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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ing607-610
从午辰启程,一口气奔驰下来,二百八九十里的路途,他在二更天的辰光便已抵达,这一路狂奔,任是马儿再健百强,也几乎将他的坐骑‘飞云’累垮,燕铁衣本人,更是被颠得腰酸背-,臀胯火热,全身骨架子都似要抖散了,身上的创伤,益发扯动得宛若在用刀口子剜割一样锥心断肠。
但是,他却咬着牙强自忍受,鞭策着马儿在汗透如雨,喷气若雾的吃力情况下拚命飞驰-他不能轻易放过那布局陷害他的人,他必须宣泄这股心头怨恨,谁坑过他,谁便要对此行为负责,他流的血、洒的汗,遭受的痛苦,得有个人,或好些人来承担后果。
他一路上不停的在心里呼叫——贾致祥啊贾致祥,你施得好诡计,要得好奸谋,我在鬼门关上打旋转,你却稳坐窝里扮大爷,等着瞧吧,你尚能安逸多久?
怀着满腔的愤怒与怨气,他又回到了‘十全山庄’,来到了牡丹园中的‘五福轩’;毛皮透爆四蹄打抖的‘飞云’固已险些瘫痪,他又何尝不是倦乏得几欲躺下?现在,隐伏在牡丹园里,他也只是方才喘了口气。
一面窥探,一面也是在歇息,此刻,他又感激起梅逸竹来,不错,梅逸竹确如所言,他的目的只是要使燕铁衣流血,并非要拚到生死相持的程度不可,燕铁衣受的刀伤,因此-不十分严重,真的只是些皮肉之创,未曾伤及筋骨,否则,梅逸竹虽不见得就能要了他的命,但至少,他的伤势会比现在麻烦得多——他也很自慰,梅逸竹的好心,他已已给予报答,他那‘舌刃’突发之际,原是可以刺射梅逸竹要害的,他放过了对方,正如对方加诸于他的慈悲一棣。
等待着,燕铁衣的体力已在逐渐恢复,他在估量,贾致祥这个‘庆功宴’,一定已经继续不短的时间了,而看上去,竟有‘通宵达旦’的意思呢,这些主儿们可真快得很哪。
燕铁衣知道,梅逸竹失败的消息,至少也要一两天的时间才传得到这里,他为了抢先一步赶来出这口乌气,方始豁力拚驰趱赶,他猜想得到,梅逸竹等人不会比他更快——他们都挂了彩,受了伤,不免影响行动,而最主要的是,传达失败的信息,是不必这么急迫的
眼前,可笑贾致祥与他的一干手下们,却都以为‘泰山笃定’了,一个个正在兴高-烈的等候佳音呢,说不定,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如何来对付他们的俘虏啦!
燕铁衣想要惩罚的对象不只是贾致祥一个人,凡是贾致祥身边的那些保镳武师,也一概在他报复的计划之内,所以,他不须悄悄的暗里行动,他要大大方方,堂而皇之的将‘十全山庄’闹个人仰马翻!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从花丛里站了起来。
拂丁拂衣袖,他大摇大摆的走向‘五福轩’的阶前,形态之自然安详,宛若他也是受邀来参加盛筵的贵宾。
守在门边两侧的‘斑怪’索标与‘邪丑’孙佑,闻及声响,霍然扭头注视——拱拱手,燕铁衣尔雅的一笑:“席开已久了吧?抱歉我来晚一步,好在,还不算太晚。”
他的脸容青白,血污斑斑,混身衣袍破碎不堪,更展露山横竖包扎的白色布条来,棋样虽狼狈,却带着一种狠厉的霸势!
怀疑的打量着燕铁衣,灯光辉映里,‘斑怪’索标一时尚未辨清来人是谁:“请问阁下是?”
“才只一天不见,你老兄就不认得我啦!说是‘贵人多忘事”吧,你又分明不是’贵人’,只是个奴才而已!”
呆了呆,索标勃然大怒,一边凝目细瞧,一边火辣的道:“你是干什么的?到这里来找碴,算你活腻味了——”这边厢索标的话还未及说完,瞪着一双怪眼的‘邪丑’孙佑已蓦的像被扎了一刀也似跳将起来,手指燕铁衣,见了鬼般骇叫:“老天爷,他他他他是燕铁衣啊”猛退一步,索标这才看明白了,他双堂骤提,同时暴喝:“打不死的程咬金,居然恁般个‘冤魂不散’法,这一遭,我看你还能往那里逃上?”
