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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繁复的祭祖仪式至午时方结束。
彼时,孟鸿羽已快要站不住了。
等晏云祭祖完,清退了群臣,她哭丧着脸对晏云抱怨:“这也太累了,我不要再来了!”
“你也太娇弱了,该多走走,好好锻炼一下身子。”
晏云这般提议着,下一句话,却是让袁才哲去备轿。
两顶轿子自日寿坛另一侧行去,掩人耳目地抬进了孟府中。
随后,二人换了简单的衣裳,坐上一辆马车,去看赛龙舟。
方才还哭丧着脸的孟鸿羽,因着要去看龙舟,立时精神振奋起来,仿佛刚刚喊累的不是她,跑得比晏云还快。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建在湖边的观赛楼。
观赛台设于岸边,共有三层,能够近距离看到龙舟赛况。
孟鸿羽他们自然选择了视野较好的第三层楼。
在跑堂去准备茶水点心之际,孟鸿羽拿着钱袋去往了一楼大堂。
大堂中央设了一张赌桌,观赛者可预先猜测,哪一条龙舟能够率先抵达终点。
孟鸿羽往岸边张望,就见十条龙舟都已准备就绪,划手亦已坐上龙舟,做好了比赛的准备。
她细细观察了一番,最终将钱袋中所有的钱,都投进了最少人买进的三号龙舟。
周围的人见状,都诧异地看向孟鸿羽,只当是来了个人傻钱多的。
但在见到孟鸿羽的脸后,便又心生可惜,这样好看的姑娘,竟然是个痴傻的,可惜了。
他们如此作想,原因无他,只因为三号龙舟的划手一个比一个精瘦,不如其他划手来的壮硕。
而且,三号龙舟漆都掉了大半,龙头也是将掉不掉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副衰败样。
端阳节来观赛龙舟,自然是要讨个吉利,这样的龙舟很是不讨喜。
孟鸿羽无视他们同情的眼神,拿着自己的凭证回了三楼雅间。
晏云见她进来,问道:“你买的哪一条?”
孟鸿羽卖关子:“你猜猜。”
晏云自窗边往下俯视片刻,而后给出答案:“三号。”
孟鸿羽惊讶万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念念聪慧。”
晏云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随后开始说明自己的理由。
“三号龙舟的划手身子虽瘦,但实肉都长在了肩臂上,这代表他们一直紧着上肢功夫苦练,臂力定十分惊人。而他们的龙舟破损非一朝一夕造成的,这若是上一辈的划手传承,那他们自是有前辈指点,多有窍门可学。若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就代表他们花在龙舟上的练习,是常年不断的,这也能说明,他们累积了多年的默契。”
孟鸿羽听完晏云一顿分析,失望至极。
自己竟然被晏云看得透透的,让她一点儿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不久后,随着一声号令,龙舟赛正式开始。
这观赛台所设雅间虽装设挺有品味,但隔音不是很好。
隔壁屋子一直传来一位姑娘的声音。
比赛前半程,孟鸿羽压了赌注的三号龙舟,有条不紊,却有所落后。
隔壁的姑娘一直在鼓掌叫好,时不时还拍两下墙,将孟鸿羽吓得心惊肉跳。
当龙舟划至拐弯处,几艘龙舟因配合不佳而远离正道,彼此相撞后,轻易地便被三号龙舟给超了过去。
这时候,孟鸿羽又听得隔壁怒骂:“什么破烂玩意儿!赶紧给我超回去啊!”
然而三号龙舟转弯后,突然加速,将另几艘龙舟给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当那摇摇欲坠的龙舟头触碰到岸边时,孟鸿羽抚掌欢呼:“我们赌赢了!”
与此同时,隔壁的姑娘则大骂道:“没用的东西!”
随着一声瓷器落地声,又是一道发了狠的摔门声。
“现在的人呐,真是暴躁。”孟鸿羽拿着赌注凭证,喜滋滋地评价道。
她开心地转过头,就见晏云撑着脑袋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幅佳画。
孟鸿羽本想要问他在看什么,但她及时克制住了。
根据她最近这段时日的经验,她这话一说出口,定要换来让她害羞不已的回答。
是以,她很有先见之明地没有提问,而是欢快地道:“我先下去换赢得的钱,你慢慢下来就好。”
言罢,头也不回地就往下跑。
当她来到一楼赌桌前,发现台子前拥着一堆人。
其中一身穿红衣的姑娘,正抓着庄家的衣领,“你这黑心的家伙,绝对是你作假,坑骗本小姐的钱!”
孟鸿羽听这声音,不正是方才在她隔壁的那暴躁姑娘吗?
看来,这姑娘不相信瘦弱的划手能够赢得比赛,因此对结果产生了质疑。
周围亦有输了钱的,在一旁附和。
“还我们钱!骗子!”
孟鸿羽曾听说过,赌庄里常有骗人的手段,但她相信,今日这一场绝对没作假。
毕竟,她可是投了不少钱呢!
她握紧了手中的凭证,走上前去,为那庄家说话:“这位姑娘,咱指责别人也得讲证据不是?”
那红衣姑娘上下打量了孟鸿羽一眼,“怎么,你是他们的人?”
孟鸿羽扬起自己手中的凭证,“我赌赢了,是来兑银子的。”
红衣姑娘冷哼一声,“那么多人只你一人赢了钱,所以你是他们的托了?”
头上莫名甩下来一只锅,让孟鸿羽大开眼界。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独断、不讲理的人!
