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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公平公正,这几名评判者中,有三名是跟着杜齐观一起从京城里下来的:一名宫中采购玉器的主管内侍、一名精通玉雕的官员、一名痴迷于玉器的勋贵。余下的三位,一位是吏部尚书的父亲,即见证过叶琢和聂博易比试的冯成增冯老太爷,还有两位是南边著名的老玉雕师。
他们在抽号前,就被分别关进了自己那间屋子,并没有观看到比赛的经过。因此,根本不知道此时条案上放着的玉雕,是由谁雕刻完成的。
此时六人极为有序地站在台前,由那位姓文的爵爷领头,一个一个轮流上去,将条案上的玉雕仔细观赏一番,看完一个再到下一个。看完的人,则到衙役处要了纸笔,将自己的评分写下来,投进一个加了锁的木箱子里。
为了避嫌,六人做这一切的时候,都默然无声,即便两人相熟也不互相交流。
而台下的众人也不敢出声,俱都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条案上放的是什么玉器,同时也看看这些评判者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叶老哥,您就别担心了,您看,每个评判者走到五号作品前,都会呆立好一阵,然后拿起来反复地看,眼睛里全是震惊。不用说就知道,您那孙女,雕刻出来的玉器绝对是极品。第一名,非她莫属。”
云老爷子,就是那位跟叶予期相交莫逆,曾在汪承东陷害玉琢坊的时候挺身而出的老人,凑到叶予期耳边轻声道。
说着这话,他心里无限感慨。
当初那个刚刚涉足玉雕界、初露锋芒的小姑娘,谁能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就能走到这样的高度呢?不光是他们这些老玉雕师不能仰望,便是神一样存在的南派大师聂仲昆,也不得不抬起他高傲的头,向这位小姑娘致以衷心的景仰。
因评判是一件细致而严谨的活儿,所以这一个程序,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一名老玉雕师最后将纸条投进了木箱,结束了这一过程。
在袁朝林的示意下,衙役将木箱抱到了台前。袁朝林从怀中掏出钥匙,当众将木箱打开,拿起里面的一张纸条,念了起来:“一号六十八分,二号八十九分,三号七十二分,四号五十六分,五号一百分,六号六十一分。”
袁朝林和杨建修手下的两名主薄,早已等候在一旁,一听此话,两人快速挥毫,将瑞王爷所念的分数记了下来。另有两名书办也已用六把算筹,将数字一一拔了上去。
“一百分?”听到这个数据,台下一片哗然。
聂仲昆每隔三年就要举行一次玉雕比赛,虽然不如这次比赛做的严谨,但程序上差不多。南山镇的人,对这种比赛毫不陌生。每一届比赛的每一件出色的玉雕的评分,都会被大家议论研究许久。然而上百年来,历次比赛中,从未出现过打满分的玉器。哪怕是夺得榜首、被聂仲昆惊为天才的汤如智,当年雕刻出来的玉器,也只打了六十多分。
当然,这次的比赛,是顶级玉雕师比赛。与聂家举办的入门学徒比赛在水平上不可同日而语。但评判者评分时的心理,却是一样的。所有的评判者,都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的心态去评判这些参赛的玉雕的。为了显示自己在玉雕上的高超水平,表明自己足以做这些玉雕匠的老师,哪怕是再完美的作品,他们都要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就在这一档口,就已有三名评判者,而且是朝庭里有爵位、官职或宫里受皇上器重的评判者——这些人是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的,就算要看,给五号玉雕打九十几分,也可以交待了——他们,竟然都打了满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件玉雕,已经完美到让这些权威们心悦臣服的地步,面对这样的作品,他们不敢、也不愿意做出亵渎的事情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件作品,竟然能让评判们都心悦臣服?
大家的心全都被吊了起来。
而霍宁和孔池听到第一个一百分时,俱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琢。他们有没有听错?怎么叶琢的分数不光比他们高,还得了一百分?
两人心里同时涌上一荒唐的念头,那就是:这些评判员暗地里知道叶琢要成为瑞王爷的儿媳妇,靖安王正妃了,所以便徇私给她打了个高分。
不过,也不用打一百分吧?