孙佑闪向门边,振吭大叫:“白大哥,白大哥,姓燕的又摸回来啦”
于是,轩堂之内,立刻形势大乱,先是-那的沉寂,随即响起了一片惊呼怒叱之声,更挟杂着女人的尖叫,几桌的掀翻,杯盘的碎落音响,劈哩拍啦,混成一团!
燕铁衣闲闲的道:“不用急,不用急,慢慢的来,我会给你们足够的准备时间。”
门内人影连闪,白泰山、麻三、包魁、管恩昌等四人当阶而落,紧跟着,贾致祥也轩眉怒目,气不可抑的由曹家四兄弟护随着出现在门口!
这时,已可听到远近一片急剧的铜锣声响!
燕铁衣似笑非笑的瞅着一个,惊怒交集,又疑惑怔忡的朋友们,他高高兴兴,的道:“实在不好意思,华堂开筵,珠光美酒,我原该打扮整齐点方来赴会才是,却又怕误了时辰,只有将就着先来凑合凑合了”
咬牙切齿的,贾致祥的声音并自唇缝:“燕铁衣,果然是你!”
燕铁衣笑道:“是我呀,为什么不是呢?”
‘白衫青锋’白泰山的表情,再也保持不住他那一惯的沉着冷静了,他大睁双眼又惊又怒的道:“燕铁衣,你——你竟能自己回来?”
燕铁衣淡淡的道:“莫非还应该由什么人绑着我回来么?白前辈。”
白泰山已经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惶怵与焦急:“梅老师呢?还有古二叔与秋师妹呢?他们都在那里?”
燕铁衣笑容可掬的道:“他们三位的后面路上,怕要再过一两天才赶得到,我性子急,所以先一步来了。”
白泰山迫切的问:“你已经和他们遭遇过了?”
点点头,燕铁衣道:“遭遇过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泰山大叫:“而你竟能好端端的过关?”
燕铁衣叹了口气,道:“说实话,并不是‘好端端的’这么简单,我流血拚命。挨剜挨剐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方才勉强活了出来——”随又一笑,他接着道:“白前辈,我不能不佩服你,混沌天下,草莽龙蛇之中,居然能被你请到这样的三位好手前来对付我,尤其是梅逸竹梅先生,功高盖世,技超群伦,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厉害的人物!”
白泰山期期艾艾的道:“但但你好象好象并没有吃亏?”
燕铁衣摇头道:“不,我吃了亏,吃了很大的亏。”
指指自己血迹斑斑的身上,他又道:“看看我,白前辈,累累创伤,血迹遍体,这还像个没有吃亏的人么?不幸中之大幸,我尚活着罢了。”
涩涩的吞了口唾液,白泰山道:“梅师父他们怎会放过你?”
燕铁衣道:“他们并没有放过我,白前辈,我之所以能够在此地出现,完全靠我的努力奋斗,以及多年来这点辛苦磨砺的武功基础!”
白泰山神色忧惶的道:“梅师父——也会败在你手里!”
燕铁衣苦笑道:“他没有败在我手里,白前辈。”
白泰山狐疑的道:“若他未败,你便不该以这种姿态转回——”燕铁衣低沉的道:“我便把整个的结果告诉你——梅先生的修为深湛,无论养气与蓄势的功力,俱极精博,武学上的成就,更冠绝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我比不上他,但是,我们彼此之间却以两败俱伤的场面做了了断!”
白泰山惊震的道:“两败俱伤?”
燕铁衣道:“一点不错,两败俱伤;白前辈,你该明白,较技比武,成败的差异,关键并非全在单纯的武功根底上,还得融合点其它的东西——譬如说、反应、机智、甚至运气,艺业本身的深浅,不是绝对的原因!”
白泰山有些窒迫的道:“那么——古二叔与秋师妹?”
笑笑燕铁衣道:“他们都很高明,但却不比我更高明,白前辈,这够回答你的疑问了么?”
轩门之前,贾致祥厉声的开了口:“泰山,你请来的好帮手!”
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白泰山艰涩的道:“梅师父是我所知道的天下武功最高的人,太爷,这是事实,梅师父为人重信尚诺,一言九鼎,他必然已尽了全力”
重重一哼,贾致祥愤怒的道:“你还有脸辩驳?在我面前,你把梅逸竹这个人说成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奇士,形容得活似神仙转世,金刚再生,他是那样的法力无边唯我独尊,然而事情的结果如何?他甚至对付不了一个燕铁衣!”
