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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晓晓一夜辗转反侧,直到鸡叫时分方才沉沉睡去,这一睡一直到有人敲门方才醒转,睡眼惺忪的抬头一望,见得明媚的阳光早已明晃晃从窗外溜进来,一个咕噜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自己居然睡过头了,眼瞅着早已过了和小衙内约定时间,恐怕现在把门拍地砰砰响得就是那位怒火冲天的小衙内。
她连忙把门打开,果真见到门口好整以暇的小衙内,曲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门,脸上并不见任何不耐的神情,依旧是温雅如玉的模样,只是从他冷冷的眼神中,黄晓晓知道他有些生气,连忙陪着笑脸把他请进屋里,“小衙内,您里面请。”
谢凌皱眉望着黄晓晓凌乱的头发,又看了一眼未来得及叠起此时瘫在床上的被褥,语气带了一丝不悦,“昨日不是约好今早要去瑶娘家探个究竟,我在朱雀门门口等了你半个时辰,原来你还睡着。”
黄晓晓心中暗叫声糟糕,她睡得迷迷糊糊,居然忘记今早还和小衙内有约,看来要被他一顿吐槽,蓦地灵机一动,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小衙内,对不起,我昨晚有些不舒服,直到凌晨时分才昏昏入睡,误了时辰还请见谅。”说完又重重咳了几声。
谢凌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关心,伸出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关切的问道:“可是昨晚着凉了,我看看你有没有热度。”然后抓起她的右手细细把着脉,沉吟一会,“没有热度,脉象也正常,怕是昨晚受了些惊吓,一会我开些药,你吃上几副应该就没事了。”
黄晓晓张大眼睛,这个小衙内难道是古代竞技届的全能种子选手?能文能武也就算了,会断案还会医术,你怎么不上天呢?“小衙内,你居然学过医术?”究竟真的还是假的吗?不会把自己当成小白鼠,一贴药自己就穿越回去了。
谢凌清浅一笑,“我自幼喜欢医术,不过学了点皮毛。好了,你梳洗一下,我们出发吧。”
瑶娘所居曲风街就在朱雀门外的不远处,两人步行一盏茶功夫便到了,见时辰还早,便在街口处一家面铺用些早饭,北宋的饮食文化比起其他朝代甚是发达,早饭中各种花式繁多,谢凌叫了些点心,想了想又吩咐店家来些玫瑰蜜饯糕和红豆粥。
谢凌将红豆粥和玫瑰蜜饯糕放在黄晓晓面前,温声道:“吃些红豆粥暖暖胃,玫瑰蜜饯糕是你爱吃的,也用些。”
黄晓晓目瞪口呆,这小衙内以前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对自己百般看不顺眼,什么粗鄙、有辱斯文、斯文败类等等贬义词,张口就来,如今怎么转了性子,感觉居然有那么一丢丢的温柔体贴,定是自己出现错觉。
她埋头小口喝着红豆粥,眼角余光不时打量一旁的小衙内,谢凌正慢条斯理的吃着糕点,见黄晓晓不停狐疑的看着自己,秀眉一挑,“怎么,有事?”
黄晓晓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经过内心重重挣扎,一双美目看着谢凌,“小衙内,我发现你今天有些反常,你以往向来对我鄙视加鄙夷,能够骂人绝对不会讽刺,能够讽刺绝对不会鄙薄,居然会这么客气,不太对劲啊。”
谢凌不以为意的笑笑,“你又没犯错,也没说什么粗俗之语,我为何要骂你?”
黄晓晓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转着,一脸无赖,好死不死的继续说道:“不是啊,你往常见到我不是皱眉就是孤高清冷的样子,何尝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哎呀,难道你是因为非礼了我心怀愧疚?”
谢凌一口绿豆糕哽在口中,白皙玉般的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良久,清咳一声,凤眸斜了眼黄晓晓,“愧疚未必,后悔却是有的。”
黄晓晓气的嘟着嘴,这小衙内太可恶了,忍不住嘲讽道:“哼,可是后悔初\吻给了一个市井小泼皮?”忽然想到这也是自己的初\吻,想到那天谢凌纤细的浓睫、微凉的薄唇,她的脸突的绯红,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谢凌有些怔住,眼前这个小无赖,见过他滔滔不绝神采飞扬的模样,见过他恐惧害怕的模样,也见过他机智伶俐的模样,唯独没见过这副垂首敛眉的羞涩样子,脸上的绯色衬着唇红齿白,犹如霞色辉映,不由想到昨晚吻住他的时候,那抹若有似无的幽香,心中一荡。
两人沉默不语,默默吃完早饭,谢凌淡淡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快点走吧。”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曲风街瑶娘家,见大门紧闭,对看一眼,谢凌点点头,黄晓晓很有默契的上前敲了敲门,等了会不见有人开门,黄晓晓又用力敲了敲,依旧不见有人,“奇怪,听老鸨说瑶娘有个生病的爹爹,怎么不见有人在家?难道外出了?”
