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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酌把小福久抱了出来,安宁搂着又睡了大半个时辰,才精神奕奕的醒了。日子将近五月,不似仲夏时节那般热,草长莺飞,桂院里鸟雀儿向来是不缺的,清脆的声音唧唧咋咋的响起来,别有一番野趣。安宁又懒懒的歪在凉榻上,揽着福久读书给他听,实际上是福久抿着小嘴唇露出脸上两个小小的梨涡慢慢的翻开图文并茂的画册,这俩小小的梨涡遗传自安宁。
打开的窗户却还能看到正房后面的竹林,竹林中绿竹密布,枝叶畅茂,不知哪里的清风吹得竹叶沙沙乱响。偷得浮生半日闲啊,安宁也时不时的对着画册给小福久讲解一下。自从澄泓会试榜上有名后,安宁就有些忙,接受旁人的恭贺还有同交好的那几个夫人咨询下相看姑娘的事儿,顺便听听安夫人时不时的抱怨,之前才将安夫人送走,就是现在还觉得耳边有嗡嗡的声音在响呢。
杏儿本来坐在一边脚踏上做针线呢,瞧见安宁无聊之极的样子,不由笑道:“太太,院里种的那一片草莓有熟的了,太太不如带着小少爷去摘草莓来?外面日头已经不大足了呢,也不会热。”
小福久闻言也抬起头来,杏儿见惯了小少爷不理人的模样,见他因为自己的话有反应了,心里边儿倒有些小小的得意,语气越发温柔了:“小少爷也有兴趣吗?”没想到小福久想了会儿,眨了下如同琉璃般纯然的眼睛点了点头,让杏儿欢喜的不行。只管放下针线出去吩咐小丫鬟准备盛放草莓的小竹篮了。
安宁失笑,一个两个的都快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原本桂院里最开始的时候只种了些果树。这草莓、西瓜还有香瓜等矮小、爬藤类的水果还是后面才种上的,就种在果树底下的间隙里。
既然小福久破天荒对外物有了兴趣,安宁哪有不答应的。给小福久套上小鞋子,小家伙很自然的伸出藕节似的胳膊要抱抱,这小孩儿明明早就会走路了,还懒得走。真是,被宠坏了……安宁蹲下身来,伸出两根手指,捏、扯——滑腻的触感一下子腻到了心窝口。小包子眼中显露出不明白的疑惑。安宁突然泄了气,逗起来真没意思。小福久被惩罚要自己走路。他显得不是很高兴,但娘亲的话不能不听,抿着小嘴儿迈着小步伐往外走。
绿叶间的红艳艳的草莓格外的招人,安宁也是图个好玩,尤其是还看着小福久挎着小竹篮伸出肥嫩嫩小爪儿去揪红艳艳的草莓的样子特别招人喜欢。小豆丁般矮矮的身子,笨拙的挎着有他半个那么高的小竹篮,郑而重之的揪红红的草莓。安宁坏心眼的等他揪了十来个后就让小丫鬟端来水盆洗净后直接塞到自己嘴里,一口一个。吃得津津有味。拍拍手。对上小儿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控告的大眼睛!
安宁被噎了下,太有气势的小包子什么的。有时候还是会让人觉得压力有点大的。“宝贝儿,张嘴。”
小福久乖乖的张嘴,安宁把水灵灵的草莓塞进去,看他鼓着腮帮子像只毛茸茸的小仓鼠。
草莓种的不多,而现在才是草莓刚开始熟的时候,满打满算才摘了两小竹篮。安宁接过春酌她们递过来的布巾,给小福久擦拭了手和脸,又稍微清理了下自己,才把小福久抱起来,笑道:“咱们小福久真能干哟!娘给宝贝儿做草莓果酱吃。”
新采摘下来的草莓就是做几瓶果酱也用不完,安宁就让鹊儿送了半篮子给张瑶和张玫送过去。等果酱做好,安宁用木勺子舀了半勺子送到儿子嘴边儿,看他吃的开心的模样儿,虽然小冰山的小脸儿没什么大的变化,鼓着的腮帮子却异常的可爱。安宁也笑了,眼睛弯成半月形,戳戳儿子的脸,得到一个控诉的眼神,还乐得不可开支。
晚间接到张致远要回家的书信,还挺欣喜的,半个月前去江宁府巡查私盐泛滥一事。盐税是国库税收的重大来源,但朝廷虽然实行盐专卖制度,但是怎么也不会杜绝的了私盐。重利之下必然会有商户受到引诱,私盐贩卖屡禁不止,甚至有越来越猖獗的迹象,这导致了盐税的大量流失。张致远虽曾就私盐泛滥问题上书皇上,进行盐政改革,但始终没有有效的方式杜绝私盐贩卖。而私盐之所以屡禁不绝的原因,就是因为私盐的价格比正盐低得多,平民百姓乐意买它。再加上盐引是由各地盐政司进行发放,但虽然盐商售盐需要盐引,但为了更大的得利,钻空子偷税漏税,这也是其中的原因。而这次张致远就是去查江宁府的盐场并且调查私盐走向问题,去了也有半个月了。如今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张致远便写了信回来,说他几天后就会动身回来。安宁搂着儿子亲了亲,“宝贝儿子,你爹要回来啦。”
