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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被安宁这一席话唬住了,脸上青白红一片的,她回想这几日妯娌间的冷嘲暗讽,就是婆婆也把她拉过去训斥了一通,今日来就是想小事化了的。
见安宁这么说,她也不得不拉下脸来,忙道:“张夫人,你许是想差了,我并无这个暗示。你初来乍到的在都城不熟,不知道啊我历来说话直些,不懂那些个沟沟道道的,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也别放在心上!”
这番自嘲下来还真没起什么好效果,安宁也懒的多费口舌,宋夫人说的倒是,她家初来乍到,并不好和宋夫人起争执。而且那日在宴席上丢人现眼的可不是她,再说了也给众人留下个明理知仪、不好欺负的印象。因而安宁也就淡淡道:“是我有些过激了,宋夫人说的也是,只我家里事情繁多,就不多留宋夫人了。”
宋夫人也是听说张家忙着嫁女的事儿,还以为安宁这是顺坡下了,便是留下礼单转身回府了。
安宁从碧水手里接过礼单,扫了一眼,倒也是丰厚,而且显然是对张家的情况细细打听过的,有给张致远的古董字画,还有给安宁和两个姑娘的首饰衣料,景曜、景佑也各有礼物,就连福久都有准备金银长命锁、辟邪挂坠等物。似乎和这位宋夫人的行事对不上,却也不知道这礼单是宋夫人的儿媳妇准备的。
碧水笑道:“太太,这礼?”
安宁秀眉微挑,似笑非笑道:“人家拿着厚礼上门道歉来了,我们若是不收下,退了回去岂不是让那宋夫人镇日惴惴不安的。你家太太我心地最是善良,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这礼且先收着。你核算核算价值几何,找个机会给还回差不多价值的东西就是了。”
碧水笑着应下了,正要往外走呢。被安宁叫住了,“你让小丫鬟去把大姑娘叫来,罗嬷嬷也一并请来罢。”
杏儿年前配了小子,是跟在张致远跟前的清风。清风倒是没想到杏儿能瞧上他。杏儿是大管家张英的女儿,在安宁这儿是除了碧水外最得力的大丫鬟了,同样的安宁也是出了一份嫁妆头面给杏儿,来都城前他们俩成了亲,跟碧水一样也就是府里的管事娘子。如今安宁身边的大丫鬟有添香、鹊儿,还有另外提上来的染翠、醉雨。
“请母亲安。”没一会儿张瑶就娉婷而来,安宁坐在花开富贵的椅子上。笑着看她。如今已经是四月初夏,莺飞草长,百花或含苞或盛开,天气渐暖。因而脱了寒冬和早春的厚衣裳,换上较薄的春衣,只见张瑶穿着水绿色软缎斜襟上襦,系着一条玉白色裙子,梳了个精巧的飞燕髻。戴着枚小巧精致的红珍珠攒花簪子,杏脸温润,更添了几分婉转。
安宁叫张瑶坐下了。又请罗嬷嬷也在下首坐。罗嬷嬷推辞了几句,醉雨早端来一只杌子,罗嬷嬷才告罪坐下。丫鬟们送上茶来,安宁端起来喝了一口,她今日起的极早,又逮着景曜和景佑说了半天,刚才又和宋夫人谈了几句,真有些干渴了。茶是她从空间里带出来的茶,泡茶的水是趁清露未晞之时荷叶上的露珠儿,带着一股儿天然馥郁的荷花香。
安宁放下茶盏。看着张瑶,张瑶猜到她要说什么,面上一红,低下了头。
当初自己才见到张瑶的时候,她还不过是六岁的羸弱的小姑娘,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岁。喝着哭汤汁。安宁也知道继母不好做,就像是她和张致远曾经说的:‘大姑娘本来就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这原本就不好做。我对她好,不知情的人定会说我不怀好意;我对她关心不到位,说不定马上就有人跳出来指责我不善,容不下先太太的孩子。要是亲生的,我看着不顺眼就打,不听话就罚,反正是从我肚皮里蹦出来的,旁人看到了也只会说我对孩子严格,是为他好。就是我什么都不管任由他调皮捣蛋,旁人也只会说我对孩子慈爱,把孩子当宝。不管怎么管教,都不会出错。也不用万分小心,生怕有了什么错处被人拎了去当筏子,平白受了委屈的。’
只不过造化弄人,原本自己这个做继母的跟前太太的留下来的孩子有了个暖意的开头,只不过人心都是肉做的,经不起再三的伤害。安宁也知道自己有自己的难处,张瑶这个失恃的孩子心本就有些敏感,也有她自己的苦涩。不过她有一个全心全意为她考虑的,疼爱她的父亲,安宁也不做恶人,该做的都尽心做好。如今看她已经长成了娉婷少女,到了该出阁的时候,安宁看着她,颇有一番‘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
