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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永哆哆嗦嗦道:“师兄……”
“谁是你师兄!”
程宗扬一脸的没好气,自己还以为这贼秃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谁知道挂着一串首席方丈、名誉主持、佛门总理事的名头,这秃驴却是个深藏不露的废物,修为稀松平常到令人发指,要不然也不会被剑霄门几个门人就给抓住。
程宗扬倒不是想救他,实在是这贼秃叫得太凄厉,挣扎起来又玩命地瞎跑,竟然跑到自己这边。程宗扬一看这地儿待不成了,赶紧撒腿跑吧。结果满眼浓绿的密林里居然有个山坡,一前一后冲过来,两个人顿时掉下去一对,前脚赶后脚地拱进坡下的水潭,结结实实做了对难兄难弟。
信永和尚光头上还沾着绿油油的浮萍,身上的肥肉像凉粉一样,一个劲儿的哆嗦。
程宗扬实在看不过眼了,“你哆嗦什么呢?这儿天气连馒头都能蒸熟,你还嫌冷?”
“我这是吓……吓的……”
“娑梵寺也是十方丛林有数的名刹啊,你怎么混的?”
“阿弥陀佛……”
信永打着哆嗦说道:“我…我们佛门弟子,弘…弘扬佛法是主,修…修为……”
信永咽了口吐沫,说话流畅了些,“修为武技都是旁枝末节……切不可主次颠倒啊。比如说我吧,佛理精深,慈悲心肠,次次都是考试的优胜者。再说我们达摩院的首座,一身修为惊世骇俗,可那玩意儿没用不是?一到考试就抓瞎。上回考到一半,那家伙就不行了,一头一头地直冒冷汗,最后活活被人用担架抬了出去。唉……”
“这么狠?”
程宗扬不禁对一脸市侩的胖和尚刮目相看,“你们都考的什么啊?”
提到这个,信永情绪好了很多,“说个简单的吧,我佛门的成住坏空四劫你知道吧?”
“……你接着说。”
“劫数分大劫、中劫、小劫。小劫从八万四千年开始,每一百年减一年,一直减到十年,称为减劫,然后从十年开始,每一百年增一年,称为增劫。一中劫有二十小劫,一大劫有四个中劫。问:佛陀入灭以来,到如今经历几世几劫?”
“……你们把达摩院首座拉过去考算账?”
信永正容道:“师兄此言差矣。就是佛陀也不能不吃饭是吧?每天寺中化缘多少,诸僧口粮几何,耗费灯油若干,这些都是佛门能否兴盛的重中之重!比如贫僧大修寺庙,耗费钜资给我佛塑造金身,世人一见顿生敬畏之心,自然越来越多的人心向我佛。若是茅舍两三间,泥人一两个,群僧每日托钵化斋,谁把你放在眼里?而且还耽误修行不是?”
信永越说越起劲,“你看,自从我当上方丈,娑梵寺所属的田亩增长了二百倍,信徒数量平均每年增长百分之五十,僧众每年增加百分之十六,影响力跃居唐国诸寺之冠!僧众年收入由人均三十七文增长到五十贯,人均寺产由三贯增长到七万贯!我个人虽然辛苦了一些,但庙里的僧众从此告别了清灯古佛,吃了这顿没那顿的日子,再不用沿街要饭,在庙里坐着就能吃上热乎乎的粥饭,一顿一个鸡蛋不说,晚课还有水果。出去讲经,每人一辆乌漆大车,配上真丝蒲团,旁边十六个小沙弥陪同,那排场那派头!州府的老爷都比不上!”
程宗扬瞠目结舌看着这个胖和尚侃侃而言:“我佛门讲究普渡众生,可你过得清苦,世人都离你远远的,想渡人也渡不到啊!排场上来了,善男信女都进来了,我们这些大师们也都吃饱喝足了,精神足足地研讨佛理,排排场场地开坛讲经……阿弥陀佛,”
信永双掌合什,宣了声佛号,欣慰地说道:“这佛法,也就弘扬开了。”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光头,由衷地说道:“人才啊!”
信永谦逊地说道:“哪里哪里,小僧只是为我佛尽一点微薄之力罢了。”
“大和尚,你们这一趟没出去,原来是在这里杀人劫色啊。”
信永连忙叫道:“小施主!真不是我干的!天地良心,小僧平生从没破过色戒啊!”