白泰山惶恐又委屈的道:“太爷,事出意外,我也颇觉惊异——但请你谅解,燕铁衣本颌高强,身手卓绝,尤其机敏骠悍,甚难相与,梅师父能够将他挫竭至此,已是极为不易了!”
贾致祥突然大吼:“一派狡论胡言!白泰山,你误了我的大事,造成这种局面,你说,你待如何来替我收场?”
眼神一硬,白泰山仰起头来,沉重又凛烈的道:“无他,便为太爷豁上这条命吧!”
贾致祥粗暴的道:“好,我且看你如何将功抵罪!”
吃吃笑了,燕铁衣道:“贾致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除了有几个臭钱,就只剩下一肚子的坏水,你专横、怪诞、自私、狂妄、你是一个最狡狯的暴发户,一个最卑鄙阴毒的守财奴,你贫乏得可怜,因为你在财富之外,竟然已没有半点人格、人性、与人味了!”
贾致祥顿时青筋浮额,双目凸瞪,他气得颤颤发抖:“你,你竟敢如此辱骂我?”
燕铁衣神色一寒,冷酷的道:“姓贾的,你是‘武大郎当知县——不知自己出身高低’,你根本不是个玩意,在我眼里,你和任何一头畜生无异!”
怪叫如嚎,贾致祥几乎愤怒到发狂了:“给我杀,给我杀了这个妄自尊大,满口放屁的混蛋!”
于是,‘天罡’包魁第一个行动,他暴叱如雷,猛扑而上,照面间,一对斗大‘千锥’锤便如滚磨般罩向了燕铁衣!
燕铁衣快如电闪也似腾空翻折,长剑‘太阿’,掣映如极西的流火,猝射包魁背心!
悄无声息的,‘地煞’管恩昌倏弹而起,冲着燕铁衣悬空的身形便是七十二戟并连卷刺!
人在空中突然横滚,燕铁衣斜扬起他的长剑,在一溜弧形的晶芒洒映中,他蓦的贴着管恩昌右手的‘无耳短戟’翻进!
往后倒抑,管恩昌奋力振臂,同时左手戟急速上挑——‘照日短剑’的寒光猝闪于-那——管恩昌的一条右臂血淋淋的-起,而他的左手戟根本尚未能够上截击位置!
管恩昌的一声呼号还没有出口,燕铁衣已贴地暴旋,一串骤雷似的锤影挥过他的头顶,他的长剑已在星芒如雨中撞得包魁连连打着旋转翻出。
‘天罡’‘地煞’兄弟二人的长号,便在这时齐声应合!
又是一团黑影弹射而至,劲风如削!
燕铁衣不退反迎,硬是把自己的胸膛凑了上去!
那一双勾曲如爪的手,狠力扣向他的胸膛——似欲一扣之下,便掏出他的心肝五脏!
‘照日短剑’的森森锋刃,便在双方接触的瞬息,借着燕铁衣挺胸振肩的动作自动-出鞘外,做了一度扇形的回转——回转的过程里,那一双堪堪沾肌的人手已齐腕斩落!
跌地滚号着,血如泉溢——是‘老娃子’麻三。
一股青莹澄澈的冷锋,便如此稳定又迅疾至极的挺剌过来。
不消说,白泰山出手了。
燕铁衣长剑横飞,光华眩闪下,他的‘照日短剑’却迎截上了敌剑!
白泰山面容。沉寂冷毅,身形倏旋,抖手九十七剑如狂风暴雨般紧接洒下。
燕铁衣。突然卓立不动,长剑闪掣翻挥,九十七剑准确无比的飞迎硬截!
斜侧穿进,白泰山的剑锋挑起一抹冷电泄入,却在那抹冷电凝形的同时,剑身又怪异的则向燕铁衣小腹!
燕铁衣长剑上下交织,‘叮当’两响,震开了敌刃,他形似鬼魅般晃出三步,反手一百七十剑有如白浪银涛,包卷敌人。
长啸骤起,白泰山以剑当胸直竖,-然旋回,身剑已融为一体,彷佛一道光流,青森森的舒卷长射——寒气四溢,形震质荡,光流所过之处,皆是一片青碧。
这也是‘以气驭剑’的至高剑术显示,白泰山竟已具有此等精深造诣!
