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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戏伶也是戏灵的男子转动纤细腰身,如同牡丹随风摇曳,身段玲珑胜过了世间大多数的女子。
“唉……啧啧!”
封一二伸了伸懒腰,轻轻拍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后背,催促道:“别看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许初一错愕地抬起头,看向游侠儿,极不情愿地说道:“不去!饭都吃了,不去!”
说好的吃饱了干活,现如今吃饱了却催着自己睡觉,许初一哪里愿意?袖中符箓还未用过几次呢。
“算了!”柳承贤拉起许初一的手,好生劝道。
以他们二人目前的修为功夫,真要是打起来只会给游侠儿添麻烦,到时候还要分心照顾他们二人,如此一来不如一边等着的要好。
“不必那么麻烦,又不是一定要打架。聊聊天,说说话。只是顺便商量商量而已。不用背着孩子!”
目盲说书人嘴角微笑,手中响木化作一支千秋小笔,笔身上下绚丽夺目,刻满了蝇头小楷。
“那要是真的才好!真的就只是商量?若我不同意,这架就打不起来了?我看到时候还是得打上一打!”封一二抬头遥望星河璀璨,小声呢喃,自问自答,也不管说书人和戏伶的意思。
说书人站起身来,轻微施礼,恭敬道:“说书人常风,见过大侠!”
一旁的戏伶捂嘴浅笑,翻转手中娟帕,也跟着行了个万福的女子礼节,用戏词唱腔清吟了一句:“戏伶藏海,这厢有礼了。”
封一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一句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常风,长风。藏海,沧海。
这二人名字相配,人也是相配的很。
想到这,游侠儿嘴角不知为何,竟然露出一股子莫名笑意。
柳承贤听到如此的一番话,此时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不该走,既然敌友未见分明,一时间也有些犯难了。
反观许初一,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游侠儿的话,什么回去睡觉,自己可不答应。
“小子,别动不动就亮出家伙。有备无患是个好习惯,可道行不够也不行,想要偷袭也得背着人不是?”戏伶抬眼看向许初一,手中绢帕在手指出轻微转动。
也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客栈之外的三个人周边出现了不同扮相的戏伶人偶。
小生手拿折扇,老生手持拂尘,武生双手舞花枪,娃娃生拿着波浪鼓。四个生角都是各自分散而站。
另有青衣、花旦、刀马旦与老旦、彩旦、花杉各有各的扮相,手中也都是有各自的物件。
除了生旦两角之外,还有正净、副净以及武净三个花脸。面目狰狞吓人,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三人。
再加上文丑、武丑共十五种剧中形象的人偶分至开来,仔细看去与戏伶藏海的长相一般无二。
身为戏灵的藏海,化做戏剧之中十五种显象,一人便唱完了一出大戏、
而那十五个戏剧人偶也不是无来由的出现,刚刚现形的他们便皆是向后转去,背对三人,所朝方向各有异动。
早在一开始,细心的许初一便偷偷催动符箓藏匿于四周,远的有五十步,近的不过十步距离,巧好也是十五张符箓,剩下三张符箓留在袖口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许初一见自己的小伎俩就这么被轻易地识破了,他挠了挠头,厚着脸皮笑道:“没事,新学的东西随手练练。没有别的意思,别误会。”
话音刚落,那十五张符箓依次回到男孩的袖口之中。
一道符箓归去,便有一个戏灵人偶凭空消失。对方似乎很讲道理,自己不出手,他们便不会出手。
封一二伸出手摸了摸许初一的脑袋,夸奖道:“学的不错!做的也不错,以后就别做了!遇见打不过的,用了也白用。遇见打得过的,用不用也就无所谓了。”
许初一撅起嘴,点了点头。
“说吧!今夜来,是为了什么?”封一二带着两个孩子大大方方走入客栈,一边嘴上说着话一边朝着柜台走去。
看了看柜台里昏睡过去的店小二和掌柜的,封一二拿起柜子上的两坛酒,随手丢了一贯铜钱在柜台上。
抱着两坛子酒的他径直走向说书人常风对面,将酒放到了桌子上后便坦然落座。
目盲说书人与戏伶相视一笑,各自将面前的两坛子酒打开,打算分别倒入桌子上的五个杯子中。就在倒入第四个的时候,封一二伸手挡住,解释道:“就别让小孩喝酒了!”