“别逗了。”
“真的!贫僧虽然带着那话儿,可就是个摆设!从来都没使过!不信我掏出来你瞧瞧……”
“滚!”
“是!是!”
信永赶紧提好裤子。
“秃驴,那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信永叹道:“一言难尽啊。”
“那你就分两句说。”
“是。”
信永果然只说了两句:“我们本来想走的,可是遇到舍利了。”……
“这东西真不错!”
信永摸了摸光头上的树叶,熟络地说道:“师兄……”
“少来这套!”
“施主?”
“一个子儿都不给!”
“大哥?”
“闭嘴!”
信永赶紧闭上嘴。
这和尚在雨林里热得头昏脑胀,见程宗扬用树枝编了顶帽子戴在头上,死乞白赖也要一顶,这会儿打扮得跟个特种兵似的,撅着屁股趴在丛林间往外看。
外面是一条水泥路,按道理早该被疯长的藤蔓覆盖,看起来却和新的一样。
“你们是从这儿进来的?”
信永闭着嘴使劲点头。他们在太泉古阵遇到一颗传说是上古高僧遗留下来的舍利,几支佛门派系费尽力气才取出来,谁知道还没商量好怎么分,就被一个头陀抢走。
这舍利对佛门弟子来说比命根子还要紧,一群和尚谁也不提出去的事,玩命地在太泉古阵搜寻。娑梵寺人多势众,竟然让他们找到那头陀的踪迹,一路追到此地。结果昨晚一场混战,舍利抢没抢到不知道,反正信永和尚找不到人了。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又被人指认成凶手。信永心里这个憋屈,都想找道家的老君拜拜,好转转运气。
“走!”
信永连忙道:“大哥,那路都说是绝地,不敢踩啊!”
“那成,你在林子里钻吧。”
“大哥!等等小弟!”
信永连滚带爬地蹿到路上,跟在程宗扬屁股后面。
“贼秃!哪里走!”
刚踏到路上,前面便是一声大呼,剑霄门几名门人挥刀舞剑地追杀过来。
信永顿时魂飞魄散,一把攥住程宗扬的衣服,带着哭腔道:“大哥!我就说这是绝地吧!”
“少自己吓自己。我是瞧着他们在这儿,才往这边走的。”
信永声泪俱下,“大哥!不能这样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事!”
程宗扬对冲来的剑霄门弟子打了个招呼,“我们不认识!各位随便啊!”
忽然程宗扬张大嘴巴,看着两具机械守卫出现在那帮剑霄门弟子身后。剑霄门弟子愕然回首,顿时惊叫道:“守阵力士!”
“干掉它们!”
“快逃吧!”
“拼了!”
几人还没商量好,两名机械守卫已经到了面前,其中一名机械守卫手臂“咯嚓”翻开,伸出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杆。一名剑霄门弟子挺剑削去,只听“滋啦”一声,杆上射出一道电弧,当场就把那名弟子打翻在地。
眨眼工夫,四名剑霄门弟子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脑袋上还冒出烟来。接着两名机械守卫笔直过来,程宗扬刚想逃,又连忙停住脚步——机械守卫左臂“哗啦”一声翻开,露出一圈黑洞洞的枪口。
程宗扬老老实实举起双手,一动也不敢动。信永心思通透,赶紧有样学样,也把手举得高高的。
银白色的金属杆带着跳动的电火花伸来,忽然发出“嘀”的一声。信永看着那名机械守卫放开程宗扬,心里正庆幸自己跟对人了,没想到那根金属杆伸来,根本不带停的就“滋啦”一声,给他来了个狠的。信永和尚连叫都没叫出来,直接就翻了白眼。
等机械守卫走远,程宗扬才松了口气,他是看到机械守卫的枪械,知道逃也逃不掉,硬着头皮准备挨一下,没想到机械守卫竟然莫名其妙地放过了他。程宗扬看着金属棒刚才探测的位置,往背包里一摸,除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就只有几本薄薄的小册子。
难道徐大忽悠这东西真的有用?程宗扬正纳闷间,信永吐了口烟,哑着嗓子道:“大哥……”
“算你运气好,看来前面打翻几个,电量有点下降。”
“大哥,你……”
程宗扬同情地看着他,“没带护身符吧?”
