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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怎么还没到啊。”天丫头刚说完,门口进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厨师一看,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搀扶:“父亲,您老人家身体不适,怎么还跑那么远来啊。”
福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那位小姐去找了我,说你做的面不和她口味,想要我亲自为她做一碗。听她说从帝国大老远跑来,就是想吃一碗合家圆正宗的汤圆。”
“就为了这样的事,你也没必要来啊,万一身体出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好。奇怪了,她怎么知道我们的家在哪呢?”福荣不解道。合家圆祖传的秘技是做汤圆,但是为了生意,也会用那种独传的汤料来卖面。
“不不不,她跟我说了你厨艺不精的地方,看来是一个行家呢。合家圆的招牌传了几辈,还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不满意的客人。你学艺不精,我也只能盼着你日后能够精进,学全祖传秘方。但是,现在既然有人尝出了不对,合家圆万万没有怠慢客人的道理。”福老爷子说完便跑进了厨房,福荣怕他年事已高出意外,便进去打副手。
天邪不解道:“你这几天便是去找那位老爷子来?不就是一碗汤圆嘛,好一点差一点还不是一顿?何必那么斤斤计较?”
“愚蠢之人,怎么能明白这其中的体会可是大有不同的。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本大人懒得费口舌,待会儿那老头子做出来你就知道了。”天丫头对着嘉薇儿招招手:“过来,给本大人捏捏肩。唉,这一番折腾,当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啊,不得不服老啊。”
不只其他人,连天邪都都笑了:“你才多大啊,离老还远着呢。用老话说,就是毛还没长全的毛孩子一个。”
“咦?你怎么知道女孩长大以后会长毛?你看到了吗?”天丫头惊声道。
“这个……那个……听说的。”天邪顿时无语,没想到被一个小屁孩调戏,恼道:“你特意抢了我的马,引我来做什么?”
天丫头老神自在地眯着眼,一脸享受:“不许问。”
“我既不能当你的马,也不能伺候你,当你的侍从不可能的。”天邪声明。
“你自然有你的用处,不过在那之前,你得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不是?若是没用,本大人要来干什么?”天丫头换了个姿势,躺在长椅子上舒服地呻吟起来:“嗯……舒服,往上一点,对对,再重一点。”
等到那正宗的合家圆汤圆出来,除了天丫头却没有人能够品味出来。在天邪和其他人看来,味道都是一样的好吃。也许,只有真正会品味美食的人才能区分这其中的不同吧。
“啊,吃饱喝足了,心被填得满满的。”天丫头满足地感慨着,指向灵州城北边:“就那边吧,走最后一圈。”
天邪以为她是去散散步,但是却是真正地走最后一圈,从北城的小街走到大街,来来回回竟然走到了半天,一共走了八遍。这期间,天邪但凡想要问什么,才说出一个字,嘉薇儿就替天丫头喝斥,不许问。
这段路途,若是没有人说话,而只是一言不发的走着,岂不是莫名其妙?不过,她倒还好,整个过程都坐在夜莺的肩膀上,夜莺还要为她打一把伞挡太阳。
知道日落时分,天丫头才打了个哈哈:“累了累了,本大人要去那边树下歇一会,你随意吧。”
“是,大人。”
夜莺走向天邪,抱歉道:“实在对不起,因为我实在想要和大人走一段路,让你莫名其妙地跟着又走回来,着实对不住。”
他这样道歉,天邪反倒还不好意思了,之前的一肚子怨气也消失了。
“相识一场便是缘分,不如我们去集市随便走走吧?”夜莺建议道。
“嗯。”天邪想要从夜莺口里打探一些天丫头的消息,以便了解她的意图,求之不得的事。
两人来到集市,此事快接近晚饭的时候了,所以是最为热闹的一小段时间。之后,便会散掉大多数人,直到夜市街开始。
“其实,我七年前来过灵州城。那个时候,大人特意在这里为我上了一课。”
“七年前?她那时候才多大啊,刚断奶吧!”天邪惊道,难道她也属于奇人异士中的一类,年龄其实已经是一位老人了?