于是,燕铁衣的‘太阿剑’绕身飞旋,‘霍’然一转下,他的身体亦已隐入那股桶形血浑圆光柱中,白芒如雪,冷电并溅,怪龙也似带着‘丝’‘丝’剑气的波动,强迎白泰山的攻势。
青白两道光柱,矫如飞龙腾舞,快不可言的相互做了三次纠缠——俱是一闪而过,将浮沉回旋融于瞬息之间。
点点滴滴的血雨,染红了一大片断头的牡丹花!
青光倏-,白泰山踉跄几步,突然坐倒——他的一袭白衫之上,纵横交错的布满了十一道血痕!
白虹绕折处,燕铁衣身形现出,也的额头上裂开寸长伤口,鲜血顺着眉梢流淌至颊,另外,左大腿上也挂落了巴-大小的一片皮肉。
贾致祥目瞪口呆了一-那,随即嘶裂的吼叫——魂飞魄散似的吼叫:“你们快上啊,一起上,通通上啊”两条人影鹰隼般凌空,几乎不分先后,两条怪蛇般的长炼略一曲折,倏忽抖直暴劈——宛如两根巨棒,力道万钧!
燕铁衣长短双剑猛往地掷,同时身形倒掠飞射。
铁链砸空,花茎与泥土齐溅并扬,两条人影方待收炼换势,燕铁衣掷向地下的长短双剑已反撞激弹——时间、位置、角度、拿着得准确无比,冷电划破夜空,也切。斩过那两条人影的双踝!
当四只断足与寒光交相穿插的-那,燕铁衣已自空中翻落,刚好分别握住了他的双剑!
倒在地面上哀号翻-的两人,一个是‘斑怪’索标,另一个,是‘邪丑’孙佑!
燕铁衣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冷冷的道:“看来,你们两个尚未得‘九手真君’的真传,他的‘大劈炼’功夫,你们连十成中的一成也没学到!”
四周,早已有两三百名白衣大汉在包围拥动着了,但是,很显然的,这干‘十全山庄’的庄丁们都已经吓破了胆——连他们素来敬畏有加的那些头子们皆已血洒身残,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猝而,人丛里有三溜寒光射向燕铁衣的背后!
燕铁衣头也不回,‘太阿剑’自胁侧暴翻,抖起三点星芒,击得那三溜寒光往回猛——一声惨嚎,便那样凄厉又悠长的传来。
提高了声音燕铁衣道:“还给你了,我想你就是什么‘东鲤区’的护院首颌‘飞刀’尚浦——朋友,你的飞刀还练得不够到家!”
在周围一片隐隐的颤栗同沉寂里,他开始缓缓逼向轩门前的贾致祥!
生平第一次,贾致祥感觉到恐惧,感觉到空虚软弱、绝望、-那间、他觉得他是如此无能为力,如此赤裸裸的毫无保障——他所拥有的一切,在眼前来说,竟不能给予他任何超逾常人的翼护!
于是,他禁不住颤抖了,发自内心深处的丈栗与惊骇,使这位富可敌国的财主爷面色惨白,五官扭曲,再也找不着他平昔的雍容及高傲,再也不见丁点那种轻蔑又优越的气势,他已不是高高上在这一刻,他变得那么可怜,那么平凡得可悲。
‘虎帐四霸’曹家兄弟仍然面无表情的从贾致祥身后绕了出来,并成一排,以他们魁梧的身体像一堵肉墙般屏障着他们的主子。
不错,‘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曹家四兄弟果然忠心可嘉!
燕铁衣冷森的道:“你们让开。”
四张重枣似的宽大面孔宛如凝冻的化石,曹家兄弟没有响应,自然,也没有让开。
长剑的锋刃便陡然洒向曹家四兄弟的脖颈!
四个人突而分散,四面伞一样的银白色兜罩狂劲卷来——那是四张纯以银丝编制而成的兜罩,像伞,上尖下阔,是卷袭攘里的最佳武器。
燕铁衣蓦闪向空,双剑伸缩如万千蛇信的吞吐,当骤雨流矢般的锋芒数十次点撞开那四面兜罩之际,曹家兄弟四个人左手上的雪亮短斧已交叉翻劈,焦点所在,全聚向燕铁衣的身体!
‘照日短剑’颤抖着跳动,只见刃尖微微波震,四柄短斧已荡斜拨歪!
曹家兄弟中的两个低叱一声,双双飞跃?他们执着兜罩下沿的右手倏忽滑向尖端,于是,像魔术也似兜罩,‘霍’声展开,变成两面银光闪闪的奇大菇菌!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两个曹家兄弟也齐一动作,四面原本质地软轫,而此刻却挺硬如轮的兜罩,便从上下合逼燕铁衣!
