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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钧给自己塞了一颗烟,往罗强嘴里硬塞进去一颗。俩人又互相喂对方吃了几个回合的白眼珠子,掐架掐不腻似的。
打火机淡蓝色的小火苗凑近脸庞时,罗强眼睑上密密实实的睫毛掩藏不住伤感之后隐忍不发的怨怒与渴望……
禁闭室几米见方,勉强盛下一张小床,一把椅子,四周墙壁铺着充气垫,床角各处都用海绵包裹,防止犯人自残自杀。
天花板犄角上有个摄像头,全天候监控室内的动静,但是只有图像,没有声音,监看室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关起门来,这两个人在谈什么。
罗强抽烟时带动手腕上的镣子,通过上下连接的那条细链又带动了脚上的镣,脊背微微弯着。
邵钧立时就瞅见了,即使不常走动,沉重的铁环还是在脚踝处磨出一片红。
“自找难受么你……”
邵钧嘟囔着,从裤兜里掏出药膏和一卷儿干净的纱布,蹲在地上,给这人上药。
他拿棉签蘸药酒给伤处消了毒,用清清凉凉的药膏在脚腕处涂上一层,止疼的,最后再把铁镣子缠上纱布,这样不会再磨脚丫子,伤口也不会沤得发炎。
邵钧做得很仔细,眼前这人得哄着,顺毛捋着,也捋习惯了。
邵三爷平时在家给人做过这活儿?没有。他就给罗强弄过。
罗强一声不吭,低头看着人。
“现在舒服了?”
邵钧瞪着对方。
药膏和纱布是他特意绕道办公室去拿的。他知道戴了镣子的脚会磨破,皮破了露出肉,挺疼的。
邵钧说:“那几扇大玻璃的钱,你们家三儿替你赔了。”
罗强“嗯”了一声。
邵钧说:“我知道你弟有钱,不稀罕这几个钱,由着你这么折腾!有个贴心扒肺的好弟弟,特美,特亲,是吧?”
罗强嘴角浮出一丝丝儿的得意。
邵钧眼里缓缓袒露出深刻的不爽,委屈。
只要一提起罗战那小子,他早就想甩脸了,这是两个人之间迈不过去的那一道导火索,点火就着。
邵钧提高了嗓门儿,咄咄逼人地,又说:“你们家罗三儿这么有钱,你怎么不让他直接掏钱把你赎出去?
“罗强你明白这里头的事儿,几万块就能买一年,一两百万买你十年刑期足够,一千万买不来你出狱?”
罗强抬眼看着他:“我们家三儿的钱,他自个儿辛辛苦苦赚的,我干啥糟践他的钱。”
“那你他妈的这就是糟践我。”
邵三爷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邵钧把烟掷在地上,用牙齿啃自己的嘴唇,用皮靴子底狠狠地碾地上的烟头,恨不得把烟灰烟丝都碾到水泥地板里。
他在小屋里围着罗强转了几趟,气急败坏似的,用手指指着人。
“你弟弟不是跟你最亲吗?让他拿出一千万他不乐意?我就不信了。”
“你弟弟跟你再亲又能咋样?你为了他你什么都豁出去了,你他妈的连下半辈子都赔进去了,他呢?他打算陪你过下半辈子吗?你弟已经结婚了,跟人家那口子卿卿我我甜蜜着,还惦记你这个当哥哥的死活!”
“上回你们家老三来探监,你怎么跟他说的?你咋不跟他说实话?”
“罗强你就是一大傻逼,你蹲大牢脑子都蹲傻了!”
邵钧说着说着都快哆嗦了,气得想抽人。
他要不是警察,罗强要不是个犯人,他早上去拿脚踹这人了。
“我比你更傻逼,我他妈的是天底下头号傻逼。”
邵钧指着自己的脑袋。
“你满脑子装的就是你弟弟,你就为他卖命吧。”
“你成全他,你就不成全我!……”
邵钧眼圈儿红了,撅着嘴,眼睛里一片凌乱的水雾,瞪着罗强……
这晚没人知道那俩人谈的什么。
值班儿的田队、王管、郑管几个人,只知道邵三爷跟罗老二谈崩了,重重地摔上铁门,出去了。
邵钧回办公室翻出那几包鸭脖子,凌空拽给罗强。
“啃你的脖子去……你宝贝弟弟孝敬你的!”
邵钧小声咒骂着,拎了一把椅子,在禁闭室门外的墙边坐着。
他盘腿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支起来,闷着头啃自个儿的膝盖。
咱邵三爷牙尖嘴利,又脾气火爆的,咬上了谁就不撒嘴,咬上裤子他也不撒嘴,闹耗子似的,不一会儿就把制服长裤的膝盖处啃出一个老大的洞,这条裤子算是废了……
罗强是第二天早上管教来给送饭时知道的。
王管唠叨了一句:“罗老二,你又惹咱们邵队长发火了吧?昨晚上你在屋里坐了一宿,邵队在屋外陪你坐一宿。你不吃饭,邵队也没吃好饭,你说你,还好意思这么犯犟吗?”
罗强略微意外地愣了一下,眼神黯下去,不吭气儿。
据说,就是因为王管这一句话,罗强忽然就消停了,不闹了,当天下午就跟管教说,要回囚室睡觉。
事后监区长还表扬王管,老王,你成啊,竟然把罗老二给教育了,说服了,这回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月底给你老小子记一功。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俩人头一场对手戏,就吵架了555。
时间问题,罗太狼已经结婚了。故事情节有重合,但是,站在罗战角度看到的那些事情,可能并非全部的真相,所以现在是站在二哥和小钧钧的立场和视角讲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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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休假的星期天...
邵钧虽然一夜没睡,仗着年轻底子好,倒也精力充沛,一大早整装齐备,六点钟准时出现在监道口儿。
牢号里有起的早的,扒在小窗口上,眼巴巴地招呼:“呦,今儿是邵队?邵队您可真早啊!”
邵钧那一张帅脸,修长挺拔的身板儿,往监道门口一摆,楼道两侧若干扇铁门后面立刻探出无数交错的目光,直勾勾地瞟着他。瞟他的人也并非怀有什么非分的意味。长相好看耐看,无论是男人,女人,大伙肯定都爱看两眼。
尤其在监狱这种军事化管理极其单调枯燥无聊的地方,模样英俊一表人才的邵队长,邵三爷,那就是第三监区全体劳苦大众改造分子兼小市民阶层,常年装在眼睛里的一道流动的美景儿。那牛皮武装带扎得,腰部曲线顺溜着,那大皮靴跺得嘎嘎的,电警棍抡着,时不时再耍个小威风、来两句糙话,走路的时候后胯还扭着,透出与生俱来的某种风流贵气,旁人学都学不来的那劲儿……
因此,犯人们都挺待见这位很禁看的邵队长,都喜欢他。
这天恰好是星期天,休息日,全天放风活动,犯人们最喜欢了。
食堂的大扇玻璃还没修好,打饭的窗口四面呼呼地透着风,展示着罗强动粗发飙的光荣战果,让排队打饭的犯人们私下交头接耳,啧啧寒噤。
“要说罗老二现在啊,比以前脾气顺溜多了,咱队长还是改造得好。”
“没错,这要是照着几年前,那一张桌子得横着抡三班班头老癞子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