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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尚书府,颇有渊源。
二十年前,番邦瓦拉南犯京师,皇城四面被困,情形万分危急。当今圣上夜里做了一个梦,被番兵困在紫荆山,周围喊杀震天,眼见性命不保。突然从东海方向,飞来一只大鸟,身长九丈,遍身红羽,从空中用嘴叼起他,甩在背上,凌空而起,就要飞去。圣上念及万里江上眼见拱手于人,心有不甘,不由大哭。大鸟在空中盘旋的功夫,禁卫军中飞马杀出一员小将,手使一柄丈二长的银枪,于万敌军中左右冲突,横冲直闯。马踏之处,敌军如旗开浪裂,形势瞬间扭转。圣上正欲宽心一笑,不料,番阵里冲出一名黑脸大将,手提一对黑色精钢大锤,截住银枪小将厮杀,黑脸番将力大无穷,几个回合,重锤砸来,银枪小将渐见落败。番兵围上来,银枪小将仰天长叹,这时,圣上突然发现,此人二眉正中有一颗又大又圆的红色胎痣,闪闪发光。可喜当今圣上命带天分,该他江山永固。将军手中的银枪,突然化成一尾白龙,半空里盘旋飞舞,冷不丁打出一道白色闪电,飞击那黑脸番将,致令番将当场死亡。
天子被这一声霹雳惊醒,不知梦境是好是坏。他顾不得再睡,急招群臣解梦。军师言,此梦大吉,我朝江山福祚深厚,必有忠勇大将护驾。群臣数算一圈,禁卫军中并无此人。天子担心,银枪化龙,是不是暗示二龙相斗,预兆江山分裂?军师大笑道,无妨。此银枪之龙,乃兵刃的煞气所化,若是无此煞气,定然镇不住番将。只是这用枪之人,有此兵器,恐怕寿命不永。并当场谏言,如遇此人,乃国家之福,万民之幸,圣上应当善待之,不要因此兵器之龙气,嫌隙于他。天子用人之际,当场立下圣旨一道,若遇此人,定当重用。
及至天明突围再战,果如天子梦中所预示,虽然东海并无大鸟飞来,载天子空中盘旋。但确实禁卫军中出了一位小将,他的二眉之间,也并无又大又圆的红色胎痣。但是京师保卫战胜利了。
这位战功卓绝的禁卫军,就是刑部尚书李云阁。
李云阁一杆银枪立下赫赫战功,官封兵部尚书,圣上准他回乡省亲,夸官亮职,并准他大兴土木,建造尚书府邸。
李尚书衣锦还乡之时,正直怒江水患猖獗,龟相袁福为了讨好黑龙王玄元,大肆兴风作浪,索取童男童女,榨血炼丹,献于怒江王后,一期诞下男胎,继承怒江基业。
尚书府后的云龙湖,本是人工开凿的观光湖。岂料云龙湖,云水溪一带水系上连西北天河,下连怒江,水龙最旺。
开挖之初,湖的西北角上,打出一眼水龙,汹涌的水柱瞬间激射而出,那水柱打着旋儿,拧成一股龙头样的波涛,源源不绝,势不可挡。浊浪里一个黑乎乎的圆东西,上下翻滚,搅起惊天逆浪,冲刷着湖底的泥沙。令人惊奇的是,如此巨浪之下,云龙湖既不见水浪四溢,也不知搅起的泥沙被运往何处。不到一个时辰,云龙湖就这样在水龙的帮助下,自然而然的挖掘成功。
此事不径而走,江湖上传言纷纷。有人说,这云龙湖水脉直通怒江,深不可测。证明尚书府气运大着咧!有人说,云龙湖目下虽然平静,说不定日后那黑乎乎的圆东西,又出来兴风作浪呢?还有人说,福地福人居,且看尚书府的造化吧。
不几日的一个午后,怒江方向突然阴风怒号,风雨大作。尚书府老爷李云阁一家人,正在后花园新栽的榕树下纳凉避暑,逗着小少爷和他的两个姐姐玩耍。
霎那间,一阵阴风骤起,刮过一片黑云,遮住阳光。整个后花园里黑风罩地,乌云惨愁,大风起处,不断有树木摧折,发出惊人的断裂声。风中夹杂阵阵腥臭,令人作呕。一干人等被黑风刮得东倒西歪,轻飘飘似断线的风筝,大有不知其可之势。整个后花园里一片惊叫声,小儿的哭声,大人唤孩子的叫嚷声,混作一团。
黑云越来越浓,阴风越刮越猛,空气中的腥臭也越来越烈。一道飓风掠过,云龙湖中央卷起一股冲天的浪柱,半空里打个漩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岸来,转瞬席卷了整个后花园。
巨浪袭来之时,李尚书本能地一把抱住小公子李慕云,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可怜慕云的两个姐姐,转眼就被这股逆天的水龙卷入湖底。
巨浪洗劫之后,太阳重放光芒,尚书府却是狼藉一片,到处触目凄惨。小公子倒无恙,可怜他八岁的大姐慕芳,六岁的二姐慕烟,活生生葬身云龙湖之中。
悲痛之余,李尚书托人从徽州九华山,请来一位得道高僧道静和尚,前来勘验尚书府风水格局。
道静法师手执罗盘。在府上一连流连半月余,白天量山步水,夜里绘图推算。时而低头沉吟,时而掐指运算,忙的食不知味,夜不安枕。十八天之后,他向李尚书做了一番禀告,说出了风水吉凶的原委。原来是犯了“上山下水”的风水大忌。书云,山上龙神不下水,水里龙神不上山。反此,必伤人丁。又做了一番化解,留下当时的地理勘验图,就回去了。
可是近来,尚书夫人得一怪病,夜里睡不踏实,怪梦不断,卧房内时常闹动静,甚是可怕,多方延医无效。后听一位故友打听到有个莲医仙的徒弟,继承家师秘传,易医双绝,颇有些功夫,今日才派公子慕白前来莲房大医堂,请他过府治病。
尚书府李慕白公子一行,大车载着三宝郎正急急走在,回府的路上。
转过村边,又绕山溪。几番辗转,渐见一湾碧水环绕,山树掩映中,露出一带村社。
三宝郎迫不及待:“公子,贵府可是到了?”
