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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间客栈一耽误,秦风返回大亲王府已是下午巳时,大亲王责其孽子夜不归宿,又去客栈寻美沾花惹草,怒其不争,好一阵训斥,更是惩其在秦府后山祖地“绝壁崖”,禁足面壁思过,没他允许,不许踏出半步。
后山祖地草木清华,景色极幽,这绝壁崖却是例外,秦家历代后人若犯大错,则会被囚禁于此。崖上有一山洞,洞外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无一株树木,相传这绝壁崖,乃是当年开国大将军秦鹏关押大商亡国君王之处。
后来将此危崖定为戒律之所,犯事者皆来此面壁,短则三月,长则十年。
绝壁崖无草无木,无虫无鸟,受罚者在面壁思过之时,不致为外物所扰,心无旁骛,也算一修心养性之地。
一路跟随仆从,秦风穿越崎岖山径,来到峰顶绝壁崖。
秦风进得山洞,发现周围无一物,地下唯有一块光溜溜大石,岁月磨蚀痕迹分明,不由得伸手拍了拍,顺势躺下。
此刻平躺的秦风双眼距离那石壁顶不过数尺,只见石壁上刻着“风遥子”三个大字,是以利器所刻,笔划苍劲,深有半寸,旁边还篆刻一打油诗:
要修仙,先修懒;
懒中多少带点馋,不馋不懒仙途难;
如今繁琐事太多,修仙就得不干活;
何来皆怪我之过,都是祖师你的错。
秦风起身,坐上大石,心中寻思道:这位风遥子是谁?多半是秦家的一位长辈,也曾被罚于这绝壁崖。石壁这字刻得劲力非凡,这风遥子怕是修为不浅。
秦风正细品这打油诗,忽然神识中的护道神符散发出微弱红光,不由神情凝重、心生警兆。
秦风先是不动声色,起身缓步迈出洞外,接着看似随意走马观花般欣赏周围景色,实则暗自观察四周环境,这绝壁崖北面背山,东南两侧临崖,只有西坡一条小路通往山脚,绝壁崖这名字,取得当真贴切。
先前,神识中师傅的护道神符传来感应,有人在窥探这片天地,前世常年卧底生涯让秦风养成了谨慎稳重、敦默少言的性格。只见秦风神情如常、气定神闲游走于绝壁崖之上,一块碎石、一片枯叶,却在秦风随意间的一步一踢、一挥一摘之间,已然巧妙的布置下隐晦标记。
一阵折腾,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半个京城笼罩起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连云,如火烧一般鲜红。没多久,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撒落大地。残阳被晓月代替,黄昏消失于无影。
夜气渐浓,朦胧京城,偶有微光闪烁。
四下无人,夜已深,秦风思索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冒险从怀中取出那枚“冥空珠”,并仔细端详。
冥空珠犹如桂圆大小,表明光滑圆润,内有一道黑影,在珠内盘旋,光影流动,隐隐有星河交融幻象。
秦风盘坐闭目,集中心神,神识专注着手中这“冥空珠”,此刻神魂中的护道神符显影出一串奇异的符文,与冥空珠中的黑影隔空呼应。
秦风渐渐感受到从这冥空珠传来的无形吸力,就如一真空瓶,瓶口对着嘴唇时,唇色所感受到的拉扯力一般。
吸力越来越大,到达某个临界点,秦风感觉头脑一阵眩晕,顷刻后这无形吸力,便消失殆尽。
绝壁崖,一枚诡异珠子悬浮于空中,透着黑色光影,渐渐的,这珠子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融入这夜色,消失不见。
进入冥空珠内天地的秦风,望着眼前这一切,即便心中早有准备,依然被周围环境所震撼。
冥空珠内自成天地,空间有一足球场大小,用小篱笆分成了三块区域,秦风此刻所在位置,为第一块区域,修建有一间简易竹屋,竹屋外一小片空地,幽幽青草之上摆放着石桌石墩各一张,周围半米高的竹篱笆围绕,虽是陋室,却显得清雅幽静。
走进竹屋,首先入眼的是东侧一张凉席铺地,一见便知是师傅休息卧榻之地;
北侧单独隔了一间小屋,小屋右侧的木柱上,歪歪扭扭的用小篆字体刻这三个字:丹缘房。
这丹缘房想必是师傅炼丹养丹育丹之所,师傅一身都讲究一个缘字,这炼丹一道,也不例外。
竹屋西侧用镂空木屏风简单割出一间书房,四周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大部分是手抄本,书房的中心还有一张三尺长,一尺见宽的玉石桌,这玉石桌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光,将整个书房照亮。
