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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杂货铺开在安阳镇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多少算是有些年头。五花八门的东西,时常让客人挑花了眼,但总归是窗明几净。
此时屋内三人,满面愁容。其二人正坐在角落深棕色的木床边上,另一人则站在木床对面来回踱步。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得想办法,做点什么。不如……不如让大家共同联名对抗。”十岁大的陆筱玥环抱手臂,一脸认真。
听此番话后,屋内最先开口的便是比她大八岁的陆东鸣。这话倒是合了他的意,他立即点头回应陆筱玥:“嗯,我们必须要有所准备了。”
陆东鸣身旁默不作声的霍老师傅低着头,眯着眼,沉默的翻看着手里的老旧账本。霍老师傅在陆家杂货铺里待着的日子,算起来也已有十年了。他心中明白,如若安阳镇的人对此事,都保持放任不管的态度,那将来不仅是杂货铺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更是直接会影响到镇上人们的生计。只是……
陆筱玥与陆东鸣二人并未过多在意霍老师傅的表情。他们早已习惯霍老师傅对待任何事,都保持一言不发的态度,所以并不感到奇怪。
陆东鸣神色严肃,抬头对陆筱玥说:“我们必须得把有能力的人聚集在一起。”
明显这两人是想到一块儿了,双方彼此心领神会。
此时外面已是乌云密布,天色阴暗。这般奇异的天气,不得不让屋内三人感到困惑。
陆筱玥跨着大步,飞快走到杂货铺门口,动作干脆迅速的拉开老旧木门,随即站在铺子对面的宽路上。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伸长脖子朝前观望,显然是一头雾水。此时正肆意刮着的寒风,使她明显能感受到脸颊两边有种刺痛感。如此阴冷,寒风侵肌,陆筱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马裹紧身上单薄的粗布麻衣。从陆筱玥记事以来,就未曾在安阳镇见过这种异常天气。
正当陆筱玥准备回去,跟屋内二人描述外面奇异的情况时,却被眼前一幕所震惊了。她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似乎全身变麻木了。
这金色庞然大物,足足有五十米之高,正栩栩如生的屹立在她眼前。此尊金佛是安阳镇,从古至今十分出名的一座佛像,也是唯一一座佛像。安阳镇族族辈辈的人,都参拜过此佛像。大家顺其自然认为,佛像定会保佑他们平安,健康,顺遂。
陆筱玥曾被霍老师傅他们带着去参拜过佛像,结果那次走了将近一天的路程,才到金佛脚下。现不知此佛像从何时起,距离她如此近。更让陆筱玥吃惊的,便是这尊巨大佛像竟抬起一条金色胳膊,并伸出一手指,指向陆筱玥现在所站的方向。
换句话说,正是指向她。
这尊佛像在灰暗的迷雾中,显得异常诡异,让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
所有稀奇古怪的猜想,开始不断浮现在陆筱玥的脑中。
陆筱玥深吸口气,捏了把冷汗,转身连跑带喊直冲回杂货铺,用力推搡开木门。她慌忙叫出屋内的霍老师傅和陆东鸣二人。
当二人出门,亲眼见到此现象后,神色大惊。
陆东鸣咽了口唾液,皱着眉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霍老师傅看到此景,随即挺直了背,眼睛直望向那尊佛像。在灰暗的天色下,实在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三人回屋内后,心情异常沉重。