燕铁衣没有躲避,他任由四面兜罩向他身子合拢——就在将要沾肌的一-那,他以牙齿含咬短剑,双手紧握‘太阿’,倏然有如一团刃球般狂旋暴翻,名剑犀利,果然不同凡响——裂帛也似的刺耳声音怪异的串连成一片,四面兜罩,顿时飞散碎掀,宛似大风强猛,吹毁了四把银伞!
‘照日短剑’微沉猝扬,‘锵’的一声由上下压正好压住了四柄利斧的斧背——只是瞬息的空间,四柄利斧便在这时再度斜挥而来!
‘太阿剑’已四次插进又拔出于曹家兄弟的‘软麻穴’中。
剑尖的透穿极有分寸因此流血不多,主要的,燕铁衣并不希望曹家兄弟流血,他仅想使他们躺下来,现在,曹家兄弟四人便都横竖倒成一堆了。
贾致祥仍然泥塑木雕般站在轩门之前——不知他是吓掉了魂,惊破了胆而拉不动腿,还是他业已看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啦。
燕铁衣目光尖锐的往四边扫视,四边却没有一条人影,那些第二流的保镳,以及数百名仅具花拳绣腿功夫的庄丁们,居然已逃得一个不剩——他们溜得很技巧,竟如此不动声色呢!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结局,够凄清,也够冷酷的了,但燕铁衣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人性本就现实,世态本就炎凉,树快倒了猢狲们焉得不散?
一步一步的,他走近向轩门前的贾致祥,每一步,皆似有万钧之力!
机伶伶的打了个哆嗉,贾致祥恐怖的瞪着他,嗓门抖得几乎连不成句:“你你请你高抬贵手不要杀我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很多很多的奇珍异宝求你燕铁衣我一切都给你只求你让我活着我不要死我还不想死啊。”
敞轩之内,一条人影疯狂似的扑了出来,那种似曾相识的香味甫行透入燕铁衣的鼻端,扑出来的人已重重跪倒在他的双足之前,一张梨花带雨的幽怨面庞,一颗眉心中间殷红的朱砂痣,以及,那泪盈盈的剪水双瞳,哀哀的乞求:“不,燕铁衣,你不能伤害太爷,你不能,他的过失他已经得到了教训,你不可以再下毒手燕铁衣,请你,请你发慈悲,请你起善心吧”
是的,这人是杨小怡——唯一一个不曾在贾致祥蒙难之际弃他而去的女人!
燕铁衣低沉的,却冷硬的道:“你要知道,杨小怡,你丈夫十分狠毒,他几乎要了我的命,如今我是收债来的!”
泪流满颊,杨小怡抑着头,锥心泣血般哭求:“燕铁衣,你是个大度宽宏的人,求你包涵,太爷已经知错了,你怎能不给他一个忏悔自省的机会?燕铁衣你历经生死,该知道其中滋味的艰苦”
燕铁衣大声道:“女人,只会帮着你的丈夫说话,却几曾顾及我的艰苦!”
匍匐在燕铁衣足下,杨小怡悲痛的咽泣:“我不否认我自私,燕铁衣,但他总是我的良人求求你,燕铁衣,放过他吧”
贾致祥也嘶亚的呼叫:“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长剑的冷电暴映,贾致祥惨号出声——却只是他的一绺头发随风飘落而已!
杨小怡骇然注视,一-那惊窒之后,她已迅速明白了燕铁衣的心意——慈悲的心意,于是,她抖了抖,感极而泣:“谢谢你,燕铁衣,谢谢你,我永不会忘记你的恩惠,不会忘记你宽大的赐予燕铁衣,你所保全的不止是我丈夫,还有我还有这庄子的许多人,上天佑你,燕铁衣”
双剑归鞘,燕铁衣淡淡一哂:“罢了,我只是要给贾致祥一个警告,一个戒惕,这将告诉他,世间事并非样样都能用金钱收买或解决,也有财富所无能为力的,譬如说,人的志节和骨格!”
杨小怡拭着泪,抽噎着道:“我们都会记得,真的都会记得”
燕铁衣长长吁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大步离去。
夜色,很浓,‘五福轩’内冷清的灯光,映照着呆若木鸡的贾致祥与跪在地下的杨小怡,也映照着那遍地零落的富贾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