我救过你几次,我担心过你多少回?我这么在乎你、担心你,为你一次又一次的说服、欺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改变原则,都是为了让你……活着。可你呢?你为什么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涉险?你在乎过自己吗?你在乎过我……的心血吗?

    素续缘最终没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他一个人生闷气,拒绝和扶风交流。

    想到这里,素续缘深呼吸几次。他站在仙客来忘仙楼二楼楼梯上,看到楼下的大厅里扶风坐在一张桌子前摆弄着绢花。她穿着深蓝的异域风情的服饰,银穗摇摇晃晃地坠在两鬓、垂到肩前,她还没有玩够角色扮演游戏。这时,扶风突然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两人俱愣了愣,然后同时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素续缘咳嗽了声,若无其事的走下楼梯,随意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

    老板娘方从外面回来,看到素续缘打趣道:“哟,苏大夫舍得从房里出来啦?”

    素续缘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给家父写信费了些时间,又配制了有些常用的创药,故而在房里的时间长了些……”

    素续缘听到不远处的扶风笑了声,不知为何脸更红了。他干笑了几下,又不停地给自己倒水喝,来掩饰自己有些异常的情绪。

    就在素续缘紧张地不停喝水时,二楼突然传来男人叫骂和砸东西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望去,扶风皱了皱眉,也赶了过去。

    素续缘望着扶风轻盈飞上二楼的背影,一个人非常自然的在素续缘对面的位置坐下。素续缘下意识看过去,见是一名着深色衣裳、摇着折扇的年轻公子哥。

    公子哥问:“介意我坐在此处吗?”

    素续缘说:“这位兄台随意。”

    公子哥边为自己倒了杯茶,笑嘻嘻地问素续缘:“这位小哥,苗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吗?”

    素续缘一时不解:“苗姑娘是何人?”

    “就是仙客来雇佣的那名苗女呀。”

    素续缘明白了他所指的是扶风,连忙摆手道:“兄台误会了!我与扶风只是普通朋友,对她绝无非分之想啊!”

    公子哥:“哦~原来苗姑娘叫扶风啊。可是我说这位小哥,你不觉得你的话很苍白吗?刚才发生的事我可都看到了,喜欢就说出来嘛,你难道没听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吗?”

    素续缘一阵头痛,不知道怎么跟这人解释。

    公子哥又说:“刚才你在楼梯上驻足良久,都是在盯着人家姑娘发呆。还有你们对视的时候,噫,以我多年看人的经验,我觉得你们有戏。”

    素续缘:“这位兄台,我们真的——”

    “杀人啦——妖女杀人啦——”

    突来一阵嘈杂,素续缘和那名公子都站起身,寻找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呼喊声。忘仙楼内尖叫呼喊此起彼伏,人群从二楼拥挤着冲下,还有人喊着“妖女杀人”的话。

    老板娘一边问伙计发生何事,一边让大家不要乱跑,但还是有人在拥挤推搡中摔倒受伤。

    “嘭——”地一声,巨大的火焰夹杂着碎木屑冲破了二楼某间包厢的门。但只是一瞬间,汹涌的火焰便又熄灭了。

    不过一盏茶间,忘仙楼的大厅和二楼便空了下来,只剩下老板娘指挥着伙计扶起跌倒的人,还有一起治疗和帮忙的素续缘和方才那名公子哥。

    门口围了些不明所以的人,二楼以上的楼层中被突变惊扰的客人们也纷纷趴在木栏上,查看到底发生何事。

    素续缘神色微变,他已经察觉骚动的来源是忘仙楼二楼,正是先前扶风前往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