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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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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续缘:“姑娘,你在说……”

    千山雨打断他:“别装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几天露馅了多少次?每次口误又是西又是续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苏元不是你的本名。”

    素续缘汗颜:“有这么明显吗?”

    千山雨:“当然了!所以我猜的到底对不对?你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姑娘猜的不错,我的名字的确在姑娘的猜测中。”素续缘道,“如果我说出我真正的名字,姑娘也愿意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千山雨慢腾腾地把被子放到摇椅的扶手上,无辜道:“你以为别人都像你这么没诚意?我可从来都没隐瞒过什么,‘扶风’是我的本名,千真万确。”

    素续缘无语:“姑娘,人贵有自知之明,你瞒我的事还少吗。”

    “你非得跟我斤斤计较吗?斤斤计较的男人不会讨女人喜欢的。”

    “我只希望我们双方有最起码的信任,如果连对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会产生信任。”

    “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为何我们之间一定要相互信任?”

    “凭我们还要继续相处一段时日?”

    “你真是……嘴上说着相互信任,但连我说的一句话都不愿意相信。虚伪的男人,你难道不想想,我根本没有隐瞒名字的理由。”才怪,千山雨面不改色的想。

    素续缘有一丝动摇:“扶风姑娘说得有理。姑娘都这样说了,在下就相信姑娘。”

    素续缘仍然觉得扶风有所隐瞒,鉴于扶风的危险性,他必须时刻了解扶风的想法。他明白这样不太好,掌控欲过于强烈了,且扶风根本没有义务、也不可能会配合他。

    ‘是我过于心急了,慢慢来吧。’素续缘想。

    “在下素续缘,真的是一名乡野大夫,隐姓埋名姑且是为了避开(我爹亲的)仇家们。”

    千山雨玩味道:“仇家?还是‘仇家们’?哈,看来苏大夫——应该叫你素大夫,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乡野医生呀。你有不少仇人吗?”

    “唉,算是有不少仇人吧。不过这件事说来复杂,还是别再提了。”

    “那好吧。”千山雨‘大发慈悲’般地未再追着这个话题不放,素续缘直觉不对,这次扶风竟然没有逮住话题嘲讽个够,这很不符合常理。

    果不其然,素续缘正这样想着,就又闻千山雨云淡风轻道:“其实,我还有另一个名字——”

    素续缘:“……”

    “——只不过这个名字都是我的仇人叫得比较多。”千山雨微笑:“所以素大夫,我们真是有缘,连有不少仇人这点都这么像。”

    素续缘斟酌一会儿,决定忽略千山雨的后一句话:“姑娘的意思是‘扶风’是乳名,而姑娘的大名是别的名字?”

    “不对。”素续缘见扶风突然没了表情,“扶风、子扶风就是大名,另一个名字最初只是自己随便起的,没想到后来会那么有名。”

    “原来如此,不过子姓倒是罕见,这个姓来源悠久古老,如今用此姓的人也不算多了。传说中子姓一个很有名的人物,就是神话中拥有七窍玲珑心的比干。”

    千山雨短促地笑了下:“的确有他。”

    “可惜此人纵有七窍玲珑心,还是敌不过奸人的歹记。”

    “……哈,是啊。比干纵有七窍玲珑心,又如何呢?”

    素续缘见千山雨面色不好,不知又想起什么旧事,便闭口不再言。

    千山雨奇怪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几乎是瞬间从不好的回忆中脱出,把脸大致转到素续缘的方向:“素续缘,你日后会庆幸,与你相识的是子扶风,而不是……千山雨。”

    素续缘了然:“也许、说不定,不过未来的事谁知道呢。此刻续缘真心感到开心,能够被扶风当作朋友。”

    “……谁当你是朋友了?”

    “欸,朋友之间何必直言说明,只要你我心知就够了。”

    “……随你吧,厚脸皮的乡野大夫。”

    “哈。方才扶风说要我随你去落月岭,这落月岭又是何地呢?恕续缘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此地。”

    “未听说过正常,只是一个景色不错又很隐蔽的小山谷。”

    “扶风为何要到此处去?”

    “旧地重游不可以吗?”

    “唉,身为你的好朋友,我应该时时刻刻为你着想。所以在没确定此地是否安全前,赌上医生的信誉,绝对不会让你涉险!”

    千山雨抽抽嘴角:这特么是威胁吧!

    千山雨深呼吸几次:“落月岭在巴蜀之地,除了景色比其他小山谷好、位置比其他小山谷隐蔽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真的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山谷。至于我为何要到此处,真的是想故地重游而已。”

    素续缘:“唉,扶风的内伤还未痊愈,前往地势险峻的巴蜀之地,实在不利于伤势的愈合啊。”

    千山雨怒道:“我所说一字不假!你不是说要相互信任吗,拿出你的信任给我看啊!”

    素续缘:“嗯,理由不够充分。”

    千山雨咬牙切齿:“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想邀请你陪我故地重游——可以吗?”

    素续缘:“感情不够真挚……”

    千山雨:“素续缘!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素续缘:“咳,既然扶风强烈要求,那在下没有理由拒绝。”

    ---

    第二日一早,素续缘与千山雨就蹭了村里到镇里采买的马车离开了这个小村庄。

    采买的徐二狗一开始是拒绝的,但耐不住他亲娘一遍又一遍的唠叨和村长语重心长的教诲,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在马车上为蹭车的两人腾出了地方。

    “多谢徐大哥了。”比起大夫更像书生的蓝衣青年拱手道谢,徐二狗摆摆手,转眼看到蓝衣青年身后面容姝丽的盲眼少女,他赶紧移开了目光,却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谁能想到在这么一副好看艳丽的皮囊下,是一个妖女的灵魂呢?