石桌之上,摆着一本没写完的手抄本,笔墨未干,触景生情,秦风念起了师傅净愚散人,神魂中的护道柔光,更是温馨。
书房存放的书籍大多是修行的绝世功法、高深法术,种类繁多,比如放在书架第一排的这本《大落盏花指》,就是一本五行指法法术,根据书中描述,修炼至大乘境界,可让枯木再逢春、也可一指断流水。
又比如书架第三排的这本《大愚搬山诀》,是一门修炼功法,专门为经络不畅之人修炼,以蛮力拓筋骨阔脉络,非大毅力者不可修炼。
书架最上方一精致木盒内,还放置了一本名为《龙象镇狱劲》的炼体神功,这门神功,居然需要龙气洗髓、象力淬体者,方能修炼。
竹屋的南侧空无一物,地上却散发出幽幽绛紫光环,这或许应该是一种奇异阵法,至于是何种阵法,秦风倒未深研。
秦风走出竹屋,来到第二区域,这块区域布置的像一块菜园,面积也最大,占据空间三分之二。栽种上各种不知名的草本植物,有刚刚发芽,也有高近尺许,长势喜人。
秦风对这些苗木一无所知,也就走马观花看了看,便来到了第三区域。
第三个区域就更有意思了,一小块方地,中间挖有约五米见圆的池塘,池塘边栽种一颗人高小树,树下一犬,树上一鸟,灵性的看着秦风,特别是树上那只墨绿中,偶尔夹着黑色羽毛的小鸟,那迷茫的小眼神好像在问,你是谁?
树下这大犬个头犹如雄狮,两眼如碧绿宝石般闪着幽光,极不友善的与秦风对视。这幽光眼神有一种可以射透人心的力量。让秦风心生惧意,只见它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幅扑杀架势。
大犬龇了龇锋利尖牙,吐出血红舌头,从鼻孔中发出闷哼,气势汹汹。
倒是树上这只小鸟,只有巴掌大小,却更有灵性,见着大犬对着秦风凶神恶煞的模样,飞扑倒狗头之上,拍打这翅膀,鸟喙用力喙击狗头,嘴吐人语道:
“傻狗,这是新主人,快叫小主人吉祥!”
这一犬一鸟,通人性言人语,定时师傅饲养的看家奇兽,倒真有趣,秦风右手手掌一摊,那只小鸟便飞停在其手掌之中,秦风不由惊奇的试问道:“叫什么名字?”
“胖鸥”
秦风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树下那大犬,再问道:“那大家伙呢?”
“瘦狐”
秦风又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这一鸟一犬,独自返回竹屋看书。
倒是胖鸥机灵,停在秦风肩头不走,也随着他进了竹屋,而那傻乎乎的瘦狐,一脸不满的继续蹲在树下……
大亲王府,兰清殿书房。
房中摆放着一张琥珀色玄石大案,并数十方宝砚,笔如林般挂立,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西墙上当中贴着一幅“流云百谷”,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其词云:
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东边紫檀架上放着一连环半璧,旁边一把悬剑,这书房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只听书房内,秦夫人一脸幽怨的看着丈夫秦宇,声音略带哽咽低语道:
“风儿何时受过这般清苦,也不知那绝壁崖夜风凉不凉,夫君你就这么忍心?”
“磨磨他性子,也好!”秦宇一脸苦容,柔声对妻子说道。
“风儿如今记忆全失,连你我都不识的,又怎可能去那是非之地寻美,夫君,你是真错怪风儿了。他可能就是出去散散心,随意走走。”
“夫人,我又何尝不知,前些日子京城首富张家张远富当街被杀,昨日夜里刑部传来消息,凶手乃丹王冯羽来之女,冯妙佳所为,这命案中还隐隐有修行界宗门介入,冯羽来一事,牵扯到风儿,昨夜风儿又一夜未归,我是担心风儿安危,这才让他去绝壁崖面壁。”
秦夫人听闻,顿时花容失色,忐忑道:“这,这怎么又牵扯到修行宗门了,风儿可有危险?”
“夫人放心,我秦家老祖就在绝壁崖闭关,风儿在那,必然无恙。”
大亲王提及秦家老祖,秦夫人才稍稍安心,但还是忍不住又道:“风儿从小伺候惯了,这绝壁崖上吃不饱、睡不好,他怎能习惯?”
秦夫人如此一说,秦宇也微微点头,思量后说道:“明日,我便让江幽兰,照顾风儿饮食起居,你看如何?”
秦夫人想了想,又道:“让熙香也去吧,毕竟熙香照顾风儿多年,我怕那江幽兰笨手笨脚,做不好这些事。”
“就依夫人所言!”