“啥护身符啊?”
程宗扬拉开背包,取出一本《河图》“这个。”
“大哥,多少钱买的?”
“三十五——金铢。”
“我出七十!大哥,给我一本吧!”
“行啊。反正我还多了一本。”
信永哆哆嗦嗦接过那本《河图》赶紧掖在怀里,一边取了钱袋付账。
程宗扬伸头看了一眼,“大和尚,钱不少啊。”
信永哭丧着脸道:“托福托福……”
“我看你运气是不错。那就这样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机会咱们再叙旧!”
程宗扬一抱拳,转身就走。信永搂住他的腿,死活不撒手,“大哥!千万拉小弟一把!佛爷爷在上,一定会保佑你的!嗷嗷嗷嗷……”
“你这是哭呢还是嚎呢?”
程宗扬无可奈何,只好道:“找根棍儿!拄着跟我走。”……
萧遥逸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手边扔着一柄已经看不出来模样的短刀。阿兰迦坐在他身侧,替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她背后的墙壁上,有一个勉强能容一人进入洞口。整整一夜,这个没用的小白脸公子哥儿都在专注地钻着水泥墙,阿兰迦甚至支撑不住睡了一觉,醒来时仍看到他在不停地钻着,那柄短刀越磨越细,他的手掌、手臂也在坚硬的水泥上磨得血肉模糊。
阿兰迦低着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遥逸笑道:“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
阿兰迦不言声地摘下面纱。萧遥逸露出惊叹的眼神,“好漂亮!”
“哼。”
阿兰迦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我叫程宗……算了,我叫萧遥逸。”
阿兰迦警惕地说道:“你想骗我?”
“我是不想被人灭口……”
阿兰迦又羞又气,“你还说!”
“说什么啊?我早就忘了。”
阿兰迦脸上一红,忿忿地扭过脸,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萧遥逸提醒道:“记得给我洗衣服啊。”
阿兰迦扑过去,扬起拳头朝他身上一阵乱打。萧遥逸抓住她的手臂,腰身一拧,压在她香软的身体上。
阿兰迦挣扎了几下没能把他推开,只好就这样让他压着。反正两个人在水泥墙间面对面贴了好几个时辰,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过了一会儿,阿兰迦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塞外的摔跤?”
萧遥逸在她耳边吹着气道:“别忘了,我是个很有种的男人。”
阿兰迦面孔慢慢红了起来,良久,她小声道:“我是铁勒人。”
“真巧,我是晋国人。”
阿兰迦咬了咬嘴唇,“我是族长的女儿。铁勒族的公主。”
“更巧了。我是少陵侯的独子,晋国的小侯爷。”
两人沉默下来。萧遥逸凝视着她,忽然俯身吻住她的唇瓣。阿兰迦努力闭紧嘴巴,但在他的挑逗下,很快就失去抵抗。
正当阿兰迦意乱情迷,浑身发软的时候,那个据说很有种的小白脸却突然松开嘴,然后放开她的身子。
“我送你去找你的族人。”
阿兰迦心头涌起一阵浓浓的愤怒和失望,最后冷冰冰道:“好。”
萧遥逸将她里好的帕子慢慢解开,每解开一道,阿兰迦心里就更冷一分。当解到最后一道,萧遥逸忽然扭过脸,郑重其事地宣布道:“我改主意了。我要铁勒族去求婚!”
阿兰迦一阵恍惚,接着便看到那个小白脸嚣张地扑过来。
阿兰迦大叫道:“不要!”
唇角却禁不住绽出笑意。
“哈!哈!哈!”
萧遥逸大笑三声,“你骗不了我!”
“你还没有见过我娘……”
“用不着!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命,有个尿到我身上的女孩,命里注定就是我老婆!即使潮水涌起吞没月亮,太阳落下不再升起!即使要寻遍青天下每一寸土地,天空中每一片白云!她也跑不了!”
“骗人!你根本没算过!”
“骗你是小狗!我们星月湖一营法师,匡大嘴巴说的。我那时候才十二岁,全营都笑话我将来的老婆会尿床,要不是我脸皮够厚,早就自杀了。”
阿兰迦软弱地说道:“不要……”
“不行!谁让你尿在我身上?”
“你再说!”
