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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冬至听到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更加心疼,“那怎么办?”
“先打一针消炎。”和清摇了摇头,“挺麻烦。得插根导管用盐水灌洗,再让积液自己排出来。开药的话……你能喂它吃吗?”
凌冬至点点头。
和清很仔细地看了看凌冬至,点点头转身去准备针剂。
小样儿和西崽围在凌冬至的腿边低声地喵喵叫,凌冬至听到插导管心里就一阵哆嗦,他觉得那一定会很疼。
小灰是老猫,这就注定了它要比小样儿它们几个更加的见多识广,也更加能忍耐。和清打针的时候说这种药剂会很疼,小灰浑身都抖个不停,却并没挣扎,只是在凌冬至的手挨过来的时候凑过去撒娇似的蹭了蹭。
凌冬至被它的懂事刺激的眼圈都红了。他看得很清楚,导管顺着狗牙咬出的创口硬插进去的时候,小灰的浑身都绷得僵直,连尾巴根都直直地翘了起来,哆嗦个不停。小样儿和西崽看不见检查台上的情形,不过它们俩却好像感受到了小灰的痛苦,动作一致的把脑袋扎在凌冬至的腿边,好像不忍心再看。
和清用绷带固定了一下创口的导管,示意凌冬至观察从导管里滴落的和着血水的脓液,“大概要两三天的时间,等到排干净了,你把导管拔掉,再用两天外用的药。”
凌冬至点点头,“谢谢大夫。”
和清看了看凌冬至的红眼圈,抿嘴一笑,“你先让它休息几分钟,我去开药。”
凌冬至摸了摸小灰的脑袋,低声问它,“是不是很疼?”
小灰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大概是想安慰安慰他,可惜疼得说不出话来。凌冬至不敢随意动它,只能一下一下地顺着它背上的毛聊作安慰。
脚步声响起,和清拿着几个药袋从药房走了出来,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脸上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你怎么进来了?等着急了?”
凌冬至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挑开门帘走进来。他身上穿着件笔挺的黑色大衣,肩上很随意地搭着一条巴宝莉经典款的格纹围巾,低调的装扮,显得格外从容。看到凌冬至时,略显锋锐的眉眼中透出几分不经意的温煦,“远远看着像你,果然是。”
凌冬至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愣了一下才说:“庄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下意识的就想着是不是也带着黑糖来看诊,然而看他身后,并没跟着那条总是作弄人的傻狗,不由得有些诧异起来。
庄洲的视线快速地扫过这几只小猫,在看到小样儿的时候眸中有异样的神色微微闪了闪,“你这是?”
凌冬至抽了抽鼻子,“我带小灰来看伤。被狗咬了。”
庄洲还没看见小灰,先看见了那只抚摸在猫背上的手,心里暗暗觉得这人的手长得真好,手型略瘦,十指却远比旁人修长,像钢琴师的手。放在灰猫的背上,简直就像灰色的绒毯上摆着一件精美的玉雕。
小样儿这会儿也看见了庄洲,它还记得自己干过的好事儿,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两只爪子搭在凌冬至的小腿上,喵喵地叫了两声。
凌冬至低头看了看它,再看看神色懵懂的西崽,对庄洲解释说:“这几只都是经常在我们小区附近活动的小猫。受伤的叫小灰,虎斑纹的叫小样儿,棕褐色的狸猫叫西崽。”
庄洲觉得这几个名字起的都挺有趣,“你给起的?”
凌冬至摇摇头,名字是它们自己说的。不过这个他要怎么告诉庄洲?只能含含糊糊地把话题岔过去,“它们都很乖。”
庄洲抿嘴一笑,眼里流露出玩味的神色,“很乖?”
顶着庄洲逼人的视线,凌冬至颇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到了这会儿他也想起了小样儿曾经在庄洲面前露过脸,也不知庄洲是不是还记得它。不过庄洲一天到晚那么忙,一只野猫而已,他应该早就忘掉了吧。
和清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凌冬至,颇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俩人,“是你朋友?”
凌冬至看出和清和庄洲应该挺熟,这会儿他要是跟庄洲套上交情,会觉得有点儿像要占人便宜似的。再者他跟庄洲只是认识,要说朋友,应该还谈不上。这样想着便摇了摇头。庄洲却没看见他摇头,听见和清这么问,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说:“是啊。“
和清把两个人迥异的反应都看在眼中,心中颇觉有趣。不过他也看出庄洲待这人的态度有些不同,情知有什么问题也不能当着凌冬至的面来问,便嘱咐他拿好药,又引着他到服务台这边来缴费。
凌冬至见他没说什么熟人打个折之类的客套话,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自从那天在庄洲家里吃饭,他们俩还没有再联系过。虽然他对庄洲印象还不错,但眼下这情况,他也没有心思寒暄。跟庄洲道了别,约了改天喝茶,又谢过了和清,就抱着小灰告辞出来了。
庄洲一直把他送到路边,眼看着几只野猫都跟着他上了车,自动自发地在脚垫上卧好,心里难免觉得稀奇。不过凌冬至急着回去,而且他这会儿眼圈还是红的,庄洲就是再心急,也不会赶这个时机去缠人。
和清锁了门,见庄洲还站在路边远远看着凌冬至的车子离开的方向,便溜溜达达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你带着去我哥那儿的,就是这位吧?”