她还要再做解释,那红衣姑娘却完全不给她机会。
红衣姑娘自腰间甩出一记长鞭,发狠地抽了那庄家。
庄家立时发出了哀嚎声。
孟鸿羽见她这样嚣张跋扈,斥道:“凡是都要讲证据,你不能因为自己输了银子,就找人家麻烦,还动手打人!”
红衣姑娘再度向孟鸿羽看来。
嗤笑一声后,她一言不发,直接扬鞭向孟鸿羽挥来。
孟鸿羽心头一惊,没想到这人不讲理到这种地步!
她本能地想要避开,然而那红衣姑娘的手下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并一人抓住了她的一臂,不让她避开。
眼见着那鞭子就要落到她的身上,这时候,那两个手下被踹飞了出去,而那一记鞭子被晏云稳稳接了下来。
晏云检查了孟鸿羽护一番,见她没有受伤,松了口气后,将她在自己身后。
他平时和煦的俊容上,此时仿若被覆盖了一层寒霜,“姑娘枉顾国法,动用私刑,当真是肆意妄为!”
红衣姑娘依旧嚣张:“哼!本小姐不过是在为民除害,端了这祸害人的……”
话尤未言尽,她看向晏云的眼神一顿,忽而惊呼道:“云表哥!”
晏云愣了一愣,而后看向方才被他踹飞的那两名小厮,见他们穿着的是太后母家常氏的衣服。
他扫了眼那姑娘,不确定地道:“常芝?”
常芝忙收起鞭子,挂起明媚的笑容,向晏云跑了过来。
“云表哥,真的是你!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呢!”常芝一改方才那咄咄逼人的姿态,欢喜柔情道,“我好想念云表哥,云表哥可想我了?”
光说话不够,她还攀上了晏云的手臂。
孟鸿羽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些刺眼,就要移开目光。
晏云却率先收回了手臂,让常芝的动作落了空。
常芝一脸失望,“云表哥……”
晏云严肃道:“常芝,舅舅应当从没教育过你欺凌他人吧?”
见晏云如此神情,常芝非但不觉得羞愧,反而义正言辞:“我没有!是他们设局坑骗我们的钱。云表哥,你救的这个女子是他们的托,你不能被她骗了。”
“我们是一起的。”晏云语气平平地问道,“还是你觉得,我也是托?”
常芝一愣,狐疑地看向孟鸿羽。
心中琢磨了一番后,她软了语气道:“云表哥,是我搞错了,对不起。”
“你要道歉的对象可不是我。”
常芝一向是天之娇女,让她低头是不可能的事。
但她面前站着的,是北淮帝君,亦是她一直仰慕着,父亲从小就说要她嫁予的表哥。
她审时度势,妥协了。
她先像那庄家致歉,并赔了他大笔银子,随后不情不愿地走到孟鸿羽面前,道了一声“对不起”。
看在晏云的面子上,孟鸿羽接受了她的道歉。
随后常芝脸上又重新扬起笑容:“云表哥,我都认错,他们也原谅我了,你就别生我气了,也别同我爹说,好不好?”
晏云看着任性的表妹,叹了口气:“你呀,别老是给舅舅惹麻烦,让他担心。”
“哪儿会呀,我今日不是搞错了嘛,平时的我可乖了!”
……
围观者散去,表兄表妹聊了起来。
看着笑语晏晏的二人,以及常芝对晏云的亲昵,孟鸿羽觉得心里头有些堵得慌。
她趁着二人说话之际,去兑换了银子。
但是看着这几钱袋的银两,她心中的那一点烦闷并没有因此而缓解。
她想,一定是这楼内太闷了。
于是,她走至窗户边,想借风吹散胸腔内的闷气。
这时候,走来一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他朝孟鸿羽拱了拱手后,斯斯文文地道:“方才在下目睹了姑娘出手助人的一幕,在下佩服姑娘仁义,想要结识姑娘。”
孟鸿羽看了他一眼,还未开口,晏云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
“不好意思,我家家教严谨,不让随意结交外男,公子还是放弃吧。”
那书生被晏云充满威慑力的眼神给吓到了,场面话都没说一句,便落荒而逃。
孟鸿羽看向晏云,“他只是欣赏我不畏恶人的英姿,你吓唬别人做什么?”
晏云认真道:“念念,你不知道男人的心思。他口中的欣赏,不过是搭讪的借口而已。”
“我看这是你赶走别人,毁我姻缘的借口。”孟鸿羽有些燥地说道,“你都有表妹了,还来管我做什么?你现在有表妹,以后还会有堂妹义妹。你是可以潇洒,却为难我,我多惨呀!”
晏云听得一愣一愣的。
许久后,他才咀嚼了她话中的意思。
他双眼倏地明亮,又惊又喜地试探道:“念念,你是不是吃醋了?”
孟鸿羽长睫微颤。
她推开晏云,径直往外走,“我吃醋?做梦吧你!我只是讨厌你断我姻缘罢了。”
晏云见她这般,更是确认了心中猜测。
这是不是代表,孟鸿羽的心中开始有他了?
孟鸿羽见他面上带笑,羞怒交加。
她向外跑,自顾自地上了马车,不等晏云追上,就让人向前驶去。
待马车行到了近郊,车夫见孟鸿羽还没让他停下,便出声问道:“公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此时,马车内的孟鸿羽正烦闷不已。
这些天来,她时不时为了晏云脸红失眠,现在又因为他心生郁气,这都不像她自己了。
她深思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得好好静静心才是。
于是,她吩咐道:“去最近的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