“你倒霉了,这糗事我会对你说一辈子。”
“不要这样……”
“我们晋国世家,讲究的就是率性自然。压抑人性那种事,我萧遥逸向来深恶痛绝!比如你现在的行为就很不符合我的人生哲学,本夫君有必要好好教育你一番。”
“你不是已经很累了吗?”
“谁说的?”
“啊……”
阿兰迦痛叫着挺起身,咬住他赤裸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少女愤怒地泣声道:“你骗我……后面还有字……”
“你只看到后面,前面还留着空呢。明天你再添几个字:我夫君很有种,朝这儿砍!我保证让你刺得心甘情愿!”
“啊呀!好痛……”
“呃,我有没有说过我很有种?”……
程宗扬靠在树后,心里默默计着数。数到十,他猛然跃出,展臂一搂,捂住那人的嘴巴,匕首顺势捅入那人背心,接着拧了半圈。片刻后,程宗扬松开手,那名外姓人软软滑倒在地。
信永奔过来,狠狠朝尸体踢了几脚,然后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你认识他?”
“谁敢惹大哥,谁就是我的仇人!”
程宗扬都无语了。真不知道这贼秃哪个佛学院毕业的,一路上变着法的巴结自己,回回不带重样的。
程宗扬抹去匕首的血迹,拔腿离开。信永提着木棍,一溜小跑跟在后面,识趣地紧紧闭着嘴巴。
一上大路,陆续遇到外面来的探险者,数量最多的就是周族——在周少主的带领下,周族以极高的效率迅速完成了势力整合,洛帮、青叶教、剑霄门还有几个帮会都已经加入周族,不仅有了专属的标志,甚至还有了帮会的切口。
仓促间能做得如此周全,连程宗扬都有些佩服,这个大弁韩小子还真是挺天才的。周族势力飞速膨胀,此时的太泉古阵之中,除了当时未在场的佛门诸寺,其他势力不是已经加入周族,就是成为周族的盟友。剩下的则是苍澜的外姓人。
那些外姓人对太泉古阵的熟悉远非他人可比,太泉古阵面积广袤,人数再多一万倍,撒进去也不见得有用,那些外姓人被传送进古阵之后,迅速找到主路,很低调的守在路口。
低调是外姓人的生存哲学,只有见识过他们的真面目之后,才知道这些外姓人的阴狠和残忍。他们被太泉古阵的诅咒囚禁在小小的苍澜镇上,为了生存,不得不向那些修为、能力、见识都远不及他们的本地人低头。囚笼般的生存状态,造成了外姓人扭曲的心理,外表谄媚,内里阴险刻毒。从他们对朱殷的戏弄可以看出,对于落在他们手中的外来者,这些外姓人不仅仅是仇视,而且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因此程宗扬下手也不再留有余地,每干掉一个外姓人,对自己的威胁就会小一分。
随着生命的流逝,生死根一动,将死气纳入丹田。程宗扬心底的不安又强烈了一分。死气本来是一种很纯粹的能量体,但在太泉古阵频频出现异状。童行海的死气居然被毒素感染,已经超乎自己认知之外,而这些外姓人的死气似乎都有一丝异样的气息,虽然非常细微,却无法化解,程宗扬只能把它们暂时和那些芜杂的气息混在一起,找机会排出体外。
干掉那名外姓人之后,程宗扬立刻钻进丛林。他对舍利没有兴趣,最关心的是怎么找到路,赶到奈何桥——在阵外分散逃走时,程宗扬已经考虑到这次众人可能被传送到不同地域,约好在桥头会合。信永只顾着带人追那名头陀,连现在身在何处都说不清,但按他的说法,两天前他们通过奈何桥,追了一整天才到这片雨林,算下来离奈何桥至少有一天的路程。
程宗扬现在才知道自己第一次进入太泉古阵的经历有多么幸运,直接被传送到停车场,一路顺风顺水就走了好几层。这一回自己已经进来一天多了,居然连自己在哪儿都没摸清。
程宗扬砍下一棵芭蕉,剖出芭蕉芯。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虽然肚子还顶得住,饮水却没办法解决。徐君房反覆告诫过,太泉古阵的东西不能吃,如果准备充足,最好连里面的水都别喝,程宗扬这会儿也顾不了许多——信永他们都是直接喝太泉古阵的水,也没有喝出什么好歹来,何况自己是拿芭蕉心来解渴。
信永拄着棍子,顶着一头枯萎的树叶,眼巴巴站在山坡上极目远望,那副沧桑的模样,活像刚走了十万八千里路的唐三藏。
程宗扬抽出芭蕉心,正要放到嘴边,忽然停了下来。
芭蕉叶绿油油的阴影下,隐约露出一角灰色的痕迹。程宗扬俯身摸了摸,然后闪身钻进浓密的叶丛中。
片刻后,叶丛中传来程宗扬充满惊喜的大叫,“干!售货机!”
