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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什么东西?”双缘冲着窗台的方向努努嘴。
“应该是怨鬼吧。”
我打了个响指,房内一切物什回归原样,“她想要前尘镜,但我没给。”
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对上江倚初的大眼,歉然道:“我将她赶走了,实在不好意思。你的身体……”我欲言又止,是我一时欠考虑,累得江倚初的身子还是孩童大小。
“无碍。她留着也是个祸端,赶走倒清净些。”他仰头,目光在我和双缘之间转了转,又立刻平视前方,“二位好生休息,在下告辞。”
我目送他出了门,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拐弯,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我掩上门,目光触及双缘幸灾乐祸的脸,硬着头皮,“双缘,你想同我说什么?”
双缘收回视线,脸上的神情收敛了许多,但转瞬又换上一副贼兮兮的表情,“你用前尘镜照照文雨微的前世吧。”
背后一阵恶寒,寒毛直立,心中隐隐有不安的预感。我怎么觉着双缘刚刚那个笑容居然有了我的影子,看到自己的表情出现在别人脸上,委实惊悚。若是双缘的画风被我带跑,啧,想想都觉得可怕。我想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一定是这样。
不管怎样,我都要假装看不懂,看不懂……
听话掏出前尘镜,微微催动灵力——镜中白雾散去,一片漆黑,倏尔漏进了几丝月光,夜很黑,仅靠这点不甚明亮的月光只能勉强看清镜中景象。
锦衣华服的少女脚步匆匆,看上去似是在赶路。霓裳线勾勒的美丽花纹被路上时不时伸出的树枝勾扯,掉了丝。裙摆鞋尖沾染了泥土的脏污,少女并不在乎,只是一个劲儿地朝着山坡上跑去。
我认出这张脸,文雨微。不过看样子比现在要小上一丁点,肤色也没有化作怨鬼之后那般惨白,不过也是十分白皙透彻。
她身后不远处的树丛轻晃,发出窸窣声响,甚至隐现寒芒。有人在追赶她。
文雨微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始终不敢停下休息,依靠着灵巧的身姿在林中左躲右闪,与后头追赶的人拉开了些许距离。
她回望的刹那,不曾留意脚下,被横生的树枝绊倒,眼看那些追赶的人便要接近。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缓慢地富有节奏地在寂静的树林中回荡,愈来愈响。
追赶文雨微的黑衣人身子俱是一震,握着刀柄的手不可抑止地微微抖动,停下脚步来,面面相觑,似是有所畏惧。
趁着他们踟蹰的空当,文雨微矮身悄悄钻入密林中。
黑衣人立时发现了她的动作,欲跟上却又犹豫不前,像碍于渐近的铃声。领头那人一挥手,众人复提刀追赶。
叮铃——叮铃,小巧的铃铛相击碰撞,叮当作响,但从黑衣人面色来看,这悦耳的脆响俨然化作勾魂夺魄的催命亡铃,一点一点宣告着死亡的迫近。
天边浓云恰在此时散去,文雨微拨开树丛钻了出来,清冷月光笼在她身上,也照出了一旁的男子。
我和双缘的目光顷刻间便被那男子吸引,他身上覆了一件墨梅斗篷,其上绣得虽为墨梅,有几处却是停了几点鲜红,颇为妖冶。他左手提着一个布包,而布包底下隐隐濡湿,右掌握着一柄弯刀,弯刀倒很是干净。我注意到他踝上系着一串银铃,方才那铃声便是从这儿来的。
斗篷上的兜帽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轮廓分明的下巴。文雨微见到他的瞬间,立刻踉跄跑至他身边。他没有动,静静地立在那里,仿若一尊雕像,唯掌中弯刀在月华下折射出点点芒光。
黑衣人紧随而至,目光触及男人皆是畏惧地向后一缩。
还是领头人站了出来,“吾等误闯此地,实属不该。万望这位大人不计小人之过失,容许吾等带走这位姑娘。”
浓云再度遮盖新月,本来就很暗的树林,一层层暗了下来。便是在此时,男人动了,夜色中弯刀柄端的萤石发出幽幽光泽,只见一道流畅的绿线在空中划动。
“擅入凌波阁者,死。”
乌云散去,新月散发着冰雹般沉重而冷冽的气息,一如男人身周的气场。