此诡异现象,让人不得不放在心上,甚至感到有些恐惧。
金佛一直都是安阳镇上,人人供奉的神明。可它在十里开外的山旁,现却突然离他们如此近,甚至连佛像的胳膊都动了……
最开始打破气氛的是霍老师傅。他用有些沙哑的嗓子,对陆筱玥说:“别发呆了,你这模样可不好看咧。”
陆筱玥倒是佩服霍老师傅此时的言谈自若。她涨红了脸,背着小手,强装镇定的回应:“那是因为我刚在外面吹了点风,突然……有点不舒服。”
“不必担心,金佛向来是会保佑安阳镇的人。”霍老师傅虽嘴上这么安慰陆筱玥,可他心里明白,此现象不是正常之事。
必有大祸,躲不过。
“我知道!您老人家总是跟我说那佛像的故事,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陆筱玥虽表现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是有些不安。
此时,外面传来两声短暂有力的敲门声。
陆筱玥小跑两步,赶去开门。她一抬头,便见一位身穿黑色斗篷,身形有些微壮的人。那人头顶的黑色斗篷帽子,彻底遮住了大半张脸,这让陆筱玥根本看不清此人的真实样貌。
那人把头上的帽子掀开后,她才能勉强看清些。
原来是名女子。
女子未等陆筱玥开口说什么,便顺势进屋,坐在杂货铺柜子对面的老旧木凳上。
霍老师傅见此时竟有客人上门,自然是一脸慈祥。他轻拍身上灰色素布麻衣,从容起身站在杂货柜里边,对那女子笑脸相迎:“别看这杂货铺不大,在安阳镇也算是小有名气。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陆东鸣坐在角落床沿边上,警惕的盯着屋内这来路不明的人。他今天倒没什么心情做生意,有些不耐烦的说:“今日小店已打烊。如有需要,请明日再来吧。”
“我不是来光顾你们生意的。”
“……”
陆东鸣微微皱眉。
他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确定未曾在安阳镇见过她后,特意稍微提高了些音量。“那难不成,你是来这小杂货铺找什么人?这位姑娘,我直截了当的说了。我从未曾在安阳镇见过你。你为什么来这儿?想干什么。”
她似乎看出了陆东鸣的警惕心,只是微微点点头,但并不急于解释什么。
陆筱玥感觉此人倒不像是来者不善。可最近发生的事,让大家不得不提高警惕。陆筱玥故意挪动了几步,走到她面前说:“我哥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既然他确定从未在安阳镇见过的人,就一定没有见过。”
那脸型稍圆的女子,面无表情解开身上所系着的黑色斗篷,随手放在一旁。陆东鸣他们这才看到,原来此人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素衣,看样子倒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丧事。她动了动嘴角,用一种随意的语气说:“田冰”。
从她嘴中蹦出这名字后,只见她身上突然发生变化,身上皮肤逐渐开始变色。那淡蓝色的冰雪,开始从她的脖子周围渐渐渗透出来,紧接着是她的手背,直到她整个身体皮肤表层都有一层看似坚硬的冰霜。
陆筱玥看的是目瞪口呆。
陆东鸣虽一直坐在角落,但眼眸是紧盯此人。他嘴上什么也未多说,可身体已开始慢慢泛红。手上冒着火红的光,像是火从皮肤里冒出来一般。
这屋内一冰一火,相衬相映。
陆筱玥双眼放光,兴奋的叉腰说:“一冰一火,简直绝配!”
“妹妹。”田冰忽然身体一怔,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这些天,田冰为了妹妹的事,伤神过度,此刻竟双眼模糊不清,错把陆筱玥看成小时候的妹妹。陆筱玥与当年妹妹年幼时的个头,身材十分相像。这下让田冰不禁想起妹妹,暗自伤心。
陆东鸣开始慢慢退却身上的火光,对那人说:“你叫田冰?”
