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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着坐下,把在家吃蟹的事情讲了一遍,说完了撇撇嘴:“……您瞧,很无聊的……”
“是很无趣。”季文烨拍了拍她的肚子,问道:“那你吃饱了吗?”
真把她当宠物养了?!她颔首:“吃饱了。”
这时,季文烨拿过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看:“蟹黄油很难洗的,你用什么洗的?”
“用茶叶水洗的。”她觉得自己放在他掌心的手,变成了爪子,此情此景像极了宠物做出的‘手来’动作。
季文烨明目张胆的握着她的手,见她没什么反应,果然比以前平静多了,觉得她傻乎乎的极可爱,忍不住摸着她的发顶,笑着叹气。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真听话。
对,这就是摸发顶这个动作,太像摸猫狗了,映桥不满的撅嘴,从调香小师傅变成卖身丫鬟,最后沦落成了‘宠物’,她果然遗传了老爹的倒霉体质,越长大越悲催。想到这里,不由得长长叹气。
他把胳膊搭在她肩头,瞅着她轻声道:“大过节的,你有什么犯愁的事吗?我已经让你回一趟家了,若是回家不快乐,以后别回去了。”
“……不是因为回家……”
他沉下脸:“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吗?”
映桥哪敢说是他的错,闷闷不乐的找借口:“……因为我吃了螃蟹……结果柿子、石榴和梨子都不能吃……连浓茶也不能喝……”
季文烨捏着她的脸笑道:“你啊你,整日里就想着吃。”
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额角:“也不是整日里都想……”在他身边坐着,浑身不自在,映桥如坐针毡,希望季文烨开恩叫她下去。可惜这时就听他问道:“云映桥,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一日都做了什么,吃的好不好?”
她一惊,故意结结巴巴的道:“……这样问、问好吗?我询问您的行踪,也太、太没规矩了。”
季文烨挑挑眉:“不了解主子,怎么伺候主子。我若是今天吃了螃蟹,回家来你上了浓茶,岂不是要我难受。”
反正他怎么说怎么有理。若是她随便问他今日去哪里吃了什么,敢打听主人的行踪,再被一巴掌拍飞了。映桥小心翼翼的问:“您中午在鲁公公那里用过什么酒菜?”
“我提醒你,你才问,还有为什么意思了。”他用手指揩了揩她的脸颊,道:“下次主动点。”
“……是。”
正此时,就见海棠挑帘子进来,看到映桥坐在季文烨身边,愣了下,也仅仅愣了下而已,就像往常一样镇定的汇报道:“少爷,侯爷又派人来催了,叫您去那边过节呢。”
“你告诉来人,说我马上到。”
太好了,季文烨要走了,映桥暗暗松了一口气。
“别愣着了,咱们换件衣裳,一起去。”
她把那边几乎得罪了一个遍,太太侯爷和大老爷都想她死,她跟他去那边过节,不是把她往虎口送吗?!她不想去,心惊胆战的道:“我撞破了陈姨娘的事,大老爷恨不得我死,侯爷也恨死我了。我、还是留下给您熬醒酒汤吧……”
“你怕他们干什么,光明正大的出现他面前,他才不敢害你。还是说,你不信我能保住你?”他抬起她的下巴:“那边住的毕竟是我的亲人,以后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我不想你畏首畏尾的,咱们就理直气壮的去,我看谁敢动你。”
这是试胆大会吗?!映桥畏惧大老爷和侯爷,抓着床的护栏不松手:“我、我还是不去了,大过节的,我不想给侯爷找不痛快。”
季文烨道:“有我在,你怕什么?!”说着,去掰她的手:“快松开,跟我走!”
映桥摇头:“我不去,您罚我去门口跪着罢,我宁愿挨罚,我也不去!”闭着眼睛,等着惩罚。
他若是想掰她的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但却偏偏去抱她的腰,将她拽离床榻:“云映桥,反了你了,快松手!”
映桥架不住他力气大,抻的胳膊疼,松开了护栏,如此一来,便被季文烨抱着腰揽到了怀里。他占了便宜,嘴上却凶道:“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中秋节举家团圆,大家难得有个好心情。大老爷和侯爷见到我,肯定满腹怨恨……”
抱着她,心里有些燥热起来,不过面上仍镇定的道:“他们恨你,又不是你的错,你在乎他们做什么。既然中秋端午来请我,便是看中我和鲁公公的地位,我喜欢带谁,他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都得给我受着!”云映桥好像比想象中的有肉,果然还是亲自抱一抱有感觉。
以这种姿势讨论正经事,映桥差点找不到重点在哪儿,是该先叫他放开自己,还是先争辩不去侯府过节的事?想了下,还是快点离开他更重要,便挣扎道:“我不逃了,请您放开我……”
“啊?”他如梦初醒一般,似乎才意识到这样不妥,皱着眉放开手:“是啊,我这样太累了,你快下去。”
映桥赶紧下去,站到一旁道:“……我去了,弄不好会引起纷争。按您说的,是大老爷和侯爷的错,可是其他人和做事的下人没错啊,主子不开心,要拿他们出去的。总之,我去了会给添麻烦,我还是不去了。”
“所以,你给我添麻烦就行了?”他冷冷瞥她。
“……”映桥想不出要怎么回答。
“还是你觉得就算反抗我的话,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她快被他吓死了,虽然季文烨平日对她很好,但他一旦沉下脸冷声说话,真的能叫她体会到什么叫做毛骨悚然。这大概就是做锦衣卫南镇抚的气场。
这时季文烨起身,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她。
映桥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心想完了,完了,难不成要死在这里,连宠物也当不成了?
