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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小越南佬珠玉在前,你还用怕他么?”
“嗯……那越南选手真厉害。”萧然点头,他俩加起来背地里算计人家,任仲夏也没说能压人一头。
“嘁,我就是随便说说,”任仲夏炸毛了,“那个野蛮子能比得上我么?”
“行了行了任师弟……快去食堂吧,一会儿真的买不到饭了……”
俩人捶捶打打的在校园里走。
任仲夏是有点狂,但人家狂得也不是没有依据,从学琴的那天起,就一路在比试中摸爬滚打下来的。所以,尽管他还无法对得失做出准确评论,但在面对这些挑战者时,他敏锐的察觉到没有一个对手,让他有面对林萧然时的压力,这样有比较有差距,所以他对夺冠的难度就心中有谱了。
萧然这方面的经验太少,所以每踩完一个对手,任仲夏都会背地里跟萧然交底,一开始还能详细描述一下感受,到后来,只用半句话:“这个人的水平……”任仲夏比了一个不雅的手势——自己去领会精神!
备战前的一个半星期就是这么过的,今天在任仲夏又踩了一个马来籍的小有名气的对手之后,忽然特深沉靠着钢琴的感慨,“等最后把你也压倒,我就是冠军了……”
萧然手一抖,一个颤音就飘出去了。他抬头看着任仲夏,认真开口,“任师弟……”
于是,炸毛的任仲夏仗着身高暴力地把萧然压倒在琴凳上XXXX……
这场大师赛,真是众星云集,亚太区能排的上号的任仲夏基本都看见了。但在本校学生的眼里,除了他们最早熟知的任仲夏和全奉准,最关注的只有自己学校即将参赛的三个选手。其中,名气最大的是林萧然。
几乎没有哪个学生能从琴声中分辨出他们水平的高低,但大家眼睛都看得到了任仲夏的高傲和张扬,也看到了任仲夏跟林萧然一起焦不离孟地练琴,更有人看到了任大侠在面对林萧然时的全然认真与慎重。所以很快的,关于任仲夏与林萧然是同门师兄弟的消息不胫而走。
尽管林萧然在众多选手中名声一点不显,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探究的目光,谁叫任仲夏名气太大又门槛太高呢?不敢找任仲夏挑战的,都把矛头转向了林萧然。但最终,唯一领略到萧然琴声的外人,只有全奉准。
不知道这厮出于什么猥琐心理,在听说萧然是任仲夏的宝贝师弟之后,就上门找萧然挑战来了,是为了打败任仲夏的师弟找心理平衡?任仲夏也不清楚这死棒子的大脑结构,但,任仲夏心中冷笑,听明了来意后把门大开,给人迎进来了。
他不拦着,这死棒子自己愿意赛前三天找刺激,他干嘛拦着?虽然任仲夏一直不服气萧然,但他相当承认,萧然对乐曲的理解和演绎深度,简直能把人的信心指数打击到负值。
“安静!”任仲夏只在开门侧身时,极低的耳语。
不用任仲夏警告,全奉准也没出声。不管他出于什么猥琐目的,起码的礼节却是不缺,萧然正在弹《月光奏鸣曲》,全奉准一进门,就再也没挪动脚步半分。
这首曲子的技巧难度要求不高,但重在演绎感情极为深刻复杂。有诗人说,这首曲子让他想起了瑞士的琉森湖,以及湖面上水波荡漾的皎洁月光。这听起来很美,很有意境,但是——不!这种理解是对这支月光曲最浅现最直白的理解。事实上,它代表了的是忧郁,是叹息,是混合着回忆与沉思、好像‘从望不见的灵魂深处忽然升起静穆的声音’。
说是这么说,但能把曲子演绎到‘皎洁如水的月光’的浅白境界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更深一层的失恋迷离的情怀。在很多时候那更近似传说中的境界,至少对于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资历、阅历和感情历练的局限,让他们领悟到这一层深度太难太难,而领悟之后,还在用琴音再把这复杂的感情演绎出来……
萧然只弹了月光曲的第一章,一共五六分钟的功夫吧。然后任仲夏打开门,‘恭送’某位受刺激过深的挑战者离开,还附带临别赠言的:“想挑战萧然?这真是笑话!他的水平连我都没把握说赢,你一个第六名的死棒子就想把萧然压倒?”最后一句用英文表达太难准确鄙视精神,任大侠直接上母语的。
别笑话任大侠的中英混杂的二流英文,反正这话随着那不加掩饰的音量给传播出去了,琴房走廊里不说人来人往,总有小猫三两只经过,然后,这话就传开了。此谣传能最后令人信服,一是任大侠没有否认,二是全奉准受刺激的样子被围观了。
萧然的那首曲子,表达的不仅仅是感情,那更代表了一种境界,一个需要绝高的天赋和领悟力的境界,不是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坐在钢琴前面苦磨就能摸到门槛的高度。得承认钢琴技巧很重要,重要到有很多钢琴大师认为没有技巧就等于没有音乐,但同时几乎所有钢琴大家又不得不承认,万不能把技巧看得过重,否则就变成了单纯的技巧家,流于琴匠一级那就是本末倒置。