夜莺并没有回答,继续道:“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有一件想要做的事,但是凭我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大人说,如果我能学会三件事的话,那就有一半的把握做成那件事。”
“她跟你说了什么?”
“我们先去平民区看看吧,也许那个人还在。”夜莺领着天邪来到平民区,隔了老远便听到一个妇人在嚷骂着。
“哪个天杀的野种,放牛把我地里的庄稼吃了两口。吃掉那两口,就当是我给你全家的葬礼物件……。”
天邪顿时无语,仅仅只是不小心吃了她的庄稼两口,她便这样没口德。人嘛,相互体谅一下,岂不是更和谐?
“其实,她是这附近出了名的泼妇。蛮横不讲理,骂人的技术堪称一流。周围的邻居,没有不忌惮她的。因为一点点小事,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可以发飙骂别人半天。曾经有一个人偷了她家一只鸡,愣是被她骂了三天,从祖上的三代骂到盗贼未出世的孙子那一代。最后,还是那盗贼悄悄地把鸡还了回来才算了事。”
天邪惊汗,这等厉害?叹道:“她这样蛮横,只怕不好与亲戚邻居相处吧。这样的话,岂不是让自己家往后更难过?那么,她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与人和睦相处?”
“不,大人教我的第一课便是,人为了活下去,往往不得不带上虚伪的假面。那个泼妇这样做其实也有难言的苦衷。她丈夫年轻的时候意外死了,家里还有两个几岁的孩子。她本家的人有的想要让她趁着年轻改嫁,有的则贪图她的家产。就连她丈夫的几个亲兄弟,办完葬礼第二天便上门出口要她家田地。她一个柔弱的女人,想要别人不敢动她家的家产,想要抚养两个孩子,只能坚强起来。如此,再也没有人敢打她家的主意了。”
天邪一怔,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种内情啊。这世界上,仅仅为了活下去,又有多少人带着虚伪的假面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来到了一个看起来一般的院子。里面七八孩子玩耍一会儿又帮着旁边正在干活的妇人做一会儿活计。这时候,一个身着劲装的中年提着一串肉放在身后推开了门。
“父亲。”
“父亲回来了。”孩子们蜂拥过去。
“父亲你身后是不是藏着东西?”
“那你们猜猜?”
“是不是猪肉?”
“不是。”
“唉……那是什么?”
“是羊肉啊。”
“噢,羊肉!”孩子们拉着中年不停地跳着,把中年那用纸包住的肉抢了过去。
夜莺道:“他看起来是不是一个好父亲?”
“应该是吧。”
“其实,从普遍的父亲观念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那七个孩子中,只有一个最小的是他亲生的,其余的六个都是孤儿。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对待那七个孩子没有任何亏待和区别。他也时常跟妻子说不要怠慢了那六个孩子,正因为他们没有了亲人,所以不能让他们在这个家觉得委屈和受气。”
天邪又是一惊:“那还真了不起呢,这世界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
“但是,即便是善良的人,也会杀人的。那个男人是这一代地下帮会的一个小头子,平日里收着小商铺的保护费。若是有人交不出来,大多也会被他狠辣的手段交出来。他杀过不少人,其中有地痞流氓,也有良家平民。其实我不能理解的是,善良的人做着伤害别人的事,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滋味?但是大人告诉我,等我学会了第三课就能理解了。”
“那你理解了吗?”