被挡住的戏伶看了看许初一与柳承贤,只得点了点头。
“今日叨扰大侠,主要是两件事!”
说书人常风端起酒碗,起了个敬酒的架势。
不得不说,好话到哪里都很受用,这一声“大侠”就叫的封一二很是舒坦,比什么狗屁的公子要好听的多。
说书人也是写书人,穷极一生不过是为了写个让世人都喜欢的故事罢了。即使做不到,那书中内容受人喜欢,因此结交三五知己也是好的。
“什么事就说吧!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别磨磨唧唧的,跟那些满是酸臭的读书人一样。早结束我也好早些睡觉!”
封一二喝下酒水,眉头略有舒展,没想到这酒竟然是胭脂露酒,脂粉气息如同美人舌尖。
目盲说书人嘴角露出笑意,客气道:“不急,不急。烦请大侠告知一下,今日鄙人所说的书,其中侠义二字是否符合侠之本义。”
封一二愣了愣神,想起茶馆内常风敲打响木之后的所说的故事,点了点头,说道:“符合倒是符合。”
听到游侠儿说符合,目盲的常风不禁流露出欣喜神色,赶忙追问道:“那究竟如何的修为才能称之为侠,是二品以上,还是一品六境即可?”
“那倒不必!”封一二倒上一杯酒,呢喃道:“哪怕只是街头的闲杂武夫,只要有侠义心肠,那便都算得上一个侠。不一定是端坐云头,一身通玄本事。毕竟有些事,不一定要修为。”
常风琢磨着游侠儿的话,频频点头,自言自语道:“所以侠从不以境界高低划分,只以行事区分,是吗?”
“是!”
封一二回头看了一眼许初一和柳承贤,顺便解释道:“甚至不以所学法门定义,读书人为天下苍生也是行侠义之事,武夫以武护民也不乏侠气。”
戏子听闻,赶忙一饮而尽杯中酒水,随后又续上一碗,喃喃道:“街头走卒也可称侠,云端仙人亦是如此。这么一说,这侠字真的有些意思。”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这天下也并非只有大事!大厦将倾,挽天倾者是侠。路见不平,拍案而起也是侠。”封一二回想起家乡那边的说法,只觉得所谓侠义真就不分高低,不分大小。
“痛快!”目盲说书人拍案叫好,手中千秋小笔在纸上一一记下。只觉得如此的侠义当真是前所未闻,娓娓道来之下让人耳目一新。
“今日之后,我定让天下说书人都说一说这侠义二字!”常风说着又朝着戏伶喊道:“藏海!你要不也……”
戏伶藏海看向常风,微微点头,说道:“只要你写,我就唱!哪怕那些夫人小姐不喜欢都是男人的戏,我也唱!”
“也不一定得是男人!”桌子另一边的封一二放下手中酒碗,赶忙解释道:“女子心怀侠义,也能称为女侠。手持利剑斩邪祟,救苦救难于水火之中都是可以的。”
名为藏海的戏子听闻游侠儿的话,赶忙站起身来轻轻施礼,喃喃道:“多谢!”
平日里唱的多是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现如今听闻此话倒是不妨试一试,女子也可做男子之事。侠义一词既然不分境界大小身份高低,那肯定也不分男女,只在乎心而已。
“第二件事呢?”封一二说这话的时候,一碗酒恰好喝完。
萍水相逢,心生敬佩不假,可事关自身大道,又岂能因为几句指点便化干戈为玉帛呢?
目盲说书人笑容恬静,语句轻柔。
“第二件事,不是问你。而是他!”
常风说着伸出手指,随着指尖方向看去,正是许初一。
男孩诧异地看向桌子方向,蹲坐在一旁的他赶忙站起身来,双手紧握,袖中十八张符箓隐隐有出来的迹象。
“莫急,莫急!”戏伶捂嘴嗔笑,另一只手摇动手上绢帕。
封一二挑动眉间神色,那手却伸向了背后的长匣,匣中飞剑菩提同样也是欲欲而出。
“才说过了侠义。这位大侠莫不是觉得鄙人和藏海那二字是白听了吗?”