文雨微不禁掩住口,压抑住仅发出一声的惊叫。男人背对着文雨微站立在血泊之中,先前追赶她的黑衣人尽数气绝,横七竖八瘫倒在泥土上。墨梅沾染了血色,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男人解开斗篷,轻轻抖落,及膝长发在月华下流动、跳跃着淡淡的金色,“不杀女子,去。”
文雨微大气也不敢出,调整了一下情绪后,忽而跪倒在地:“请大人带小女子入凌波阁,赴血月仪式。”
“你隶属何人?”男子的语调很冷。
“清主。”
男子不再多言,抬脚便走。文雨微愣住片刻,见他渐行渐远,连忙提起裙边紧紧跟上。走出几步,顿了顿又折返回来,拾起地上的墨梅斗篷,小跑着跟上前去。
“由此入。”男子转过身来,肤色仿若大漠的黄沙,犹带杀伐;最是不同的要属他的眼睫,竟是雪白色,衬得他一双眼眸也透出银光,冷峻深沉。
我一拍大腿,不由赞叹起他的容颜:“好一张刀削面般的脸庞!”说完不自觉舔了舔下唇,提及刀削面,肚子倒是有些饿了。
双缘斜睨了我一眼,嗤笑:“瞧你那点出息,还有你这比喻若是让你那些教书先生听到,他们怕是都要泪了。”
怎会?!白先生若是听到我这番比喻,必定是要拍着我的肩,将我夸赞一通,随后并肩坐下,同我一起回忆一番刀削面的滋味。(ˉ﹃ˉ)
啊,刀削面,我突然好饿。仔细想想,我已经四天没吃肉了,虽然修妖修到我这地步,吃不吃东西对身体一丁点儿影响都不会有,但耐不住我嘴馋哪。
不行,不能想这个,专心看八卦。我的目光又集中在前尘镜中。
不过出神的一会儿功夫,镜中景象便全然不同。一块偌大的空地,四角分别矗立着四根高耸入云的石柱,石柱中间有一块凹下的圆台,里头灌满了水。一群身披斗篷的白衣人分为六队,以圆台为中心虔诚地跪拜叩首。
文雨微一身锦衣华服,在这一片素色中额外扎眼,她披上男子丢弃的墨梅斗篷,隐入其中,学着身边人的姿势跪拜行礼。
有人高声喊了句话,文雨微的位置太过偏僻,听不清晰。只是这句话后,原本略有嘈杂的空地霎时安静,唯有虫鸣额外清晰。
我看着此情此景,心头像被针扎了一般,瞬时有些刺痛。这场面,有些眼熟,可在我印象中并未到过与镜中景象相似之地。
镜中画面移动,视角变换到圆台周围。
“恭迎三殿六主。”圆台周围一男子高声道。
众人纷纷跟着喊,一时间空地上回荡着整齐宏亮的喊声。
三人领先在前,其后跟随六人,一行九人到达圆台边上,驻足停下。
领先的三人中有一位便是方才的男子,他身着白袍,原先握在掌中的弯刀已背到背后,额前金饰衬得他一头淡金长发格外瞩目。
一顶白纱轿辇被缓缓抬出,原先站立的人们立时跪下行礼,“恭迎阁主。”
“嗯。”苍老沙哑的男声从辇中传出,却令得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楚,“巧清,开始吧。”
文雨微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来,面上是不可抑制的欣喜,激动难忍。她望望四周,怕是引起怀疑,又立刻低下头去。
“是。”回话的是一位冷若冰霜的美人。
她起身,缓步走上圆台,接过侍从递来的匕首,仰头望望月色。
彼时新月被乌云笼盖,清风起,吹开浓云,“血月仪式,正式开始。”低头,抵着匕首在皓腕上轻轻一划。血珠溅落,滴入圆台的水中。
下了圆台,她将匕首转交到金发男子手中,“墨殿,请。”
金发男子垂睫,雪白色的睫毛遮盖了眼底的青影,缓步上前,用匕首于掌中一划。接着是原先站在他身侧的乌发女子,三殿六主逐一将血滴入圆台中后,便是他们身后跟着的十二人,其次是跪拜的众人。
文雨微离圆台愈来愈近,她的手隐在斗篷下。斗篷外侧都能看出褶皱,那是她的手在里侧用力抓攒的结果。
她太过紧张,被身后的一人看穿,那人指着她大喊:“有奸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向她射来,身旁的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按倒在地。
文雨微使劲挣了挣,无果,忽然仰头冲着三殿六主的方向大叫,凄厉刺耳:“阿姐!阿姐!”
我看向她目光投去的方向,是那个名唤“巧清”的冷面美人。
我一怔,这眉眼,这神韵,这气质,竟是和我……
一点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