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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啊,你是制片人,你给弄点儿钱啊?”
“这不正想办法吗?要不你自己也出点儿?”
陆讷要吐血,“我要自己有钱我还用得着成天求爷爷告奶奶的吗?”《笑忘书》票房高达3.8亿,不知内情的人以为陆讷赚得盆满钵满,其实纯属扯淡,拍《笑忘书》那会儿资金情况比现在还艰难,演员、工作人员拿的都是最基本的工资,陆讷又没有票房分红,拿的也就点儿导演加编剧的片酬,还是最低的那种。
但没办法,又不能冲灯光师发火,人也是靠这个吃饭的,靠这个养活老婆孩子,总不能欠人工资,好在陆讷这回的片酬已经拿到手,大约也有七八十万万,答应先拿出五十万应急,灯光师才重新将灯光打回来。
一天拍摄结束,人人累得跟狗爬一样,陆讷还不能休息,还得和张弛一块儿赴饭局,端着笑脸灌投资商的迷魂汤,看能不能再抠点儿钱出来。本来陆讷跟张弛商量好了,陆讷负责忽悠,张弛负责喝酒。结果那j□j的投资商不知是不是瞧陆讷不惯,从头到尾就盯着陆讷灌。
结束的时候,陆讷走路都是打飘儿的,上出租前,先让张弛向酒店要了两个塑料袋。车子开到半途,陆讷就拍着车门表示要下车,还没等车子靠边儿,陆讷就抖开一个塑料袋吐了。吐完了,车子也靠边停了,陆讷自己打开车门,拎着一袋呕吐物摇摇晃晃地往垃圾桶走去。
刚把东西扔进垃圾桶,胃里又是一阵汹涌,陆讷迅速抖开另一只塑料袋,结果除了胃酸,什么也没吐出来。
第二天,陆讷自己给自己冲了两包三九葛花中药配方颗粒,依旧没事儿人似的去片场。这天早上拍摄还算顺利,中午休息,陆讷也没搞特殊,跟工作人员一样吃盒饭。前面一阵骚动,有人叫,“陆导,陆导——”
陆讷懒懒地抬起头,就瞧见很少在剧组出现的制片人大哥居然来探班,满脸喜色,眉飞色舞的,老远就叫着陆讷。
陆讷的眉头一皱,已经看见跟制片人一块儿来的苏二了。苏二穿了一件黑色的V领紧身t恤,外面罩着一件深蓝色的修身西装,白色休闲裤,妥帖的线条勾勒着他修长漂亮的腿,雷朋墨镜加载头顶,简洁时尚,带着说不出的矜傲与尊贵,英俊得邪气。跟那晚的样子判若两人。
制片人先小跑几步到陆讷面前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打招呼,“这位苏二少,可是钱堆里的祖宗,他好像对我们的电影挺感兴趣的,可千万笼络好这位财神爷。”说完,转头对苏二笑道,“我给苏二少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我们的导演陆讷陆导,别看陆导年轻……”
制片人还想吹嘘一下,苏二没给机会,嘴角挑起一点弧度,“不用介绍了,我跟陆导是老朋友了。”
制片人大哥愣了愣,目光狐疑地在苏二和陆讷之间来回了一次,立刻欢天喜地地说:“这么巧啊,看来还是我多事儿了,那正好啊,这电影,还是导演最有发言权,苏二少想知道什么,让陆导给你介绍介绍,那我先过去那边瞧瞧了——”
制片人临走时对陆讷狠狠使了个眼色。陆讷视而不见,自始至终都没吭声,闷头扒拉饭盒。苏二等制片人走后,就蹲下了身,瞧了瞧陆讷的盒饭,有点儿没话找话,“你怎么就吃这种东西啊?”又看了看陆讷有些卡白的脸色,担忧地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好,要不我带你去喝粥?”