说书人眉头轻蹙,手中的酒碗握的有些紧了。他站起身来,走向客栈门口,唏嘘道:“我与藏海在这梅陇小镇已有两百年,他唱戏我说书。这说书唱戏劝人方,行的都是善事!两百年来,未曾伤过一人,做过一件坏事!也是因为教人向善,所以这小镇才如此繁荣,夜不闭户不敢说,至少路不拾遗还是有的!”
封一二闭眼凝神,的确发现这小镇是一片祥和!几十年前只以为是因为镇子靠近书院,所以受衍崖书院庇护才得以繁荣昌盛。现如今按照常风的说法,倒是他们二人的教化之功了。
“其实我早就不想写出什么让天下人满意的故事了!或许年轻的时候还有所想法,但是历经岁月磨砺。心中早已看得清楚,饭菜尚有口味咸淡,何况故事呢。所以只想和藏海在这唱唱戏,说说书。为别人写了那么多年,不如为自己写上一回。”
常风转身看向封一二的方向,手中千秋小笔悬浮于掌心之上,只见上面的蝇头小楷隐隐绰绰,皆是功德,皆是福。
游侠儿笑了笑,用手擦了擦脸,背上的长匣被他随手丢在地上。
知趣的许初一见状也是收起了袖中符箓,跑到柜台后面抱了一坛子酒跑到了桌子上边上,说道:“那你们不早说。弄了这么个架势出来,看把我们封大哥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桌子边的封一二咳嗽一声,一巴掌打在了许初一的屁股上,白了男孩一眼。
许初一揉着屁股站到一边,朝着目盲说书人问道:“你说这第二件事是与我商量!什么事?”
戏伶扫了扫额间碎发,和善地说道:“还不是为了你怀里的那本书。”
“书?”许初一疑惑一声,伸手向怀里的那本《山水书》摸去,可总觉得哪里不对,赶忙停了下来,指了指柳承贤,说道:“你们说的是他吧!他那的书可不少,还都是儒家典籍。”
戏伶藏海摇了摇头,解释道:“儒家的书都是大道理!普通百姓可听不懂,百姓听不懂的要它做什么?”
“那你们要的是不是封大哥手上那两本有插画的书啊?”许初一说着指了指封一二的胸口,补充道:“那可都是好东西!一贯钱一本呢。”
封一二有些坐不住了,一巴掌打在了许初一的脑袋上,笑着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要见怪!他说的只不过是名家画作的鉴赏书籍。”
说书人常风摇了摇手,哭笑不得地说:“没事。没事,那两本也是我写的,不碍事!不碍事!”
封一二脸色有些难堪,一气之下直接伸手掏出了许初一怀中的那本《山水书》,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这书本就是出自你们老祖宗的手!还给你们便还给你们,我替他做主了!”说完这话,游侠儿还不忘拍了拍许初一的肩膀。
既然你不仁,那也就不要怪封大哥不义。你拆我台,我就将你的书送人,你我也算是扯平了。
许初一可怜巴巴地看向那本书籍,脸上满是哀怨神色。他回头看了一眼柳承贤,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是说好不说的吗,封一二怎么知道我有本书的!”
被看着的柳承贤双手一摊,露出无辜神色,他哪里知道游侠儿是怎么知道这书的。
戏伶藏海看着许初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赶忙安慰道:“收起你的哭丧模样!这书我们不要你的,就是借来看看。顺便帮你补一补!”
“补一补?”许初一好奇地问。
从来只听说修补衣服,哪里还有补书这么一说的。
说书人常风摇了摇头,伸手在身前轻轻翻动。桌上那本名为《山河书》的小说便翻开了一页,只见首页之上只是空白,却无半点墨色。
随着说书人继续翻动书页,到了半卷的时候,那页书纸上只剩下一半字迹。上面一只蠹鱼正在啃食书上文字,在那个“反”字上停了下来,无论如何撕咬啃食,都是未能褪去其墨迹。
“儒家的蠹鱼。”说书人停了下来,解释道:“这蠹鱼是儒家专门用来侵蚀我小说家一派所著文字的气运。这本书是老祖宗留下的,不过早就做了容器!其中另有一方天地!这蠹鱼小虫腹中直达稷下学宫!”
“另有一方天地?”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心中皆是想起了那卷《千里江山图》。按照说书人的说法,这本小说话本也是当年七十二方小天地中的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