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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晏云的话,孟鸿羽回以一好看的白眼。
“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我又没拍你受伤的地方。”
晏云撑着身子,靠坐在床头,故作委屈道:“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心疼我。”
孟鸿羽觑了他一眼。
紧接着,她的视线落在了,晏云露在被子外的腹部上,陷入了沉默。
晏云说她不心疼他,但他不知道,当剑身穿透他身体的那一刹,目睹了这一幕的她痛得无法呼吸。
那种窒息般的感觉,远比“心疼”二字要来得痛苦,她真心希望,这一辈子都不再想起。
随后,那刺穿龙袍的利剑,自身体内汩汩流出的鲜血,因受伤失血而陷入昏迷的晏云……
这一切都遮住了她的双眼,夺了她的心智。
她不记得那夜,她是如何离开的大殿。
据茗宜说,那时候她如丢了魂魄,眼中只有晏云。
她如行尸走肉般,跟在抬着晏云的队伍到了珑清宫,守了他两天两夜。
这两天中,无论谁同她说话,她都不理不睬,更别说正常用饭了。
就连水,也是茗宜送到她嘴边,强行让她喝下了两杯。
对于这一切,孟鸿羽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宫宴后记忆的起始,是五天前的晚上。
她趴在龙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晏云看,幻想着下一息,他就能苏醒过来。
或许是这两日无意识想象地太多次了,所以当晏云真的睁开眼,抬手擦掉她不自觉流下的泪水时,她只把这当成了幻觉。
直到那手掌的冰凉,穿透皮肤深达心底后,她才被刺激得醒了神。
她颤着声音,用着不同往日甜美的沙哑嗓音,酸着鼻子哭道:“你醒了?”
晏云费劲了力气扯出了一抹笑意,用着同样沙哑的声音道:“再不醒,我的念念就要成泪人儿了。”
晏云曾叫过孟鸿羽无数次念念。
哄骗的,温柔的,蛊惑的……
但没有一声,比这一声更让她动容。
她差一点儿就失去了这个,满心都是她,会唤她念念的人。
差一点儿,她就听不到这人喊她念念了。
只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她依然怕是梦。
她暗暗掐了手臂,确认是现实后,她慌乱地起身,想要去喊奉御。
但才起身,双脚却因为连着大半天都维持着一个姿势,早已酸麻无力,她一个腿软,就往床上倒去,扑在了晏云腿上。
晏云感受到腿上传来的重量,调笑道:“没想到受个伤就能让念念变主动,早知如此,我早些年就让人刺我两剑便是。”
孟鸿羽:……
果然,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晏云。
不过也得亏这调侃的声音,让她冷静下来。
她舒展了一下腿,待双腿恢复正常知觉后,便再度打算去找奉御。
晏云看出她的企图,唤她,“念念,我有事跟你说。”
之后晏云所说的事,成功让孟鸿羽由茫然转惊讶,再从惊讶转为愤怒。
原来,晏云和晏景早已知道,宫中混有雪恨会的成员。
雪恨会潜伏于宫中,为的是寻到机会弑君夺宫,与宫外势力里应外合,毁灭晏氏皇室。
晏云他们知晓这计划后,便决定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们假意露出破绽,实为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而晏云受重伤昏迷不醒,就是故意露出的第一个破绽。
听完晏云所说的计划,孟鸿羽不可置信,“所以你是故意受伤的?”
“不真的受伤,无法让他们相信。”
晏云说完,察觉到孟鸿羽脸色不对,又赶紧道:“从前跟母后学武,母后教过我身体哪一处攸关性命,及哪些部位受伤只是看着吓人。我承认宫宴之事是有些危险,但我是看准了位置的,虽然出血会多,但九成不会有事。”
孟鸿羽质问:“那如果就是那一成意外,怎么办?”
面对孟鸿羽愤怒的目光,晏云难得哑口无言。
孟鸿羽见他一脸心虚,却是连逃避视线的力气都没有,生气没一会儿,就泄了气。
她放缓语气,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计划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若我强行这么做,你到时候会哭也说不准。你也知道,我拿你的眼泪最是没辙,你一哭,到时候我和晏景就白计划了。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在中秋宫宴行动,若早知会这样,我才不舍得让你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场合。”
这话中七成真心,三成诱哄,配合着时不时喘一喘的虚弱语气,让孟鸿羽心头一软,便彻底不再同他置气。
气一消,停滞了两天的头脑也重新开始运转。
她回忆起了宫宴当晚刺杀的那一幕。
她蹙眉道:“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那日刺客分明是去行刺太后的,为何突然要行刺我?既然是雪恨会的人,无论知不知道我的身份,都不应该针对我才是。”
晏云“唔”了一声,借着孟鸿羽的力换了一个姿势。
“这我方才也想到了。我怀疑,除了雪恨会,或许还有旁的势力。想要除掉你,无非就是两种原因,一为私怨,二为国仇。之后我们沿着这两个方向,派人再去细查一番。”
孟鸿羽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什么,“现在这宫中,我们不知哪些人是信得过的。所以现在不能让人知道你已经醒了,一直得瞒到瓮中捉鳖之后,没错吧?”