“之前蒋夫人和我提过,过几日就来咱家纳征。他们蒋家是咱家知根知底的,就是姑爷也是老爷看着长大的,这段时间往家里来得勤,瑶儿虽不好见着,想来也知道。你的东西,家里早就是制备攒好了的,我的意思呢,一些需要瑶儿自己动手的也快些准备着了。再者呢……”安宁目光扫过底下伺候张瑶的几个丫鬟,她的例是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六个,并着若干婆子娘子,还有罗嬷嬷。“这以后跟着瑶儿过去的人,瑶儿心里要有个成算的。至于陪房,待我选好了人,再给你瞧瞧。”
安宁又请罗嬷嬷帮着照看,罗嬷嬷连称不敢当,安宁又说了几句,才让张瑶回去了。
安宁这边细细叮嘱张瑶准备待嫁之事,景曜和景佑却是鬼主意往上冒,还拉着澄泓当帮手。毕竟这小舅子为难姐夫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嘛,这是传统!澄泓被两个弟弟歪理正理说的稀里糊涂就当了幕前人,说不好听点就是跑腿的,而景曜和景佑却是乐呵呵的躲在后面出谋划策。
这日,澄泓请蒋韵到酒楼谈事,还没有进酒楼门,被一个娇俏的姑娘缠住了,姑娘穿着红色衣衫,娇媚明艳若桃花,拉扯着蒋韵的衣角哭泣起来。
“自那日偶见公子一面,小女子就对公子如青松之质难以忘怀,辛苦打听来公子消息,竟是没想到公子竟是有了婚配。小女子苦苦等来公子,衣带渐宽终不悔,望公子垂怜,就是做公子的丫鬟,小女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哭的梨花带雨,蒋韵眉头蹙了下,并没有丝毫的怜惜,只规矩有礼的站到一旁,冷淡道:“姑娘请自重,蒋某家里并不缺仆从。”让随从挡住红衣女子,自己转身进了酒楼。
澄泓关上对面酒楼的窗子对一旁的弟弟们道:“都和你们俩说了,润之兄不是那样的人,这下放心了罢?快点回家去吧,若是被义母发现,可有你们俩的好果子吃。”
景曜咬了一口这家酒楼招牌的芙蓉糕,道:“好果子?这个芙蓉糕颜色不正,过于甜腻,不清新爽口,一般一般。”
景佑又吃了一口糖醋排骨,道:“火候过了半分,醋味道不够醇厚,还行还行。”
澄泓对两个鬼灵精的弟弟毫无办法,死道友不死贫道,润之兄你多保重!
又一日,蒋韵骑马疾行,路遇一身穿玉色衣衫,楚楚可怜的女子被小混混欺压,让随从救下那姑娘,将混混扭送到巡城司那里去。那姑娘清丽如四月新花,当即对坐在高头大马上青衫青年倾慕不已,哭的梨花带雨啜泣道:“公子救小女子于危难之中,小女子无以回报,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蒋韵面色平淡,半晌后才指着随从蒋玉道:“救你的是他,于我何干?姑娘还是行为矜持些为好,免得坏了自家名声。”说完策马走了,躺着也中枪的蒋玉喊道:“少爷等等我啊!”骑马追上去了,一阵风过,玉色衣衫的女子无语凝咽。
“我说景曜、景佑,哥哥我还要去衙门点卯的。”澄泓当真后悔被两个弟弟灌了一顿**汤,才答应他们两个做考验姐夫的事!
景曜咂嘴,“澄泓哥哥,你快且去衙门吧,我们俩这就回去。”
澄泓不放心,“一定是回家啊,别再弄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接下来的一日,蒋韵桃花朵朵开,这个路遇个姑娘不小心丢下了绣着并蒂莲的手帕;那个路遇个姑娘不小心崴了脚,要请求公子施以援手啊;要不然就是喊着‘蒋郎,你还记得瘦西湖旁的兰儿吗?’……
蒋韵要再不反应过来,就是个傻的了,脑中一转,就知道是谁做的,而且是为何这么做。一不做二不休,上门拜访了一次从衙门回来的未来岳父,暗示了自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决心,再暗示了不用再找人来考验他云云的。
知子莫如父,张致远这一琢磨,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先是不痛不痒的说了景曜和景佑几句,待蒋韵走了之后,先是将自己的公事忙完,就急不可耐的回到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