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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出孝后,进京复职,贾赦却留在了金陵。
当初因贾家出事,贾赦回京后料理完毕,便先买两个绝色的丫鬟一处喝酒厮混,毫无顾忌,此时见江南山清水秀出美人,美人无不是肌肤如玉、面容如花,娇怯怯,水灵灵,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他如何耐得住性子?
何况贾赦当差也不过地白领钱粮,如今长庆帝很是料理一批尸位素餐的官员,贾赦自知也在其列,索性不要身上的官衔,上书让给贾琏。
按例,贾琏不通考核,大约能袭一个和贾珍差不多的爵位,若是凭他的本事,说不定能不降等地袭贾赦一等将军。不过,贾琏从科举出身,于祖上旧爵并不稀罕,又见朝中那些世勋之家皆没有好下场,自家早无了旧部,遂上书推辞,仍做自己的知府去了。
这次回京复职,又有此事,长庆帝很欣慰地升他为四品。
纵使贾琏确实才干精明,但升职之快,亦是罕见。虽有人心中妒忌,但想到贾琏推掉了祖上仅剩的爵位,长庆帝有心弥补,也便不再开口了。
窦夫人本就和贾赦没什么情分,贾赦不肯离开,她却收拾行囊,随着儿子儿媳一块赴任,含饴弄孙,岂不比在金陵好得多?贾赦最是舍不得孙子,如何愿意?据理力争了几回,最终留下了长孙贾芾,也是因为贾琏意欲令其在林家所设书院读书的缘故。
林如海当初是为了族中子弟,设以书院,过了这么些年,早已名闻天下,求学者络绎不绝,贾琏曾在其中学过几年,自知其中风气,且江南为天下人文之地,才子多不胜数,几乎每回占去春闱大半名额,贾芾在这里读书,比在偏远之地强得多。贾芾年纪不算小了,业生得聪明伶俐,心性稳重,又有林睿在金陵照应,贾琏一切放心。
这些年太子依然坐镇南京,太子妃也来了,独皇长孙留在皇后身边抚养。夫妻二人极敬重俞皇后,深知俞皇后的见识非他们所及,故亦愿意。
林睿一直留在金陵,他之升职,也在金陵,倒是和太子越发好了。
宝钗心有所盼,她提议宝玉也去书院求学,就算因为宝玉的身份不能再从科举出身,但是贾母不在了,自己是妇道人家,终究不能全靠自己,以后还是要靠宝玉的,他才气本就胜过常人,好好上几年学,以后教导学生收取束脩,也是一项进益。
孝期过后,贾兰贾环皆已有了着落。
贾兰年纪渐长,李纨忧心其亲事,但因身份使然,自己的节妇名声并不能改变贾兰因贾家之罪而得的身份,贾兰孝顺母亲,提起探春现在的身份,意欲从军,博一个出身。李纨如何舍得?奈何贾兰心思已定,只得含泪应允。
贾赦对儿子不大慈爱,对这些侄子侄孙一向极好,当初就曾有许诺,闻听其意,立即修书一封,给当年贾家的旧部,现今在平安州的一些人送去,托他们给贾兰谋了个文职。贾兰读书既好,骑射亦佳,这些年一直没落下,贾赦都看在眼里,亦写在信中,很快就有了消息送来,贾赦立刻命几个长随下人送贾兰去平安州。
至于贾环,他读书虽也有些本事,却知难有进益,难有出身,不知怎地,竟对生意起了兴致。他本来就会察言观色,当年王夫人房中两个贴身大丫鬟彩云彩霞对她一往情深,常偷王夫人的东西给他和赵姨娘,就能看出他的本事了。
贾赦生平最恨贾母偏心,导致自己偏安一隅,所以颇为欣赏同样得不到贾母喜爱的贾环,拿出自己的梯己给他做本钱,加上贾环自己分得的梯己,不过几个月他就赚了一倍多利润,于是就叫他做生意了。
李纨和赵姨娘都觉得有了盼头,上面又无王夫人之压,每日喜笑颜开。
宝钗见状,如何不为自己担忧?如何能不盼着宝玉长进?她细细与宝玉分说明白,极力建议他能学有所成。偏生宝玉脾气执拗,每逢宝钗提起此事,性子上来,甩手就走,气得宝钗面白气急,在丫鬟跟前大失颜面。