“是。你所猜测的全都没错,我的确不是安阳镇的人。原本是来找妹妹,却得知她已不在世。这其中大致原因,我也弄清楚了。既然大家都是有话直说的人,我大可不必绕弯子。想必你们也是要取闫年的性命吧。”
“姑娘,你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们并没有要取谁的性命。”陆东鸣咳嗽了一声,显然对田冰的话表示惊讶。
田冰对屋内三人的反应,并不感觉到奇怪,倒像是早已预料到了。她在来安阳镇的几天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要不是恰巧得到一位老妇人指点,来到这家杂货铺,恐怕她昨日早就只身一人去取那人性命了。
“原来你们跟安阳镇的其他人一样,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田冰此话说出口,语气倒满是嘲讽。
陆东鸣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
他起身,瞪着眼睛对她说:“什么贪生怕死?什么唯利是图?你一个外人,你又怎么清楚我们的情况。”
“是,我是不清楚。要不然也不会让她来到这种地方。没想到,只是晚了一步,竟没能见到妹妹。你们以为你们会安然无恙?!恐怕闫年最终必将下令,屠杀整个镇子的人。他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宁错杀,也不放过一人。既然你们没有此打算,那我也不过多打扰,就当我们几人素未谋面。”田冰起身拿起一旁黑色斗篷,迅速披在身上,将斗篷帽子遮住脸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霍老师傅抬手叫住准备离开的田冰,“田冰。”
田冰停住脚步,背对屋内三人。她犹豫片刻,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那人作恶多端,却没人想要他的狗命。安阳镇人人都想苟延残喘,可换来的人却是闫年对你们无休止的残暴!可笑至极。”
陆东鸣神情严肃。
他从田冰的语气中,能猜测到她妹妹遭遇了不好的事。“你描述一下你妹妹的体态特征,我帮你找寻。说不定你妹妹只是失踪,并没有什么事。”
“是啊,你说说你妹妹的样貌特征。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你妹妹找出来。别的不说,陆东鸣在安阳镇找人方面,倒是让人佩服。”陆筱玥随声附和。
“不必。”
“啊?”
“晚了。”
“……”
“那日,妹妹说来安阳镇游玩赏花,并答应家人,三日之后便会回去。可如今已过了十多日。我到安阳镇多方打听调查,才得知妹妹已遇害。”田冰说到最后时,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十分愤怒。
陆筱玥问她,“你确定被杀害了吗?会不会是搞错了……”
“她是否安好,我能明确感受得到。”
“是闫年干的?!”
“嗯。”
陆筱玥所听到人们口中,这个叫闫年的人,心狠手辣,阴险狡诈,可她从未见过此人面貌。
“闫年不知从何处知道,妹妹身上有些奇异的能力,想占为己有。但他却没想到妹妹生性刚烈,竟选择自尽。”田冰在说此话时,双拳紧握,能明显感受到她此时愤怒的情绪。那冰蓝色冰霜,若隐若现的从皮肤中逐渐渗透出来。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
近些日子,陆东鸣他们听说闫年派了很多人手,在街上肆意抓人,目的是为了归于他门下,替他做事,以扩充自己的势力,可却没想到真正的目的在于此。陆东鸣他们原本打算,明日召集有能力者来联名对抗。现在看来,断不可轻易暴露身份。
“我们一直以为闫年抓人,只是为了帮他做事。没想到背地里,竟悄无声息的打这种主意。”陆东鸣表情复杂。
站在田冰身旁的陆筱玥,有些不知所措。虽说她与陆东鸣是兄妹,可她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力,始终无法与陆东鸣感同身受。
“你看到了吗,你与我是一路人。无论如何,闫年还是会对我们这种人下死手。这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那黑色斗篷下隐约漏出的下巴,微微动了几下。
这田冰口中的话,像是一把利剑,不偏不倚的刺中了陆东鸣的心头。
“孩子,此事要从长计议,断不可鲁莽行事。”霍老师傅突然说出此话,让陆东鸣吃了一惊。
当年年幼的陆东鸣,初见霍老师傅来到家里杂货铺子时,霍老师傅就一直十分沉默,安静,且无欲无求。从未多说一句带有意见的话,也未参与过他们任何事的讨论。
“道不同,不相为谋。”
田冰坚定的说出此话,便迈开步子往前走。无论如何,她已不愿在这样的地方浪费时间。既然无法寄托最后的希望,那再待在这,也是无济于事。
她下决心,只身一人,以命相搏。
“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