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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陈的?”黄海涛有点儿纳闷,“哪儿又出来一个姓陈的?”
“不知道。”赵晓琪把托盘扔进水槽里,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跟吴斌一起来的。我说,吴斌跟徐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本来看着挺好的,结果莫名其妙就分开了,分开了俩人还有点儿腻腻歪歪的劲儿……”
“徐子说过对不起他。”黄海涛把刚出锅的曲奇饼倒在案台上的盘子里,有些泄气地说:“谁知道他们到底闹什么。”
“吴斌像要撮合徐子和那个姓陈的呢,”赵晓琪有点儿心烦似的拽着黄海涛的胳膊来回晃,“怎么办啊。”
黄海涛哭笑不得,“这事儿跟你有个毛线的关系啊?!”
“我就是看那个姓陈的不顺眼,假模假式的,眼睛还总那样……”赵晓琪摆了个也不知是抛媚眼还是翻白眼的造型,叹了口气,“你说,徐子不会真看上这样的吧?”
黄海涛把刚出炉的曲奇挑挑拣拣拼了一盘子,“走。”
“干嘛去?”赵晓琪没回过神来。
“你不是看姓陈的不顺眼?”黄海涛一副理直气壮的派头,“咱们这就棒打鸳鸯去!”
两口子一个端着饼干一个拎着啤酒回到前面包座的时候,才发现除了李晓武、赵冬、吴斌陈可之外,竟然又多了一个绿眼睛的男人,这人黄海涛听徐悠说起过,也是庄家的大少爷,一个不怎么好惹的角色。
黄海涛和赵晓琪默契十足地一左一右挤在了徐悠身边。赵晓琪斜着眼看了看表情略显无奈的陈可,干脆歪着脑袋靠到了徐悠的肩膀上。其实单看外表,这姓陈的倒也长得人模狗样的,但赵晓琪对这个人就是打心眼里喜欢不起来。她一向都不喜欢那种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带钩子的男人。
“不含糖的。”赵晓琪拎了一块饼干塞进徐悠嘴里。
徐悠刚把饼干含嘴里,就瞥见坐在赵晓琪身旁的陈可正带着一点促狭的神气冲着自己笑。徐悠偏过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在这里遇见吴斌纯属意外,跟他一起来的这个男人徐悠也是在几分钟之后才认出来的。虽然两个人一起开过房,但当时徐悠明显喝多了,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而曾经有过的那一夜,徐悠也没什么印象了。吴斌试图介绍这个人给他的意图,在徐悠看来更像是一种试探。这让他觉得吴斌也变得越来越不像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
这种感觉让徐悠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他尽可能地忽视吴斌和陈可,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的人身上。
比如庄少卿。
庄少卿以前就来过“征服者”,在这里碰见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只不过这个人完全不谈公事的态度还是让徐悠稍稍有些不习惯。他并不觉得自己跟庄少卿能牵扯上什么私交,何况他姓庄,徐悠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庄家的人。
不过,坐在这样的地方,一边喝点儿酒,吃点儿小零食,一边听着一个人活灵活现地讲着世界各地的奇闻异事,感觉倒也不错。至少现在的庄少卿没有摆出工地上那副指手画脚、派头十足的嘴脸来惹人生厌。
好吧,徐悠不得不承认。如果只是喝酒闲聊天,没有什么人比庄少卿更合适了。他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尤其是……他还长得不错,混血孩子在外貌上本来就比旁人多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感觉,何况他还挺有亲和力,没过多久,在座的两个美女林芝和赵晓琪就都被他给迷住了。赵晓琪甚至还主动放弃了徐悠身边的黄金位置,窜到庄少卿身边坐着去了。看徐悠的态度,对陈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赵晓琪也觉得放心了不少。
陈可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徐悠,“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徐悠不喜欢这种调侃,摇摇头说了句,“怎么可能。”
陈可看着徐悠杯子里的可乐,“怎么想起戒酒了?”
“就算清醒地活着会疼痛,也不能让自己醉倒在这尘世的迷烟里浑浑噩噩……”徐悠抿着嘴笑了笑,“一个朋友说的。”
陈可愣了一下。他只是随口聊天,可不是想把谈话引到这么富有哲理的方向上去。
徐悠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着补充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最近身体不太好。”
陈可松了口气,“那烟呢?也戒掉?”
徐悠抓抓头发,“想过。不过看看情况吧。一下都戒掉我也做不到啊。”
“是吗?”陈可的手慢慢地游到了徐悠的腿上暧昧地揉了揉,低声笑了起来,“还打算戒掉什么?”