宝玉当初因*一事,待袭人与众不同,素日格外倚重于她,当年想同生共死的人,袭人便在其中。谁知自从宝钗进门后,袭人便先被打发出去,仅剩麝月。麝月本就是袭人陶冶教育出来的,有袭人之稳重和平,却没有其短,有晴雯之心灵手巧,亦无其短。宝玉每同宝钗不睦,便往麝月房中去。他生得人物俊秀,举止出众,满腔温柔,独无纨绔子弟之脑满肠肥,朝夕相处那么些年,麝月焉能不心为之动,情为之生?只不过当初房中有袭人稳重在前,晴雯灵巧在后,对待他人虎视眈眈,她两者皆不出挑,不敢出头,自然凡事以袭人马首是瞻。现今宝玉身边只有她一个旧人了,莺儿又是宝钗的陪嫁丫鬟,她自是愿意服侍宝玉。
一来二去,宝钗不得不为麝月开了脸儿,放在房中,暗恨自己去了袭人,却留了麝月。麝月当年能避开袭人和晴雯的锋芒,留到最后,未必没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
贾家门楣已塌,宝玉风雅如旧。
莺儿忍不住抱怨道:“奶奶,竟是管管二爷罢。虽说二爷心地良善,宛如赤子,也不爱名利,才气并未消磨半分,但也得吃穿过活不是?如今咱们家都这样了,他还要用上等的徽墨在端砚中用泉水研开才肯用,那笔须得是湖笔,纸须得是宣纸,读书时要点香,坐卧时要点香,每日用的香,都够咱们半个月的开销了,还不算好茶好饭好酒好衣服好鞋袜。依二爷这么过日子,依老太太留下的梯己能维持几年?去年的收成,压根就不够二爷的用度。”
宝钗叹息一声,充满了凄凉和心酸,道:“我如何不知其中的道理?你也知道,我不知道劝过多少回,他始终改不了这公府少爷的性子。我原想着咱们家虽败,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究不用他耕种做买卖,只要他好生读书,将来谋个出路,不至于坐吃山空。你看到他的反应了?甩手就往麝月房里去,半点脸面都不曾给我。”
她接着又道:“这些年,我也知道宝玉不爱官场禄蠹的性子,咱们家在这上面没有盼头,我也不求他给我挣什么凤冠霞帔、夫贵妻荣,只想让他上几年学,将来开家私塾,教导学生启蒙读书,哪里不好呢?他嫌为官做宰的人是禄蠹,是国贼禄鬼之流,那孩子可都不是罢?个个天真纯朴,他又是真有才气的,偏他不肯为之,想是吃不了这份苦。”
正说着,忽有丫鬟跑过来道:“二奶奶,二奶奶,史大姑娘来了。”
宝钗眉头一皱,道:“怎么又来了?”
和湘云的情分,早在湘云一次又一次的举动中消磨殆尽,何况宝玉是自己的终身依靠,偏生湘云每回来,必跟宝玉哭诉在史家受到的不公,使得宝玉怒发冲冠。当然,宝玉性子使然,无论怎样恼怒,都不会替湘云去史家理论,宝钗方才放心好些。
来人道:“这下子怕是住下不走了。”
宝钗和莺儿大吃一惊,都觉得不妙,忙问道:“怎么回事?大老爷当初送了她回去,宝玉竟不听大老爷的决定,接了她回来不成?”
来人道:“不是呢,是史大姑娘自己来的,哭哭啼啼,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而且连箱笼等物都拉来了。史大姑娘这样堵在门口,哪能不开门?若是拒之门外,反倒让人笑话咱们家了。可巧宝二爷带着麝月姐姐在前面顽耍碰见了,二话不说,接了进来,安置在咱们旁边没有人住的跨院里,大老爷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往各处报信去了。”
宝钗气极,带着莺儿就去跨院,果见其中一片忙乱,几个婆子正在收拾,宝玉则拉着湘云站在花树下说话,湘云一脸泪痕,宝玉一脸心疼。
宝钗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怒,面上一片柔和,走过去道:“云妹妹这是怎么了?哭得这样厉害?可是受了委屈?还是想念老太太了?别担忧,一会子请大老爷出面,请史家两位老爷接妹妹回去时给妹妹做主。”
一语未了,宝玉怒道:“回去干什么?以后云妹妹就住在咱们家!我原先说史家两位老爷和两位太太为人不差,谁知竟这样无情!”