热带雨林覆盖下,竟然是一座类似加油站的建筑——虽然里面根本找不到油泵,而且规模很小,但结构布局和路边常见的小型加油站一模一样。让程宗扬惊喜的,则是里面居然有一台自动售货机。
程宗扬用匕首切开售货机外壳,几瓶饮料立刻滚到地上。
一只顶着树叶的光头伸进来,信永惊奇地瞪大眼睛,“大哥,这是啥?”
饮料上的文字和包装自己一点都看不明白,日期也许是通用数字,但这些饮料铁定已经过了保质期,因此程宗扬看都没看,直接打开一只铝罐。
“呯”的一声,罐口溢出一股褐色的泡沫,略带刺激的气息让程宗扬精神一振,接着大方地递给信永,“尝尝!”
信永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然后“噗”地喷了出来,一手卡着自己的喉咙,喘息道:“有……有毒……”
“土狗!可乐都没喝过!”
程宗扬瞧瞧这贼秃不像喝了过期饮料,食物中毒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抢过可乐,一口气饮了半罐。
带着泡沫的液体滑过喉咙,传来一阵久违的刺激感,那一刹那,程宗扬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世界。
耳边传来信永颤抖的声音,“大哥……”
程宗扬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这种诡异的状况都快把信永吓哭了。
程宗扬喝下最后一口饮料,摇了摇罐子,然后将拉环放进罐里,珍惜地摆到一边。
程宗扬将自动售货机中的物品一扫而空,除了饮料,还有一些饼干、糖果和巧克力,把背包装得鼓鼓囊囊。
信永“卡卡嚓嚓”吃着饼干,一边含含糊糊道:“好吃!好吃!大哥,再给我一块吧!”
程宗扬拿出一包牛肉干,“牛肉的,吃吗?”
信永赶紧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然后眼巴巴抬起头,试探道:“那我就……尝一点?”
“大和尚,你是荤素不忌啊?”
“出家人,不讲究。”
信永诚恳地说道:“施主给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挑三捡四不合我们佛门宗旨啊。”
信永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含含糊糊道:“好吃!好吃!大哥,再给我一块行不?”
程宗扬随手给了他一块巧克力。信永嚼了两口,突然脸涨得通红,身体像喝醉一样摇晃起来,最后往地上一躺,“呼呼”地喘着气。
“不至于吧?”
看信永的模样活像个酒肉和尚,没想到一块酒心巧克力人就醉了。程宗扬扯了扯信永的耳朵,见他真是醉了才只好松手。
这座类似加油站的建筑只有两件不明用途的设备,一个自动售货机,外面整个被茂密的植被覆盖,如果不是碰巧砍倒旁边的芭蕉,自己也不会发现。
既然这里会有人类的痕迹,周围说不定也有类似的建筑,即使找不到宝藏,再找到一个自动售货机,自己这一趟也值了。
程宗扬不再耽误,用匕首在旁边一棵树上做好标记,然后扛起背包,往密林深处走去。信永早醉得人事不知,这回倒没冲上来抱大腿。……
浓密如毯子般的植被在阳光下闪烁着鲜亮的绿色,映得人眼晕,程宗扬在林中绕着圈子,寻找可能存在的人类痕迹。大概走了两三里路,一片纷乱的枝叶吸引了他的目光。草丛很明显被重物压过,几根断裂的树藤垂在一旁,断口十分整齐,显然是被刀剑一类的锐器斩断。程宗扬放缓脚步,不出声地沿着痕迹追去。
一棵朽坏的古木倒在地上,树皮已经腐烂,发白的树干仿佛巨兽的骨骼,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一个少女双臂伏在树干上,露出一张娇美的面孔,她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小冠,双眉弯弯的,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又圆又大,脸蛋白里通红,鲜嫩得吹弹可破。