陆讷本来胃口就不好,一听他说起粥,更觉得糟心,将盒饭盖子一扣,筷子往盒饭里一插,刺啦一声,将泡沫饭盒捅了个对穿,擦擦嘴,站起来,将盒饭扔进了垃圾桶,冲着正蹲在对面吃盒饭的演男二号的演员喊道:“江兆琛,吃完了没有?吃完了过来,我给你说说戏。”
江兆琛一愣,慢慢地从盒饭里抬起头来,是一张温润地几乎没有棱角的脸,半晌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虽然还没有吃完,但还是将盒饭盖子一盖,站起来朝陆讷走来。
被无视地彻底的苏二少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第三十七章
这倒不是陆讷故意拿江兆琛说事儿。改了剧本后,女主角的戏极度缩水,这空缺部分,就由男二号顶上。有人私下嘀咕,不知道江兆琛有什么能耐,竟然入了陆导的眼。
江兆琛这人,长得不错,但在娱乐圈俊男美女烂大街的地界,实在不算什么。性格也不出彩,平时闷不吭声的几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出道也五六年了,一直演些不温不火的角色,如今年纪已过而立,他这前浪还没到沙滩上,年轻鲜妍的后浪们已经争前恐后地涌来,经纪公司都放弃让他大红的打算了。
新剧本发放下去后,一下子令江兆琛成为导演新宠,大家不免在私下议论纷纷。江兆琛却依旧该干嘛干嘛,宠辱不惊的样子。
陆讷注意到江兆琛,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那天剧组收工后,陆讷如同往常一样几乎留到最后才准备离开,刚走出临时租借的摄影棚,耳朵里忽然听见一道低沉而隐忍的声音,“如果你那样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
陆讷不由自主地跟着声音转过了墙角,就看见江兆琛坐在一个偏僻的侧门的台阶上打电话,面前是青砖围墙,墙角疏疏几根狗尾巴草在晚风中摇曳,身后是斑驳的朱门,穿堂风吹得他的头发蓬乱地顶在头上,吹走皮肤上的温度,他的脸被风吹得麻木。
最后他说:“那就这样吧。”然后挂了电话。天色暗下来,他就坐在那里,黑暗渐渐吞噬了他的脸孔。当陆讷正想离开的时候,走道里响起“嚓”一声划火柴的声音,一簇幽亮的火苗窜起,点亮他的眉眼,古典忧郁的五官,却在幽幽跳动的火苗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郁、冰冷和慑人。
对导演而言,好演员可遇不可求。但其实很多演员,都是有资质的,就看你导演有没有一双火眼金睛去发现,去挖掘,去调*教。那一刻,陆讷的心像被一只手抓住,瞬间涌起极度的兴奋之情——这个人,这个叫江兆琛的人,是有戏的。
江兆琛走到陆讷面前,也没看苏二,弯着身子叫了声“陆导”。陆讷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新剧本看过了吧,给我谈谈你对陈之佛这个角色的理解吧。”
江兆琛皱着眉想了半天,诚实地说:“我总觉得陈之佛这个人怪怪的,说不上来,总感觉身上有一股违和的感觉,好像有很多秘密,我觉得我把握不好。”
陆讷也没生气,撩着眼皮问:“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秘密,那你觉得他的秘密是什么?”
江兆琛顿时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你不知道,观众就更加不知道了,要的就是这种状态。我不要完美精准的表达,我要的是似是而非。我看过你从前演的那些片子,其实你演得都很好,但太精准了,没有留给观众任何想象和思考的空间,反而就抓不住了观众的眼球了。观众在似懂非懂、似悟非悟之间是最入戏的……”
陆讷好像完全忘记了旁边还站着苏二这么尊大神,讲得投入,还不时用手比划,他的手指生得漂亮,骨肉匀称,骨节分明,指甲修得整整齐齐。他工作状态的时候跟平时判若两人,神情严肃,很少笑,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能轻而易举挖掘开人内心不为人知的一面,极具攻击性。但不可否认,这样的陆讷,极其夺目,极具雄性魅力。
苏二两只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偶尔,他的目光会瞥向一旁的江兆琛。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是个没什么特色的男人,细看,才会发现,这人五官纤细古典,性别意识并不太明显,他听得专注,偶尔对陆讷一笑,像暮色里的晚春落花。
苏二不由自主地一皱眉,顿时觉得有点儿碍眼。
制片人晃了一圈回来,看见陆讷竟将财神爷撇在一边儿,立刻心惊肉跳地小跑着过来,“小陆你真是,苏二少今天专程来探班,你怎么跟小江说起戏来了?”挥挥手让江兆琛走开了,搬了个小马扎给苏二,堆着笑脸道,“苏二少,别站着,坐吧,今儿阳光不错,咱们边晒太阳边聊——”一边说,一边摸出烟来分。
苏二接过烟,拿在手里把玩,望着陆讷,说:“我就是一闲人,等等也没关系,倒是陆导,看着可真辛苦,中午也没个休息的时候。”
陆讷接过制片人大哥递过来的烟,没接茬。制片人凑过去给苏二点烟,一边说:“可不是嘛,做咱们这一行的,外人看着风光无限,其中辛酸也只有自个儿知道,要不是怀着一腔对电影的热爱,谁他妈愿意受这份罪啊。”
制片人大哥说得大义凛然,但苏二和陆讷都没给面子捧场,场面顿时有点儿冷。好在制片人大风大浪里淌过来的,小小的冷场不能令他尴尬半分,转头对陆讷道:“哎,陆导,你跟苏二少说过咱们这电影了没有?”
陆讷低头点了烟,徐徐地吐出烟圈,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苏二,道:“苏二少是真想投?”