谁知道过了几天,却见杏儿随着张英夫妻俩匆匆忙忙地进来,三人都是满脸的焦急神色。
安宁心中一跳,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张英抿了嘴道:“太太,张清风使人送了信回来,说是老爷在路上发了热,一路请了大夫看了,说是风寒。”
安宁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脸色也有些不大好,但还是镇定得迭声道:“高烧退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爷现在走到哪儿了?严不严重?”风寒?!在这个时代可是会死人的,尤其是持续的发热!煞是安宁脸色心下一沉,抿着嘴唇。
张英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原来张致远将江宁府的事处理了差不多了,就起身往扬州赶,谁知道在回扬州的路上就病了,还发起了高烧。张清风和几个张家下人担心不已,但是坳不过张致远,只能一路紧赶慢赶,尽可能快的回扬州来。安宁直恨得咬牙,这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先是吩咐了张英去讲扬州最好的大夫请回家来候着,心里依旧不放心,风寒什么的对她来说其实不是问题,但现在这人不在跟前啊!又问道:“老爷现在到哪儿了?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家?”
张英也担忧不已,只说照清风说的他们这应该是快到家了!
张致远是在申时正进的家门,自然是被人抬着进来的。安宁抱着福久和得到消息过来的张瑶姐妹还有宋姨娘一起在二门外迎着,一看张致远比出门前瘦了几圈的模样,都是担忧不已!
“快,快将老爷抬到桂院的东厢房!”安宁抱着福久随着担架往里走,几乎健步如飞,丝毫不在意自己在下人面前的失态。东厢房已经事先让下人们把所有东西拿出去洗晒,又狠狠的打扫洗刷干净,再用艾草雄黄熏了一遍,所有的门窗打开通风透气,尤其是床上的东西都是换上了新的!安宁见着了才二十天不见就瘦了好几圈还憔悴不已的张致远有些乱了心神,完全忘记了先自己去探探张致远的病情!
张瑶和张玫早已在看到躺在担架上的张致远时悲痛无以复加,无声的流着眼泪。宋姨娘却是悲痛加惧怕,生怕张致远一个不好去了,家里没了顶梁柱,家里的哥儿还没有成长起来,那被老爷收为义子的大爷不知能不能顶上用处,要是这样张家可就危险了啊!她的玫儿才八岁啊!宋姨娘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了一股绳,心里祈祷着老爷可千万不要没事,揽着张玫沉痛不已!
“清风,路上请的大夫都说了什么?老爷身体好好地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安宁问着一直在张致远身边跟着的清风道。
清风的心中也不好受,之前老爷遇到刺杀都是他没来得及发现,这下子老爷病了他这几日一直怨恨自己没照顾好老爷,听安宁那么问连忙回道:“回太太话,老爷本来是轻微的伤风,请来大夫看了也吃了药。谁料当日老爷外出淋了雨,回到驿站没多久就发起热来!这一路上换的三个大夫都是当地有名的,他们说老爷病只要热退了,就没什么大碍,老爷原本身体底子好,又坳着要回扬州,因而我们才紧赶慢赶的往家里来了!都是我们没照顾好老爷,请夫人恕罪!”
安宁扫了他一眼看他衣衫褴褛,头发也不齐整,眼圈都是黑的,也知这个清风尽心照顾了,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心稍微放松了一点,“治罪先不急!先给老爷看病才是紧要!”
风寒毕竟是传染病,安宁自然不能让小福久跟着她进东厢房,好在这小孩儿也乖,让奶娘将他抱到正房照顾。大夫被张英火急火燎的请来,诊治一番后和路上请的大夫口径差不多,也道多亏得张致远身体底子好,若是赶到其他底子弱的,肯定会凶狠起来,越发严重了!只要这热退了就没大碍了!安宁在心里狠狠的吁了一口气,拉着张致远的手,发现他只是昏睡过去了,并不是烧的不省人事了,心里才镇定下来,刚才太慌了,所谓关心则乱,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要是没坏了根基都能救回来的!倒也是因为这件事,让安宁下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