    ‘不过幸好这个妖女就要走了……’徐二狗庆幸地想。

    素续缘:“扶风姑娘,我先扶你上马车吧。”

    千山雨理都没理素续缘,自己扶着马车车舆轻盈地跳了上去,不似一个双眼已盲的人。

    素续缘已经伸出的手还尴尬地停在那里,他顺势向徐二狗抱了个拳,也登上马车。

    徐二狗还沉浸在方才两人仿佛小两口闹别扭的情景剧中,心说难道俺娘说得那些都是真的……

    素续缘二人半路就下了马车,因为他们二人要去巴蜀,而徐二狗前去采买的小镇刚好在巴蜀之地相反的方向。本来徐二狗要送他二人一程的,但被素续缘拒绝了。

    “给村里添了不少麻烦,怎么再好意思麻烦你。”

    两路人就此告别,而素续缘拿着徐二狗友情赠送的路观图,领着千山雨朝离此处最近的小镇走去。

    千山雨的伤好得很快,当初素续缘捡到她时,她的外伤和内伤都非常严重,连脸上都有许多伤口。但不过几日,千山雨的外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上的伤口也都已结痂脱落,留下一道道不显眼的粉色肉痕。昨日素续缘为她诊脉,发现她的内伤也已好个七七八八,若是再多休息几天,说不定就会痊愈了。

    但不论千山雨的外伤、内伤愈合的如何迅速,她的双眼却一点起色都没有,多次诊断也诊不出病因,大大打击了素续缘的自信心和积极性。

    不过比起素续缘的焦愁,千山雨本人对双眼无法医治这件事接受良好。与其说她是看得开,不如说她是明白自己的症状是怎么回事,甚至还知道自己何时能恢复视力。

    素续缘不久就明白了此事千山雨对他有所隐瞒,他有些生气却也无可奈何,逐渐便不再去操心千山雨眼睛都事了。

    “扶风,注意脚下。”

    “扶风,小心那边有树枝。”

    “扶风,你走歪了。”

    “扶风,你又走歪了,那边是条沟。”

    千山雨停下脚步。

    “扶风,你怎么不走了?”

    “还走什么,反正怎么走都是错。”

    “……哦,你别自责,看不见不是你的错。”

    “那你还说!”

    “我总不能看你走到沟里去。”

    “你就不能走在我前面?”

    “不行,让你在后面我不放心。”

    “你真是……算了,你不到前面,我自己到后面总可以了吧。”

    千山雨循着方才素续缘的声音,摸索着走到素续缘身后,抬手抓住了他一片一角:“好了,走吧。”

    素续缘沉默了一下,道:“好友扶风,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千山雨:“什么?”

    素续缘:“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女孩子的一面。”

    千山雨:“……你什么意思?”

    素续缘:“无,夸你呢。”

    千山雨:“呵呵,多谢你夸奖。”

    二人继续赶路不提。

    小镇并不是很远,素续缘二人走得缓慢,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他们两人都没带什么东西,千山雨只带了盛放她坏掉的玉笛的小布袋,就挂在腰间;而素续缘只带了一些碎银和一个小包袱,连药箱都没带。

    千山雨也好奇素续缘为何没带药箱,素续缘的回答是送给村里人了。

    “你还真是好心。”

    “毕竟给村里人惹了不少麻烦,不做表示怎么能行?”这句话似有暗示。

    千山雨装作没听懂。

    素续缘拉着千山雨的手腕,把她从身后拽到身侧:“进镇后人就多了,之前听徐大哥说过这一带有人牙子,还是我抓着你比较保险。”

    千山雨什么都没说,乖乖地点了点头。

    二人住进了客栈,素续缘还向店小二打听了一些蜀地的事情。

    “二位是要去蜀地?哎呦去不得去不得呀!我听我远方的三表哥说,蜀地宜城好像发瘟疫了!死了不少人呢……两位要非去不可,那就多备点干粮水吧,虽说蜀地离我们这儿不是特别远,但两地之间城镇不多,只有一个云梦乡,也要走好几天都路程。”

    素续缘考虑后,决定先在客栈住几天,以扶风恢复的速度,她的伤用不了几天就能痊愈,到时再上路前往蜀地也不迟。

    在镇上休息的这几天,千山雨和素续缘去逛了几次集市,除了给素续缘购买必须药材,素续缘还给千山雨买了一支竹笛。对此千山雨很意外,但并没有拒绝。

    千山雨觉得对素续缘要改观了,他除了有时候很惹人生气外,大多数时间都是很体贴的。只是千山雨不明白为何他不让她在外面叫他的名字,连提到姓都不行。

    千山雨心说又不是叫你名字,只叫你一声素大夫又没什么。就算是躲仇人,世界上那么多姓素的,仇人就一定能凭一个姓氏认出人?

    只是千山雨此时不知道,在清香白莲素还真扬名的苦境,一个姓素的和一百、两百个姓素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两人在镇上磨蹭了一段日子,终于在素续缘把所有的药材做成简易便携带的药丸后,二人动身离开,朝着蜀地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