庄洲皱皱眉,“你问这干嘛?”
和清笑得不怀好意,“我听他说了之后还琢磨呢,这得是哪一路天仙才能把你勾上呢。果然……”
庄洲不悦,“你好好说话。”
和清笑着说:“这人长得是不错,真不错。不过这性格……几只流浪猫都能招的他眼泪汪汪的,是不是也太心软了?”
庄洲反问他,“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和清抓抓头,“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跟你不是一路的。”
庄洲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你觉得谁跟我一路?涂盛北那个龟孙子倒是心狠手辣,你看他跟我是不是一路的?”
和清忙说:“你可饶了我吧。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倒招的你提起这位霸王……算了算了,你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庄洲不语,心里却暗暗吐槽:不管他有什么好,反正不能让你知道!
25、开幕式
小灰的年纪比小样儿它们几个大了许多,体力自然也有所不如。一口气撑到现在,一上车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插在胳膊上的那根导管从创口探出一两厘米的长度,体内淤积的脓血顺着管口一滴一滴落下来,等到车子开回南山中学教工生活区的时候,它手臂上的毛已经被洇湿了一片。
凌冬至上车的时候拽了几张纸巾垫在小灰的胳膊下面,现在已经湿了大半,凌冬至换了几张纸,小心地将它抱了起来。小灰从上车就睡的人事不知,胳膊腿都软绵绵的。小样儿和西崽跟在他身后,轻手轻脚的,好像生怕会惊动了小灰。
小灰这一睡就是整整两天。
凌冬至知道它爱干净,每天下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酒精棉球擦拭它那条被导管里滴落的脓血弄脏了的爪子。原本浓重的污血慢慢变成了颜色发黄的液体,滴落的频率也越来越慢。肿胀的前肢开始慢慢消肿,但小灰仍然一副孱弱的模样,醒来之后也还是蔫头蔫脑的,连站起来都仿佛没力气,更别提吃饭了。凌冬至给它准备的鱼肉都便宜了打着探病的名义来蹭饭的小样儿和西崽。
凌冬至很是内疚地摸摸小灰的脑袋,“本来想请假的,但是没请成。”
西崽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呀?”
“因为明天就是画展的开幕式,”凌冬至解释说:“这对学校来说是一件大事儿,所以我们都要去的。”凌冬至原本是看着上班也是跑美术馆去打杂才想要请假的,没想到还是被校长拿这个理由被驳了回去。
“我最喜欢冬至的画了,”小样儿眯了眯眼,一脸馋相地舔了舔嘴巴,“他的画里有螃蟹,还有新鲜的大鱼。”
凌冬至不知该怎么跟它解释那只是一副静物写生。
西崽看着他,胖脸上也是一副马上要流口水的表情,“那画展的画里有没有大鱼啊?”
凌冬至哭笑不得,“你们俩刚吃了那么大一条黄花鱼,不会这么快就饿了吧?”
两个小家伙不好意思地嘿嘿嘿。
小灰懒洋洋地靠在垫子上,很看不上这两位似的哼了一声。
凌冬至摸了摸两个灰溜溜的小家伙,安慰它们说:“明天我还买鱼回来。小灰也需要增加营养的。”
西崽甩甩尾巴,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着他,“那……有我们俩的份儿吗?”
凌冬至笑了,“见者有份啊。”
小样儿欢呼一声,扑过去和西崽扭成了一团。
小灰缩在凌冬至的手掌下面,也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
转天凌冬至早早就赶到了美术馆,开幕式安排在了九点,他们这些工作组的成员要监督工作人员做最后的准备,做清洁并且帮着工人一起把一早刚运来的盆景搬进各展馆。门厅里已经布置好了一个临时的讲台,陆行正带着两个人把一小盆一小盘的圣诞红在讲台周围摆放出一个合适的图案。
无论什么活动,在开始之前大都会请来位高权重的领导同志讲讲话以示郑重。凌冬至觉得从功能性上讲,这完全是一个多余的步骤。但是有那么多赞助商等着露脸呢,想省掉这一步人家也不能同意。
宾客们陆续进场了,凌冬至冷眼看着,果然有那么几个他怎么看都不顺眼,偏偏还躲不开的主儿。比如省画协那个号称书法大家、每次见了自己都笑得色迷迷的秃头、比如姓涂的两兄弟,比如站在这兄弟俩身边的郑辞……
美术馆的前厅并不大,这么近的距离,这几个人不可能看不见自己。既然已经躲无可躲,凌冬至也就破罐子破摔,很是光棍地站着青年画家的队伍里迎接这几个人或审视或愤怒或灼热的视线,一边冲着扫过来的摄像机挤出微笑的表情,一边用凌妈那个摆摊卖油炸臭豆腐的例子来安慰自己。
首先上台讲话的是美术馆的馆长,然后是德高望重的沈老,最后还有企业家代表讲话。凌冬至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张熟面孔,不由大感惊喜。这半天他光看见讨厌的面孔了,这么一对比,庄洲这张脸看起来实在是太顺眼。
庄洲笑微微地点点头,做了个口型问他: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