“……我的确不会把你怎么样。”他拍拍她的脸颊,无所谓的笑道:“不愿意去就不去吧。”
映桥长出一口气:“……谢少爷恩典。”
不带映桥过去,季文烨对中秋筵席便兴趣缺缺了,随便换了件衣裳,领了个小厮便出了门。一脸的不愉快,显然对筵席没什么期待。
傍晚开始的筵席,不开一两个时辰散不了。他一走,映桥和黛蓝他们也有空做别的事情了,中秋节要礼月,摆了案桌,供了瓜果和月饼,几个丫鬟围在一个圆桌上,礼月后团团坐着赏月。
映桥刚才被吓的不轻,多有担心:“咱们这样操办,被爷发现了……”
黛蓝低声笑道:“你都在少爷身边做事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没发现么,他很少管下人们做什么,咱们中秋摆一桌吃喝,又不耽误什么,他才懒得管。”
“……是么,可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管呢……”有的时候简直是吹毛求疵,腰带没扣好,衣裳没熨平,宣纸没铺好,被子叠的不好看。一桩桩想起来,映桥忍不住掩面哀叹自己命苦。
海棠和黛蓝交换了下眼神,暗暗笑映桥当局者迷,两人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映桥现在是丫鬟,若是和主人有染,便是‘养主子’,四少爷自己承认还好说,若是别人嚼舌头传他耳朵里,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有个看门的小丫鬟跑来报信:“……黛蓝姐姐,曲娘子来了,说请少爷过去参加酒席。”
黛蓝和海棠的脸色猛地一变,黛蓝没好气的道:“你去告诉她,就说爷早走了。”
那小丫鬟走后,映桥发现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沉重起来,她拿起一块月饼,默默的啃着。等着她们中间的某人先说话。
黛蓝饮了一小盅桂花酒,恨恨的骂道:“真是个贱|人!当初叫她嫁,她不嫁,避瘟神似的躲着咱们爷,未婚夫重伤就剩半条命了,她立马悔婚另外嫁人了。嫌表哥被拐过,做锦衣卫名声也不好听,挑三拣四,叫她嫁进来,寻死觅活的。现在好了,嫁了个纨绔子弟,一天打她八遍。又想起表哥的好来了,跑来发骚,呸!说起来我就想吐!”
“可不是!”
她们两个轻易不点评人,能有这么大怨气,看来真对那个曲娘子深恶痛绝。
映桥默默啃着月饼,看来曲娘子跟季文烨是表兄妹关系,还有婚约,结果他受伤濒死的时候,她改嫁跑了。
涉及主人的私生活,她少搭话为妙。
“明知道咱们少爷认祖归宗是为了履行幼时的婚约,娶她进门,她居然还弃他而去!这是人干的事吗?!”
映桥一呆,嘴巴里的月饼馅差点掉出来。
☆、22、第22章..
映桥嘴里的月饼馅差点掉下来,赶紧反手抹了下,屏住呼吸听她们继续骂曲娘子。
黛蓝显然对曲娘子一肚子的不满:“过年那会,才嫁了几个月啊,就反悔了,跑着回来找咱们少爷、要死要活的改嫁,我要是她爹的话,这种不要脸的女儿,干脆一棒子打死算了。”
“我的姐姐,梅道学对别人家的女儿严厉,对自家人可下不那黑手。他闺女要和离改嫁,也没见梅道学戳她一个手指头。有心思管人家寡妇改嫁,怎么不管管自己不要脸的闺女!对了,她闺名叫什么来着?”
“安云。”
“嘁,安什么啊安,就她最躁动,性子跟名字是反的。”
映桥心道,所谓的梅道学,应该是个绰号,而不是名字。大概曲娘子的父亲是位道学先生,天天抨击寡妇改嫁有伤风化,却不管自家闺女有夫君还来勾搭表哥。
这时,方才报信那个丫鬟又跑了回来,一脸心惊的指着角门处道:“不好了,曲公子来了,正在那边吵嚷,眼看就要动手了。”
海棠眉梢也不动的道:“不要理她,人家相公打自家娘子,干咱们这些人什么事?”拿签子戳了瓣梨子悠然嚼着。
黛蓝看样子也不打算管,瞅着月光不动弹。
可此时,就听吵嚷声越来越大,女人的凄厉的哭泣声在月夜中,十分骇人。女人的声音本就尖利,在夜晚中一叫喊,一般人都无法坐视不理。众人皆有所触动,还是映桥先道:“咱们去看看吧。”
海棠和黛蓝亦起身,不耐烦的道:“走吧,别出人命。”
海棠和黛蓝各提了一个灯笼,映桥咬着月饼,来到角门处,就听外面有女子在呜呜哭泣,还有男子的咒骂声:“我曲连岷怎么娶了你这个淫|妇?!一会看不住你,就给我放骚丢人!看我打死你!看我打死你!”