谢凌沉思一会,“想必因为祝瑶娘失踪,她的爹爹拖着病体外出找她,这个可能也是有的。”
两人正在嘀嘀咕咕猜测的时候,旁边经过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狐疑的看着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上前问道:“你们是谁?到这里做什么?”
黄晓晓眨眨眼,这是个打探消息的好人选,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用南方口音问道:“这位大姐,我们是外地来这里探亲的,找祝老爹,我是他远房侄子。可是敲了半天门没见到有人开门,大姐您看上去就是古道热肠,我打听一下,他们可是搬家了。”
妇人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周围,四顾无人,引着黄晓晓和谢凌远远离开祝家院子,方才开口道:“不是搬家,他们家出事情了,我看你们外地来的,赶快回去吧,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黄晓晓一脸慌张,“大姐,出什么事了,我爹爹娘娘还让我带声问好,这可如何是好?”
妇人慌慌张张看看四周,她原本不想说,见黄晓晓是外乡人,怕她在此人生地不熟惹祸上身,只能告诉黄晓晓事情原委。
原来祝家爹爹只有瑶娘一女,爱如掌上明珠,瑶娘的娘早逝,两人相依为命,年初祝家老爹病重,瑶娘用尽家中积蓄不见起色,只能去花雪楼唱唱小曲,卖艺不卖身,赚些银子为爹爹治病。
偏生某次唱曲的时候因为长得标致,被高衙内看中,百般纠缠要娶入府中做妾,祝家虽说败落,祝家老爹绝不同意女儿为妾,更何况是嫁给恶名远播的高衙内,几番拒绝,而后某天夜里瑶娘音讯杳然,祝家老爹找寻未果,病情加重气绝身亡。
说到这里,那名妇人悄声道:“街坊邻居都说瑶娘是被高衙内抢入府中,好好的一家人家破人亡,怎一个惨字了得,你们还是快些走吧。”
谢凌怒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这个高衙内如此猖狂,可曾报官?官府也不管?”
妇人叹了一口气,“太尉府的事情,哪个官敢管?祝家老爹去开封府喊过几次冤,都被轰了出来,一气之下重病身亡,官官相护一丘之貉。你们千万别去官府,快些走吧。”说完之后,妇人看看四周无人,匆匆离去。
谢凌脸色发白,黄晓晓见他气的摇摇晃晃,连忙扶住他,“小衙内,你没事吧。”
谢凌摇摇头,握住黄晓晓的手,稳了稳身子,“我已经大致猜到案情,想必是高衙内将瑶娘抢入府中,逼死人命,他心中记恨上次因为我的缘故害他被高太尉惩罚,可是又不能奈我何,便把恨意转到慧聪师父身上,抛尸在大相国寺他的房中,嫁祸与他,真真是心肠歹毒。”
黄晓晓叹口气,“我觉得你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谢凌冷哼一声,“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这件事情一定要还瑶娘父女一个公道,我要告到开封府,说明事情真相,还慧聪清白。”
黄晓晓摇摇头,“小衙内,官场黑暗,如今不要说你没有证据,一切仅是猜测,这些街坊邻居也不敢出来作证,就算你有证据在手,官官相护,谁人敢去冒犯高太尉,恐怕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万一狗急跳墙,我怕他们会对慧聪师父下手,说他在牢里畏罪自杀,那就更加没有什么威胁了。”
谢凌皱眉道:“你说的有理,那我不去开封府,我去求翁翁,请他还慧聪师父清白,还祝家父女一个公道。高衙内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应该受到大宋律法的惩处。”
“我想凭着令翁的权势,他应该可以救出慧聪师父,如今他东山再起,如何能得罪高太尉。你还是别把事情原委告诉他,只是请他救出慧聪师父就好了,否则我怕他会卖个人情给高太尉,慧聪师父会有危险。”黄晓晓无奈的说道。
谢凌目光有些疏冷,“不管他会如何,人命关天,岂能姑息,我必定要追究到底,小乙,你快些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不要连累你。”
黄晓晓担心不已,上前挽住谢凌的胳膊,“小衙内,千万不要,我怕你会有危险,高太尉权倾朝野,又得天子宠爱,如今蔡太师赋闲在家,我怕你…,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谢凌见她真情流露,忍不住抱了抱她,拍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公道自在人心,你放心,就算有危险我也要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你先去吧,等事情了了,我再去听涛轩看你说书。”
黄晓晓一步三回头,看着树下谢凌挺拔的身影,清雅温润的笑容,朝她挥挥手,她忽然有些恍惚,只觉得一闭眼恐怕就再也看不到那个芝兰玉树般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