“先生莫急,再有五里许,便差不多了。”
三宝郎抬头看看,朗日西倾,极目远眺,云水交接之处,一道道雾霭沉沉,似乎还有阵阵寒意袭来,心中不免忐忑起来。心下暗道,不好,此处阴气太重,可得小心喽。
马蹄得得,铃声响处,前面一哨人马,名驹金鞍,骑乘者一色英俊少年,个个黑衣皮靴,腰中紧扎铜扣革带,面上容光焕发,冷然分列道边。
三宝郎大吃一惊,坏了,莫非遇上土匪劫道?这下麻烦了。
白袍少年李慕云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先生莫怕,是家丁迎接我们来了。”
李慕云打开车上窗帘,挥挥手势,于是大车在前,马队随后,向着村庄进发。
但见云水湾村舍整齐,道路宽畅。道上行人衣着光鲜,仪态坦然,完全不像平常农猎人家的样子。
三宝郎心下忖度,云水湾,李慕云,究竟是何来头?
眼前一道东西大街,街北一落府邸,坐北向南,名乔贵树掩映,一派庄严神秘。
“吁--”车夫一声语头,驾辕的宝驹缓缓立定四蹄。
李慕云叫声“到了”,二人先后下车。抬头看时,只见府邸仪门高拱,朱漆绿瓦,四柱盈围粗细,柱上雕龙画凤,角檐斗拱镂空。四维镇宅神兽睚眦俱裂,好不威风。门楼下镶嵌一方汉白玉大理石,上书《尚书府》三个大字。
三宝郎这一吃惊非同小可。我的天,怪不得李慕白如此气度,原来竟是名门显宦之后。记得师父曾经闲谈起,二十年前出诊金陵京都成王府,好像听过云水溪的李尚书名声。如此当朝显宦,那个不知,谁人不晓?估计就是这家府上啦。看来,这一趟出诊,可得赔尽小心喽!
李公子前边引路,穿仪门,过明堂,转假山,进花园。拐来拐去,好大一会儿,来到一座精致小楼前。三宝郎无心观景,哪有逸致赏花?
李公子道:“先生,到了。这便是家母的住处啦。”
稍后,里边丫鬟来传,尚书夫人有请宝先生。
公子嘱咐道:“宝先生,家母久病,脾气有点坏,到时说话看着点,别惹的她老人家不高兴。先生出门儿也不易,这其中的利害想你也是明白的。别怕。”
三宝郎诚惶诚恐,跟着李公子来到了尚书夫人的内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八折扇的黄梨木大屏风,屏风上雕刻《五子闹寿图》,童子神态各异,寿桃金光灿灿。三宝郎不敢细瞅,急匆匆,随公子进了夫人的卧室。
紫檀大床上,一道帷幕垂下,公子的母亲躺在里边,双目微闭,半昏半迷。
三宝郎向前立定,小声问候:“夫人,您老人家安好。在下山野草民三宝郎,师从故先师莲医仙,讳单名一个岐字。”
“坐。”
李公子道:“家母久病,少气懒言。得罪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三宝郎道声岂敢。就命公子找来锦帕一方,李公子不知就里,迟疑地看着。
三宝郎笑笑:“夫人。请您高抬贵手,您只需将手伸出帘外即可。”
尚书夫人倒也听话,即时将手伸出帘外。三宝郎看着这只养尊处忧的手,十指纤纤,玉掌绵绵。一边心里嘱咐自己,今日可得伺候好喽,夫人这病,又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他将这一方锦帕小心地遮在了尚书夫人的手腕处。李慕云这才明白,奥,原来是为了避讳呀。不由暗暗佩服三宝郎的心细谨慎。
饶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帷幕后面的尚书夫人心里一阵舒爽,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小医仙已有了三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