翌日清晨。
晨曦初照,被几片鲜红的朝霞掩映着,阳光从云缝里照射下来,像无数条巨龙喷吐着金色的火焰,开始新的一天炎炎日。
冥空珠内,秦风在这奇异空间小住两天,出来后天刚微微泛白,不由神情振奋,感慨道:真是别样洞天。
一声长啸,秦风闭眼倒纵出洞,在半空轻轻巧巧一个转身,向前纵出,落下地来,站定脚步,这才睁眼,只见双足刚好踏在危崖边上,与崖缘相距只不过两尺,先前纵起时倘若用力稍大,落下时超前两尺,那便堕入万丈深谷,化为肉泥了。
秦风事先早已算好,闭目、纵身、跃出,一气呵成,临山崖而远望,风景如画,不由心怀大好!练气吐纳不过区区二日,便能神静气安、身轻如燕,这道家的《小周天术》,果真不凡。
忽听得身后有人拍手笑道:“少爷,好俊的身法!”正是伺候秦风的丫鬟,熙香的声音。
秦风面带喜色,转过身来,只见熙香手中提着一饭篮,笑吟吟说道:“少爷,我给你送饭来啦。”
熙香走进石洞,放下饭篮,转身坐在大石上,说道:“从今儿起,我便与少爷一起住在这绝壁崖上,也免了少爷你一人苦闷!”
秦风并未应答,目光却看向不远处那上山石径小路之上。
只见一罗衣少女从风飘舞,长袖左右缭绕,双足轻轻一点,身影掠过数步,明明是步行,却像是在飞翔,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流畅,仿佛天鹅踩湖,轻盈飘逸。
少女眨眼间便出现在秦风眼前,仔细端详,黛眉杏眼、樱桃小嘴,局部看有点小家碧玉的楚楚动人,整体瞧又有秀雅绝俗的轻灵之气!好个小美人,这不正是那日与自己闲逛京都的蓝衣女子吗?
秦风不敢唐突,只是微微欠身,也算打了招呼。
但不知为何,这少女给秦风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是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也不是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那种,而是漠然置之中,又带着一点厌恶的那种感觉。
江幽兰没有理会秦风,视若空气,径直走进山洞,却听熙香说道:
“少奶奶,刚你看到了吗?先前少爷闭目转身飞纵的身法,好厉害。”
江幽兰在小路上自然看到这一幕,只见她淡然一笑,神情多有轻视味道,低语道:“这有何难!”
当即转过身去,闭上眼,也要效仿。
江幽兰毕竟才十四岁心性,又对秦风多有厌恶,此刻听闻熙香说秦风的好,自然不悦,加上熙香一丫鬟未曾修行,难免见识短浅,好胜之心一起,便要将他比下去。
秦风神情一震,眼前丫头一句少奶奶,表明了自己和这美貌少女的关系,她居然是自己的妻子?但见江幽兰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又不免担心起来:玩这游戏可危险万分,自己早已步行丈量过这洞内距崖边的距离,方敢闭目倒纵,江幽兰只是目测一二,力道稍微拿捏不准,那可糟了。
但见她傲气甚高,也不便阻止,当即站在峰边。江幽兰一心要比过秦风,力道难免过大,双足一点,身子纵起,也在半空这么轻巧一个转身,跟着向前窜出。
江幽兰好胜心极强,打定主意要比秦风落得更近峰边,窜出时运力便大了些,身子落下之时,突然害怕起来,睁眼一看,只见眼前便是深不见底的深谷,顿时花容失色。
秦风一伸手,拉住她左臂。江幽兰顺势落下地来,只见双足距崖边约有一尺,确是比秦风更前了些。
江幽兰惊魂略定,接着甩开秦风之手,非但不感激,反而瞪了一眼,也不理睬,独自走进洞中。
熙香拍手叫好,江幽兰本就长得俊美,体态姣好,先前那一跃,身法飘逸如凌波微步,有如仙女下凡尘,惹得熙香好生羡慕,说道:
“少奶奶果真更厉害。”
江幽兰瞥了一眼熙香,不悦说道:“以后叫我姓名即可。”
熙香点了点头,取出篮中饭菜放在巨石之上,未等秦风入洞,江幽兰蹲着自个先吃了起了,熙香本想说两句,但想到不久后她可就是少奶奶身份,到嘴的话也就咽了下去,径直走到秦风身边,拉他进洞吃饭。
秦风蹲下,江幽兰便站起来,寻了一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蹲下,好似秦风感染了晦气,生怕传染到她一般,离他远远的!
就这样,绝壁崖第一顿饭,吃的别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