“念念聪慧。”晏云习惯性地夸赞之后,眼珠子转了转,笑容中多了不明显的坏意,“在那之前,得麻烦念念照顾我,毕竟,念念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了。”
因着晏云的这一句话,孟鸿羽这五天来,对外做足了伤心又故作坚强的戏码,对内还得充当宫人伺候晏云。
回想起这几天的辛劳,孟鸿羽就觉得自己的命真苦。
好在,晏云的身子比起前几日已好了许多,现在不靠她,也能自己下床走动了。
晏云却不知孟鸿羽心中想法。
他方才在屋里头躺着,虽听着尼师们念经,但隐约也听见了孟鸿羽与姜怜的争执。
此时见她眼眶红着,还不肯多说话,脑补了各种她被姜怜欺负了的场景。
他在心中怒骂了姜怜两句,并打算,之后定要从青楼赎几个头牌送去晋王府。
他心中愤愤不平,对着孟鸿羽,一开口却满是心疼:“念念为了我,受委屈了吧?”
“嗯!”孟鸿羽忙不迭地承认了。
随后,她伸出自己的手,“刚刚扇了姜怜一巴掌,手可疼了,你瞧瞧,我觉得都有点肿了呢。”
晏云:……不愧是他的念念。
孟鸿羽装着委屈,自晏云那儿要得一小金匣后,便开始说正事。
“你这几日故意放松珑清宫的守卫,可有人利用这机会靠近你?”
晏云摇了摇头,“这几日前来探望的,我都让人一一去查了,倒是没有可疑的人。除了今日的……”
晏云点到即止,孟鸿羽立即心领神会。
只今日这进殿诵经的尼师。
会意后,她立马走到香炉前,看向那满炉的香灰。
她捻起一点香灰,放到鼻尖去闻,并没有特殊的味道。
随后,她挖走上面的香灰,就见埋于底下的,颜色与上头的有略微的差别。
两种颜色的香灰,她各取了一些,并找到两只荷包,将香灰装入其中。
随后,她走至门口。
袁才哲正守在门外。
听到动静,他回头,就见孟鸿羽将荷包递了来。
“袁公公,这几日我总是睡得不太好。从前文三公子曾为我调配了一宁神香,效果甚好,能否请袁公公着人跑一趟,向文三公子再求一香?”
袁才哲收下那荷包,深知其意,立马颔首道:“奴才这就叫人去办。”
随后,孟鸿羽又回到了房间内。
一回到床边,就见晏云沉着一张脸。
孟鸿羽感到莫名其妙,“你这是怎么了?”
“念念心中还想着文三公子呢。”
孟鸿羽哑然,原来是醋了。
她无奈道:“此前我问你有没有信得过的奉御,让他来看看你的伤是否要换药时,分明是你自己说,能信的会治病的就一个文承年。你既相信他的人品,那我让他去查这香,有问题吗?”
晏云自知理亏,不言,只哼哼了两声。
不知是不是受伤了的原因,晏云的情绪不自觉泄露出了几分。
即便是文承年向孟鸿羽表白的那段时日,他都没有在孟鸿羽面前道出吃醋,这时却十分坦荡地承认了。
“我就是醋了,如何?谁让他先于我表明心意呢?”
有些事,落了后手,便是一辈子的心结。
孟鸿羽看着闹别扭的晏云,哭笑不得。
正要出言安慰,忽然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对调了过来。
往常都是晏云哄着她,现在却是她想尽办法让他开心。
进一步想,这好像也是第一次,晏云在她面前展现出了柔弱的一面。
想到这儿,孟鸿羽的心软了几分。
她坐到床边,主动握住晏云的手,郑重道:“阿云,我只把文承年当作朋友。而你不同,你对我的重要性远超朋友,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晏云傻了。
他何时听过孟鸿羽这样真情的话语?
他呆愣了半晌,喃喃道:“念念,你说的是真的?”
“嗯,真的。”
“念念,你没有骗我吧?”
“嗯,不骗你。”
……
晏云一遍又一遍向孟鸿羽确认着。
孟鸿羽从未见过这样患得患失的他,好笑又耐心地回答着他。
当他不知问了几十句,她都打起了哈欠后,他又问道:“念念,我可以亲你吗?”
“嗯……嗯?”
当唇上传来带着些许凉意的触感,孟鸿羽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果然,晏云还是那个晏云。
她还是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