程宗扬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呆在当场,接着心底一股热流直冲上来。自从听说小香瓜也来到太泉古阵,他就一直在期待,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一时间不知道是真是幻。
乐明珠兴致勃勃地用两根食指按住眼角,小指放到嘴巴里,勾住唇角,然后吐出舌头,像小狗一样一阵乱摇。过了会儿,她闭上一只眼,另一只明媚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嘟起小嘴,一手按着娇俏的鼻尖,发出“噗噗”的声音。然后她一手捏着的粉嫩的脸颊,努力歪着小嘴,吐着舌头……
在她面前的树干上坐着一个粉嫩可爱的小人儿,精致的面孔和乐明珠一模一样,高度却只有半尺,这会儿正模仿她的样子努力做着鬼脸。
程宗扬看得哭笑不得,老天爷真是厚待这丫头,一张娇靥生得如花似玉,洋溢着青春无敌的气息,做鬼脸都显得那么千娇百媚。
乐明珠趴在树干上,朝着小人儿起劲地做着鬼脸,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动静,她赶紧拿起那个小人儿,揉了揉它的鼻尖,飞快地藏到自己口袋里,然后扭头堆起灿烂的笑容,“大师姐!”
潘金莲像个不高兴的大姐姐一样皱起眉,“又在玩了?”
“没有啊……”
乐明珠心虚地低下头,悄悄吐了吐舌头。
“太泉古阵的妖物你也拿来玩?赶紧把它放掉。”
乐明珠嘟着嘴道:“小珠儿才不是妖怪呢。”
接着她抬起脸,得意地说道:“大师姐,刚才有几个光头来,都被我打跑了呢。”
潘金莲皱起眉头,“和尚吗?娑梵寺的?”
“他们没有说。问我有没有见到一个头陀,我说没有。然后他们看见珠儿,想打死它,我不让他们打,他们还不高兴。那些光头好可恶!”
潘金莲拧眉想了片刻,然后道:“我们走吧。”
乐明珠赶紧跳起来,“好啊。”
“把珠儿留下。”
乐明珠抱着她的手臂央求道:“不要嘛……小板凳,小木头她们还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东西呢。”
“你还想带回去?也好,”
潘金莲眼角弯弯的,露出一个笑容,慢悠悠道:“大师伯肯定很喜欢你的小珠儿。”
乐明珠顿时哭丧起小脸,大师伯醉心医术,对解剖学别有所长,不管什么奇珍异兽,只要落到她手中,必得剖开检查一番才心满意足,运气好的话,还会被她制成标本,列入光明观堂的珍藏之中。
乐明珠把那只还未成年的变形龙拿出来,恋恋不舍地说道:“小珠儿,快快跑啊,千万不要被大师伯捉到了。”
那个小小的乐明珠变成蜥蜴的模样,摇头摆尾地钻进林间,消失不见。
潘金莲安慰道:“别伤心了。太泉古阵的活物原本也带不出去,这片林子有些难得的草药,不妨采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你的名字列入药典呢。”
乐明珠伤心片刻也就高兴起来,“师姐,你真的采到赤阳圣果了?”
潘金莲轻叹道:“哪里是采的?是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若不是那对姐妹起了歹心,我原可以救她们出来……”
说话间,她柳眉忽然一挑,长剑倏然跳出,露出秋水般的剑身。
“叮”的一声,一枚暗器打在剑上,接着几名大汉从树上跃下,亮出长刀,如狼似虎地猛扑过来。
潘金莲与乐明珠各自出剑,背靠背立在一处,娇叱声中,已经与刺客交起手来。那帮刺客身手虽然不差,想伏袭鹤羽剑姬还差了点。潘金莲也没有急切地抢攻,耐心地与他们周旋,想摸清他们的底细。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有人正气凛然地喝道:“哪里来的贼子!快快放开两位姑娘!”
接着一条身影猛冲过来,半空中便喝道:“看我的大天龙大霸王之枪……”
“周族少主!”
那群刺客惊叫起来,然后像遇到狮子的野狗一样,夹着尾巴就逃,甚至不敢与周飞略一交手。那副狼狈之态,把周飞的身形映衬得愈发高大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