叶琢此时倒是极为淡然。见到霍宁长和孔池惊讶而怀疑地瞪着自己,她隐隐能猜到他们的想法,干脆装着没看见,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台上的袁朝林。
“……五号,一百分;六号五十五分。”袁朝林又继续念道。
听到这第四个一百分,霍宁长和孔池渐渐冷静下来。
跟着瑞王爷从京中来的,只有三名评判者。而且,就算瑞王爷权势很大,也大不过聂贵妃与大皇子的合力。要说他能一手遮天,让三名评判者都给叶琢打一百分,那是不可能的。大皇子和聂家不答应,皇上也不答应。
这只能说明,叶琢雕刻出了惊世之作。
这么一想,两人心里的惊骇丝毫不比刚开始听到“一百分”时要小。
要知道叶琢只学了一年多的玉雕。所以他们一直以为,就算她在南山镇有些名气,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再加上有一点玉雕方面的天赋,大家对她比较包容的缘故。而这次顾尘让她来参加比赛,也不过是凑人数罢了。
可现在,她却雕刻出惊世之作!这怎么可能?
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目地落在了台中那三张条案之上,在几件玉雕作品上逡巡。
当然,要不是刚才在比赛中,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忙着自己手头上的活儿,根本不知道叶琢在雕刻时的表现,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震惊了。
这时候,袁朝林将最后一张纸条念了出来:“一号,七十六分;……五号,一百分;六号,六十四分。”
这已是叶琢得的第六个一百分了。台上台下,此时已寂静得没有了任何声音。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无色透明的半圆形玉雕。
“现在,由瑞王爷宣布此次比赛的结果。”袁朝林念完分数,大声道。
那边早已将名次和分数都统计了出来,核对无误之后,将结果交给了瑞王爷,瑞王爷拿着纸条走到高台中央,也不多说废话,直入正题:“第一名,北派叶琢;第二名,南派汤问智;第三名,南派史元良;第四名,北派霍宁长;第五名,南派聂博易;第六名,北派孔池。”
他念完结果,又道:“现在,请代表评判者的文爵爷对这些玉雕进行点评。”
一个六十来岁,精神矍铄的老头儿走了出来,对瑞王爷抱拳拱了拱手。
这个老头儿,是个世袭爵爷,名叫文琮,从小就喜欢玉器,毕生都在研究玉器,家里收藏了各式各样的名家作品。本来考虑到他年事已高,天气又炎热,瑞王爷在请评判者的时候,第一个将他给排除掉了。可他听了这事,到瑞王府坐着,死活要当这个评判,还跑到皇上面前立了生死状。没奈何,瑞王爷便将他一起带了来。
能见到雕刻精美的玉器,是文琮平生最享受的事。此时他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似的。
他站到高台中央,扫视了一周,见大家都眼定定地看着他,全场安静得落针可闻,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道:“老头子我活了六十二年了。”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一生痴爱玉器,见过皇宫里的无数玉雕精品。前一阵,瑞王爷被皇上委派来主持玉雕大赛,并没有把老头子我请来作评判,因为路途遥远,我又年事已早,他生怕我在半路上死掉。”
这话说得直白有趣,引得大家都轻笑起来。
文琮也面露微笑。又接着道:“是我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来,还跑到皇上面前立了生死状。”说着他提高了声音,“可是,我今天要说,这一趟,我没白跑,就算死在半路上也值得。为什么?因为就在刚才,我看到了一件宗师之作。从来喜欢吹毛求疵的我,给这件玉器打了一百分。那作品,就是五号北派参赛者叶大师的无色琉璃玉雕!”
说着,他走到条案前,小心地将叶琢那件无色琉璃种的玉器捧了起来,高高举起,向四周示意。台上台下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仔细那件玉雕到底是如何的出色,竟然被这位文爵爷称作是“宗师之作”!
玉雕太珍贵,文琮也不敢有半点疏忽。他将玉器轻轻放到了条案上,脚下轻移了几步,离条案远了一些,这才又道:“大家很想知道这玉器是如何了不起,会得到六个一百分,被称为是宗师之作吧?”
他扫视了台下一眼,见台下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上千人的现场鸦雀无声,这才提起声音,高声道:“因为,它开创了两项玉雕先河,并且展示了高超的雕刻技艺和精湛的雕刻手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