苏二淡淡地笑着回视,说:“我说了,我就是一闲人,既没有什么造福人类的大志向,也没有陆导你们这一腔对艺术的热爱,我就闲着没事儿,想赚点儿零花钱花花,对陆导你的能力,我还是很看好的。”
陆讷移开目光,轻轻弹了弹烟灰,说:“其实我的构想是,拍成一个系列,背景不变,民国,金明街,槐花胡同18号,几个主要人物贯穿始终,陈之佛、荼蘼,以不同主题的小故事串联,比如说,这次的故事是关于爱和背叛的,下次的故事可以是关于宽恕和治愈的,每个故事以一个道具作为影片名字,目前想到的有伏羲琴、七星锥、明王铃杵、情人藤,越到后期,故事可以融入更多的元素,比如盗墓、制香、古代易容、蛊、机关,甚至穿越时空,随着故事推进,作为背景人物的荼蘼、陈之佛的身份和故事也将一步步揭开面纱,当所有的道具集齐,将会迎来一个巨大的j□j。”
苏二虽然并不是很懂电影,但马上抓住了重点,“你想捧江兆琛?”
陆讷没否认,“他有那个资质。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第一部电影的成功之上,目前来看,主角依旧是张茵茵演的白小酌。”
苏二从不认为自己是小鸡肚肠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心里酸溜溜的,“你还需要多少钱?”
陆讷看了他一眼,反问:“苏二少能出多少?”
苏二忽而一笑,“不如晚上一起吃饭,我们具体谈一谈。”
第三十八章
在苏二期待又紧张的目光中,陆讷轻描淡写地一笑,“苏二少盛情,怎么能推却?”他说完,将烟头弹远,站起来拍了拍手,“来,开工了开工了啊,今天大家辛苦点,争取早点儿收工,晚上苏二少请我们全剧组吃大餐。”
片场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苏二黑下了脸。
结果苏二少期待的浪漫的烛光晚餐变成几十号人的大聚餐。
苏二少被安排与女主角张茵茵同坐,自从出了改剧本的事儿后,张茵茵跟陆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平时不到拍戏,轻易在片场看不到张茵茵的身影,拍完戏也是抬脚就走,好像多待一秒都会被污染似的。听说她已经接了另一部现代武打大戏,大投资,大制作,全明星阵容,她在里面饰演一个类似女三的角色,看来已经把进军大荧幕的宝压在了那头。
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陆讷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回是听说苏二少请客,特地赶回来的,穿着一袭白色的裹身裙,妆容精致,举止优雅端庄,对着苏二少既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故作清高的冷待。
苏二少美人在侧,心情却像堵塞的下水道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陆讷。陆讷左手边坐着男二号江兆琛,右手边坐着演荼蘼的新人林泉,一副坐拥后宫的模样,一改白日的冷淡严肃,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手势,抖落着电影学院里的那些破事儿,两只眼睛有流光闪动似的,熠熠生辉,把人小姑娘逗得前俯后仰,眼泪都笑出来了。连江兆琛脸上都有了笑影,本来稍嫌寡淡的五官一下子柔亮起来,散发着温润而莹润的光。
饭桌上气氛呈现诡异的两极现象。
服务员端上一道野菌煲,张茵茵微微起身,舀了一碗搁苏二面前,温柔地笑笑,“我看苏二少都没怎么吃,这个季节的菌菇又鲜嫩又有营养,苏二少不如尝尝,味道不错的。”
乳白色的汤熬得浓稠鲜美,衬着碧绿的青菜叶子,煞是好看。苏二少却只是懒懒地撩了下眼皮,脸上像裹着一层霜。张茵茵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和懊恼,却很快掩饰过去,神态自若地与另一边的男一号交谈。
制片大哥冲陆讷叫道,“小陆,别光顾着逗小姑娘啊,过来敬苏二少一杯。”
这话陆讷听见了,苏二也听见了,不由地有些紧张地盯着陆讷。陆讷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影不见了,有那么两三秒钟,他没动,然后才慢慢地站起来,拿着酒杯和酒瓶,走到苏二旁边,脸上重新堆起了客气而疏离的笑,“这回要不是苏二少慷慨解囊,我们这部戏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我代表我们剧组,敬二少一杯,先干为敬,二少随意。”
话落,也没看苏二的反应,仰脖子喝酒。那模样很爷们,干脆利落又硬又净,灯光将他青色胡茬的下巴打成了酒液一样的金黄色,连着上下抖动的喉结,非常性感。看着苏二眼里,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儿色*情的味道,他怀疑自己禁*欲太久了,不然怎么看着这样的陆讷就心头火热,恨不得上前把人啃了。
陆讷一口气喝完,就要走。苏二一把抓住他的手,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也一口将里面的酒喝干了,换了满堂喝彩。然后他用拿酒杯的手轻轻按了按嘴角,望着陆讷别有深意地说:“其实该我敬陆导才对,先前的事儿多有得罪,陆导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说着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拿着酒杯深切地望着陆讷,抓着陆讷的手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微微骚刮着陆讷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