宝钗一愣,开口问随湘云来的下人。
原来朝廷起复旧员,史鼐和史鼎花了极大的银钱和心血,意欲谋个职缺,打点进京。他们当年虽获了罪,终究没有判刑,只是罚了银子,如今事过境迁,朝廷又有邸报下来,自然是动了心思,不想在金陵继续蹉跎下来,故有此事。他们年纪虽然都不小了,可离致仕还远呢,再者,也都想为子孙儿女谋个好前程。
史鼐夫妇想得最周全,他们家已经这样了,当因他们一念之差,湘雪嫁进甄家后,虽说甄宝玉待她不差,然在老夫人跟前的日子却不好过,若是他们重新为官,甄家心里忌惮,也希望自己拉扯甄宝玉的前程,自然会善待湘雪。
因湘云的举动实在是伤了他们的心,此次进京湘云不在其列,湘云便恼了,来找宝玉。
宝钗垂眸,心里冷冷一笑,若是她,也不会带湘云进京。
湘云看似胸怀坦荡,性格宽宏,实则不然,不过是借心直口快为借口,行讥讽他人为事实。她这样的性格,若是讽刺得别人恼了,反倒是别人的不是,而非她之过错。谁让她心直口快呢?和她计较,便是别人小气刻薄了。
湘云有那么好的一门亲事,她自己不珍惜,处处和宝玉厮混,不把亲事放在心上,难道她不知男女之别?自己因两家母亲早有约定,又尚未定亲,方经常同宝玉顽耍。卫若兰起先对她的好,自己都羡慕呢!若是她尚未定亲,或者家中已无依靠,在贾家身不由己倒也罢了。偏生她已定了亲,又有叔叔婶婶家的妹妹。既已定亲,便该避讳,免得坏了自己的清白;既有妹妹,便该留心名声,莫牵连了别人。
因宝玉自己不争气,宝钗逐渐心灰意冷,也懒得管他们了,就当湘云和袭人麝月一样,横竖于自己丝毫无碍。若有什么丑事,都是他们自己作的,和自己无关。
贾赦虽然对宝玉很失望,但是也知道宝玉念旧情比那些忘恩负义的人强几倍,何况宝玉一辈子就这么着了,没有本事上进,只能依赖贾母留下的梯己,既然如此,就做个无能子弟罢!他们这样的身份,也不会引起别人特意针对。
宝钗不管,贾赦不问,于是湘云就在贾家住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宝玉已娶了妻,湘云也已定了亲,虽然卫家迟迟不提迎亲的事。他们毕竟是世家子弟,侯门千金,再如何胡闹,也不会做出让彼此没脸的事情。
宝钗守着自己的嫁妆,把持着贾母临终前交给她的梯己,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并用心调理身体,争取早已怀胎生子。丈夫已经不中用了,到老来只能依靠儿子,她自然想先生个儿子,以后也不用再管宝玉了。
先前他们守孝,如今已出了孝,没多久,宝钗便如愿以偿了,顿时喜极而泣。
不料,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她身上有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不知道吃了多少药,请了多少大夫都不曾治好,直到那一日,遇到了癞头和尚,给了一张海上方儿,一包异香异气的药引子,好容易才配出一副冷香丸来,倒是犯病时吃了便好。只是他们家败落时,冷香丸已所剩不多,至今虽有方子,却无药引,也没有那么多的心力金钱配药,犯病的次数渐多,且她体态丰腴,不利生产。
宝钗听稳婆说,自己怀胎的胎相不好,怕要难产,请了大夫也说不好,不知自己有多少心思,此时尽皆灰了。然为母则强,宝钗把所有嫁妆梯己托薛蝌尽皆变卖,所得银两一分两份,悉数附在信中,托薛蟠分别送给窦夫人、陈娇娇婆媳和贾敏、黛玉母女。
宝钗知道宝玉无能,只求窦夫人和贾敏看在这时贾家子孙的份上,别让自己的孩子走了歪路,让他平安长大,别像宝玉那样连自己都养不活。此时,除了这两位老夫人婆媳母女以外,她不知道还有谁能让自己信任。人至晚年,总会心肠软些,何况窦夫人是贾家的太夫人,贾敏是嫡亲的老姑太太,有他们照应,自己的孩子终会平安长大。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了,只求自己的孩子平安。
自己母亲年迈,薛蟠虽已改过自新,却无本事,又有那样的身份,如今全凭薛蝌照应,哪能再照料自己的孩子?且他们不是贾家的人,未必名正言顺。
薛蝌倒是厚道,偏生他是自己隔房的堂弟。
宝琴嫁了江南的首富金家,平素小心谨慎尚且不及,自己怎能再打扰于她?