“姑爷——姑爷——您别打了——要出人命了——”黛蓝上前说道,提着灯笼照地上跪着的曲娘子。
映桥见她身边有一个烧坏的灯笼,应该是在争执中被毁掉的。曲娘子捂着脸哭,她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身段线条曼妙,跪地啜泣自有一股风流,不见面容,都能感觉她的俏丽。
曲连岷被黛蓝拉着衣袖,还不往抬脚去踹她的娘子,可见怨恨之深。映桥作为季文烨的‘忠诚’奴仆,不知该不该去扶梅安云,毕竟她悔过婚,或许季文烨心里十分怨恨她。
曲连岷甩开黛蓝,叉着腰出了几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骂道:“姓季的,弄了个丫鬟在身边,听人说长得像你,你就给我不安分起来了!我去见客人的功夫,你就跑到这边来了!”说着,挽着衣袖又要打。
映桥听的清楚,有人说她长得像这位梅安云,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季文烨整日里对她那样算什么啊?她心里乱糟糟的,百味杂陈,忍不住道:“寻常夫妻之间,有什么事关起门来说,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妻子的,还是头一遭见。你们有什么事,找个不透风的屋子说不好吗?!在这吵吵嚷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少爷做了什么呢。”
曲连岷瞪眼:“你是什么东西?”
映桥哪里能叫他逮住,过完嘴瘾,正欲跑路,就见韩氏带着几个丫鬟仆妇匆匆赶来,其中一个丫鬟大概是梅安云的人,扑过来一边抽噎一边把人扶起来:“太太来了。”
韩氏见这情景,拧着帕子,急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舅妈……舅妈……”梅安云掩面抽噎道:“我活不成了,他要打死我……今日不要我的命,明日也不能让我活……”一边说一边抽噎,自始至终都拿在拿帕子拭泪。
曲连岷见帮手来了,不屑的呸了声:“贱人,有一个算一个!”然后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气的韩氏直哆嗦,牵着梅安云的手道:“别怕,咱们找你舅舅评理去!”
曲娘子嘤嘤啜泣。
韩氏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目光落在映桥身上,口中道:“都看什么,还不快散了!”映桥她们便朝她福礼,转身回自己院去了。
这么一闹,大家都没胃口了,围在桌前说了会话,便叫小丫鬟撤了瓜果月饼,干坐着等季文烨回来。谁都不说话,但彼此心里都明白,少爷回来一定会发火。
尤其是映桥,心里酝酿着一股说不明白的滋味。她像他以前的未婚妻?他是把她当替身吗?!那他平日里对她摸来摸去的,就不是主人和猫狗的关系了,如果是这样,她和季文烨都很可悲。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季文烨绷着脸进了屋,脸色远不如走的时候,一看就知道憋了一肚子的气。
黛蓝端了醒酒汤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季文烨瞅了眼,质问映桥:“怎么是黛蓝端的,你手断了吗?”他回来的路上听说了表妹梅安云来这院闹了一通,哪还有好心情可言。结果回到屋里,云映桥不知怎么了,也眼神冷冰冰的看他。
找茬找的太明显了,映桥便走上去道:“回您的话,酒劲还没过,脑子不灵光了,等您这碗喝完了,我麻溜给您盛满新的。”
“你们先下去。”季文烨对映桥身后的其他丫鬟道。
不知怎地,映桥这时候反倒不怕他了,只觉得他挺可悲的,得不到人家千金小姐就找丫鬟代替。
季文烨料定是她得知梅安云的存在所致,只是纳闷她在生什么气,就算她喜欢他,她一个丫鬟也不该吃‘未婚妻’的醋。况且,她现在应该对他没什么意思。把她拽到跟前:“是不是黛蓝她们跟你说什么了?”
“啊?黛蓝姐姐会跟我说什么?”她轻描淡写的道,使劲抽出手,不许他碰。心里嫌弃的想,你不是挺能耐的么,何必我摸这个山寨假货,去摸正版啊你。
他一惊,短短几个两个时辰之间,形势急转直下,出门前搂搂抱抱都没关系,转眼警惕性居然这么高了,到底哪出问题了?季文烨蹙蹙眉,道:“你坐过来,我有话问你。”
映桥才不想坐过去:“……”
“怎么了,又不听主人的话了?”
好吧,还是有点怕他的,映桥暂时妥协,坐到榻上,但表情心事重重,全不像之前那么自然。季文烨摆弄着她的头发:“谁惹你了?曲连岷打的是梅安云,怎么好像打在你身上一样。”
打在梅安云身上,像打在她身上一样?他是这么说的吧。映桥忍不住抬眸瞪他:“幸好当时灯笼灭了,四周黑漆漆的,否则曲公子怕是要认错人,连我一块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