“没有,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有学会第三课,那是大人交给我最难的一课。大人交给我的第二课便是同伴。一个人在人生路上,若只是孤独的一个人,终究会精疲力尽。但若是有同伴的话,便可以相互搀扶着前进。在你精疲力尽的时候,有人会推着你前进。”夜莺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了美满的笑意。那笑意是那么真实,以至于天邪被撼动了。夜莺的话,正如一把刀一样插进了天邪的心里。曾经,他们也是那么快乐的,但是他抛弃了同伴。
“看你的样子,应该有一些极为重要的同伴吧?”天邪不想表现心中的失落,笑道。
“是呢,他们是整日没个正经的人,有时候开个玩笑可以让人气得恨不得杀人,但是他们是很重要的同伴,比起我生命还要重要的同伴。”夜莺眼中的那不舍的光芒,那留恋的情义都让天邪看到了。也许,他也跟自己一样,抛弃了同伴吧。沉浸在伤感中的天邪,却忽视了夜莺最后眼中浮现的幸福。
两人最后到一家酒馆坐到了半天,原本想着能从夜莺口头知道些什么的天邪也蒙了。他都分不清楚夜莺说的话,其中哪些是玩笑,哪些是真话。酒后吐真言,这种事并不适合所有的人呢。后来,因为想到欣莉的死,想到兰斯和恩雅,天邪竟然猛灌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说了些什么话,他都记不住了。他只记得朦胧中,似乎有人说,那就回去吧,在孤独还没有把你逼疯之前。
天邪是怎么回这颗树下的他不知道,他的头昏沉沉的,朦胧中看到上面是树叶。他换了个姿势,侧睡着看到天丫头坐在不远处的另一颗树下,嘉薇儿在为她垂着肩膀,夜莺跪在天丫头的面前磕着头。也许,她又在做着什么让人为难的要求吧,管他呢。头昏沉沉的天邪只想好好再睡一下,昨天喝得伶仃大醉不省人事。
夜莺磕完头,并没有抬起头来,而是躬身跪在地上:“大人,我要走了呢。”
“去吧去吧。”天丫头淡淡地挥挥手。
“您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今生今世我无法报恩了,来时再为您做牛做马吧。”夜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变得有些呜咽。
“啊!大人,他哭了呢。”嘉薇儿惊道。
“要走就快走,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讨人厌。”天丫头打个哈哈,闭目养神状。
“大人以后就劳烦你照顾了。”夜莺对着嘉薇儿躬身行礼,转身决然而去。
“大人,我真的看到了呢,他哭了,泪水都掉衣服上了。”
“是是,哭了就是哭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您不是说小孩子和懦弱的人才会哭吗?像他那样强壮,山一样可靠的人,也是弱的吗?”
天邪醒来的时候,正看到天丫头在拿着一块鸡腿猛吃海吃。篮子里面还有许多鸡腿,直看得嘉薇儿猛吞口水。
天邪一起来,便毫不客气二话不说地拿起天丫头身边的水带和鸡腿享用起来。意外的是,天丫头并没有说一个字,反倒是嘉薇儿恼怒道:“无礼之徒,竟然敢享用大人的东西,粗鲁。”
“你是不是很想吃?”天邪拿起一块鸡腿在嘉薇儿眼前晃荡起来。
“哼,我才不会和你这种人一样呢。”嘉薇儿倔强地扭开头,眼角却注视着那鸡腿。
“其实你还是很想吃的嘛。”
“哼。”
“你为什么不叫她一起吃?”看向天丫头。
“本大人是主,她是侍从,为什么要一起?”天丫头随手扯过天邪的衣服,当抹布一样理所当然地擦起来。
“啊,你……。”天邪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天丫头已经抹干净了。
“咦?夜莺呢?”忽然发现昨日畅谈的人不在了,天邪随口问道。夜莺竟然告诉他那些事,就说明他其实是出至内心的想和自己认识。
“去死了。”天丫头淡淡道。
“你能不能留点口德,当着侍女的面这么说自己的侍从,会失去人心的知道吗?”天邪没好气道。不过看嘉薇儿那一副吃得忘乎所以的开心样,估计天塌了她都不会知道吧。
待嘉薇儿吃完,天丫头起身伸展了一下手臂,精神激扬地发号施令:“好了,出发吧。”
“等等,夜莺还没回来呢。”天邪提醒道。
“所以本大人觉得繁琐的事情真让人心烦,本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去死了,怎么还能回来?”天丫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天邪心里却是一惊:“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的,他怎么就想不开了呢?明明昨天晚上还谈得那么开心的。”
“噢,说起来,我看到他哭了呢。”嘉薇儿忽然想起,惊道。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天邪心底升起来,难道他……。那个叫春花的女人真的是他所喜欢的人,因为要死了才没能亲自把手帕交给她吗?因为要死了,所以才离开同伴的吗?
“他去了哪里?你快告诉我,我要阻止他。”天邪焦急地固住天丫头的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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