果不其然,一个风雪之夜,宝钗哭喊了一日一夜,没有熬过去,她挣扎着看了襁褓中的儿子一眼,似乎想铭刻在心,不消片刻,阖目而逝。
宝玉平时对宝钗格外不耐烦,此时佳人已逝,哀痛之下,大哭不已。
贾赦上了年纪,极为心软,见新生的孩子眉清目秀,身兼宝玉、宝钗二人之所长,不觉有些喜欢,以后给自己小孙子做个膀臂也好,又知宝玉自己还是个孩子,遂养在身边,取名为贾萱,令其念其母恩,又吩咐几个本分的奶娘嬷嬷照料。
倒是莺儿念着宝钗素日待她的情分,嫁给府里一个小厮后,守在贾萱身边服侍。
贾萱五岁时,贾赦一病而逝。
和贾琏一家回乡的窦夫人便将贾萱接在跟前养活,就是贾赦仍在,她也不放心贾赦教导,贾赦那样的性子,不带着孩子胡作非为已经是极好了,哪里会教导孩子走正道?
三年后,贾琏复职,遂将贾萱带走了。
此时,贾兰已经脱了籍,官职已至七品,接了李纨去自己任职之地。
贾环不落其后,早就赚钱买了一处大宅子和好些仆役丫鬟,接了赵姨娘和周姨娘去享福。周姨娘没有儿子,在荣国府时不敢露出对贾环的喜欢,也不敢提点赵姨娘,这些年她对贾环却很用心。她原是贾家的大丫鬟为妾,不似赵姨娘从粗使丫鬟出身,待贾环的用心处非赵姨娘所及,贾环心里承情,遂一同接走奉养。
却说宝玉没了宝钗的管束,越发恣意而为,同时,却也渐渐捉襟见肘。贾赦早就说了,各家都有祭田收租,皆各自过活,宝玉对此一窍不通,宝钗又为了自己孩子,将贾母留给宝玉的东西并自己的嫁妆都折变了,如今家中各人都有着落,也都搬走,宝玉自然过得不好了。
湘云十分心疼,拿出不少当年史家给她预备的嫁妆折变了,供应宝玉。
他们碍于湘云有婚约在身,并不敢逾矩,虽无夫妻之名,男女之情,年深日久,倒是成了知己,常常一同读书为乐,吟诗为趣。
只是,终究敌不过岁月消磨,敌不过日渐困窘的生活。
这日早起,湘云折了红梅意欲同宝玉共赏,忽然见麝月慌慌张张地出来,哭道:“云姑娘,二爷不见了!”
湘云吃惊道:“好好儿的,怎么会不见了?咱们这深宅大院的,难道出门没个小厮跟着?守门开门的婆子门子不知道?快叫人去问问。”
一问才知道宝玉寅初时分出门,不许叫人跟着。
麝月含泪道:“昨儿二爷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尘缘已尽的话儿,莫不是当年的一语成谶?”宝玉跟袭人说要去做和尚的话,麝月曾经听在耳中。
府中已无其主,湘云忙命人打探。
不久,下人来说早起时,市井上有人看到宝玉随着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飘然远去了。因宝玉的名声天下皆知,他模样儿生得好,脖子上又挂着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故那人看到后就记在了心里,又说有不少人看到。
出家了?跟着和尚道士走了?
得到消息的史湘云,手里的红梅坠落在地,宛若鲜血点点,衬着白雪格外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