一般来说,技巧一旦摸到门道之后,就得慢慢让它退居二线,这似乎有点像武侠小说里说的得剑道之精髓——真正的剑术大家是手中无剑而心中有剑,心中有剑所以万物草木皆为剑。听起来好似玄而又玄,可按照儒道思想,大概类似于‘大道无形’的意思。任仲夏现在就处于熟练技巧后,要‘遗忘’学到的技巧、终成自家风格的阶段,只有遗忘了炫耀般的华丽,才等于进入手中无剑而心中有剑的高手境地。这是一个很难的瓶颈,需要悟性也需要契机,突破了,便能更上一层楼,突破不了,从此难成大家。任仲夏这么看重萧然,这么喜欢跟萧然一起讨论练琴,在某种程度上萧然琴声的感染力,让他模糊的摸到了那个契机。
萧然的情况很特殊,他走了一条对旁人来说可遇不可求的个人特色之路,跟他自己的心性有关。萧然对钢琴、对音乐的心思单纯干净,因为喜爱而随性,因为随性而感悟,所以在入门的最初,萧然便无形中绕过了这一由简入繁,由繁化简的练琴过程,完全寓情于景。萧然的技巧从头到尾都属于清澈纯粹、始终如一,然后随着对音乐理解的不断加深技艺,最终形成自己的风格。这样比较起来,萧然目前的境界要比任仲夏高一层,属于任仲夏正在突破、却还没有完全成功的彼岸——俩人风格各有千秋,但殊途同归,真要较真儿起来,差距也就是这里。
这个差距特别细微,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种,任仲夏华丽的技巧足可以掩盖这个差距。与萧然的差距,他自己说不出来,只是第六感一直告诉他萧然的境界非常不一般,值得学习。林萧然和任仲夏之间的差距,也许只有那些真正大师级人物才能分辨出来。
按理说,郭教授他们那个级别应该能感觉到,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局者迷——都是爱徒——有了得失之心和偏爱,加上萧然和仲夏确实各有所长,特点鲜明,所以那细微的高下之分就被略过了。这是人之常情,也因为常情如此,所以像鲁宾斯坦大师赛这样口碑和水准声名在外的重要国际赛事,郭教授他们都会被排除在亚太区评审团之外,为避嫌的。
49、负伤...
萧然集中特训两个星期,有个旗鼓相当且互补明显的对手兼师兄,日子过得愉快且充实。至于林晰?只能说萧然正在备赛、心无旁骛——那天,林晰给他打电话,问他喜不喜欢试一下日本和服,把萧然问的一愣,那时他才知道林晰两天前就出差到了神户。
备赛这两周过得一眨眼。临到周末,萧然得计划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周一就是初赛,他没必要还住在教授家里。任仲夏家在外省,他和他家老板会在郭师伯家暂住直到比赛结束。今天练琴的时间不长,三点多钟,这对儿师兄弟从琴房手拉手出来了——俩人如此双手十指交握,互相施力能压压胳膊和手的筋骨,为缓解疲劳。
“你明天就回去了?”俩人站在客厅里,跟武侠高手疗伤的姿势一样,双手相抵、用力对压。
“星期一初赛,我总得回家准备一下吧。”
“初赛……”任仲夏鼻子哼哼,“你别告诉我你会紧张!”他等着跟萧然决赛碰头呢,初赛算个毛?
“转身。”俩人背靠背,互背拉肩,“你回家干什么?”
“听听音乐,放松一下。周日音乐厅有场《黑天鹅》,我早就订票了。”
“你爱好还真宽。”任仲夏只爱钢琴,歌舞剧神马的得看情况。
“好了,过来撅在这儿!”任仲夏反手一个小擒拿,把萧然的腰压低,胳膊转到背后,不轻不重的压着。“萧然,你会玩桌球么?”
“还行,干嘛?”萧然嘴里嘶嘶,任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下手太狠。
任仲夏换了一只胳膊压,“正好老头子们都不在,咱俩出门放松一下,我知道滨市有家俱乐部……”
“仲夏师兄,”萧然无力,“就算初赛是个毛,可你好歹对大师赛有点敬重之心好不好?”
“哦,就兴你放松去看大腿舞,我放松去泡吧喝酒就不行,合着就你的爱好高雅是吧?”任仲夏咬牙切齿地手中一用力,萧然在暴力下立刻屈服了。
这次换萧然给任仲夏施小擒拿术。
“你给我用点力!”
“我怕把胳膊扭伤……”
“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娘们儿!……嘶嘶,轻点,轻点,星期一比赛了。”任仲夏换了一只胳膊给萧然,“万一给我弄伤残了,得冠军你也胜之不武!”
萧然翻翻眼睛,说到好像他俩现在就把冠亚军分了似的。“你就那么有把握?不怕有潜在黑马异军突起?”
“不可能!”任仲夏甩甩膀子站直了,小样狂得没边儿,能到他这个水准,遇到一个避世的林萧然都属于万中无一的几率,你当林萧然的水平是满大街都有的呀?
抻完胳膊腿,任仲夏一外地人,拎着萧然出门去找他口中那俱乐部去了。五星级会员制俱乐部,萧然不知道任仲夏的家境怎么样,但凭他挑的这地方大约能猜到应该不错。萧然他们到地方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五点,正是俱乐部冷清的时间,酒吧都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