徐悠心头微微一动。
那只手已经轻飘飘地滑了开去。陈可留给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就转过身去跟吴斌聊起天来。
徐悠有些自嘲地笑了。如果在以前,他可能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去酒店了吧,但是现在,他看着陈可那副十足勾引的劲头,心里却只觉得好笑。像一个懒洋洋的旁观者,全然打不起参与或者配合的兴致。
勾引与被勾引,曾经是他十分熟悉的生活模式。因为没有负担,所以他一向乐在其中。他曾经觉得这是最省事的生活方式了,就像路边的快餐盒饭,目标明确的就是为了解决了他的生理需要。然而此时此刻,徐悠觉得自己突然间没有什么生理需要了,或者说他的生理需要被另外的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了所有需要的最下层。于是陈可的诱惑对徐悠而言,就显得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自从黄海涛和赵晓琪打过电话之后,徐悠这几天一直泡在这里。他发现自从母亲回城之后,他就变得很怕一个人呆着。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一向独来独往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无法适应一个人留在家里看资料的生活了呢?
曾经让徐悠觉得安逸无比的住处,也莫名其妙就变得陌生起来,哪里都透着寒气,让他坐卧难宁。好像灵魂里出现了一道裂缝,把他给自己营造出来的所有舒适又安谧的表象都被吸了进去,只剩下光鲜的表象之下,那些千疮百孔的真实——徐悠自己都不愿去面对的真实。
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像一个潦倒的老鳏夫似的守着两间租来的房子、一堆资料和几盆花,除了一个钟点工定时上门来搞搞卫生,连个上门来喝口茶的客人都没有。没有家人,没有爱人,只能缩在昏暗的酒吧里偶尔钓一个跟自己同样潦倒的醉汉出去四一九,早晨起来拍拍屁股谁也不认得谁;平时只能吃食堂,偶尔去外面的馆子里吃点儿好的解解馋,生病了还得自己撑着去医院……死在卧室里的话,大概也要好多天之后才会被钟点工发现吧。
这就是庄仕杰所说的清醒地活着?徐悠茫然地问自己:难道他一直都有意无意地对自己真实的生活视而不见?
原来……他竟然生活的这么失败吗?
徐悠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与挫败感萦绕在一起的,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即使像此刻般坐在喧闹的酒吧里,前后左右全都是人……这种感觉也依然挥之不去。那是一种深度的空虚感,就好像无论什么东西也无法将之填满。
这是一个徐悠找不出答案的问题。
于是他开始烦躁不安,对什么消遣都打不起精神来。甚至他的闺蜜赵晓琪要拉他一起去去挑选嫁衣的时候,都被他打着要加班的借口推辞掉了。
徐悠问黄海涛,“老子这是怎么了?”
黄海涛很是怜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要照我看,这症状不是恋爱了,就是失恋了。你自己觉得是哪一种?”
徐悠哑然。
这边刚有人说了句散了吧,那边陈可就把胳膊搭在了徐悠的肩膀上。徐悠正在点烟的手抖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纳闷。他记得上次一起开房的时候,陈可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多么浓厚的兴趣,连个地址电话都没问过……
今儿这是怎么了?
从陈可的肩头望出去,吴斌正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徐悠觉得他看上去也有点儿不对劲。难道他跟自己的小情人闹别扭了?所以想耍着陈可和自己来看场热闹?徐悠心里有点儿嘀咕:不会这么无聊吧?
“一起回去?”陈可压低了声音,微带着酒气的呼吸暧昧地喷在了徐悠的耳后。
徐悠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不喝酒的时候,闻到酒气会这么的……难以忍受。
徐悠正挖空心思地想着找什么样的理由回绝,就听庄少卿隔着半张桌子招呼他,“徐悠,走了!”
陈可看看他,再看看徐悠,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了起来。
徐悠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拍了拍陈可的手,“改日吧。”
陈可颇有些悻悻地松开手。
徐悠忙不迭地跟着庄少卿离开了酒吧,眼角的余光扫见陈可正跟吴斌咬着耳朵说什么,吴斌皱着眉,略略显出些不耐烦的样子,不过眉眼之间的神色却比刚才要明朗许多。徐悠直觉这两人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不过这两人现在跟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什么瓜葛,能扯上什么事儿呢?
庄少卿喝了不少酒,不过神色看上去却依然清明。徐悠不知道他只是凑巧喊了自己一嗓子,还是看出了什么特意替自己解围。直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吧,庄少卿才笑着说:“徐工,桃花泛滥呐。”
徐悠苦笑了起来,“你看出来了?”
庄少卿晃着脑袋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不但看出来了,我还看出你没那个意思。怎么,看不上这个类型的?”
徐悠摇摇头,不打算再纠缠这个话题,“最近总是看见你,庄家没有事情给你做吗?”
庄少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庄家的事有什么费心的。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做……叫做手到擒来吗?”
徐悠不由失笑,“你口气倒不小。”
庄少卿笑而不语。
这人刚帮了自己一个忙,徐悠倒不好立刻就摆脸色给人家看,不过他对庄少卿始终怀着几分戒备,就算此刻能像朋友似的聊聊天,但也只是像而已。于是,道了谢之后他便不知道该跟他继续聊些什么了。
庄少卿问他,“我送你回家?”
徐悠摇摇头,“不用。我没沾酒。”
庄少卿这才略略显出几分惊讶的神色来,“你真戒酒啦?前几次在酒吧看见你都喝的挺凶的。”
徐悠含糊地说:“身体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