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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暮入我心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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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凳已经备好,秦桢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身形站稳的刹那间她余光瞥见了一道周身散着渗人寒意的身影,好似下一瞬就要将眼前的事物吞噬入骨般。

    视线对上时,沈聿白神色中的冷意陡然散去。

    不知是看得太专注入神还是他来得悄无声息,坐在舆内的秦桢连他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何时到的,怎么连脚步声都没有。”

    “两刻钟前到的。”沈聿白没有瞒她,眸光掠向树干的位置,看了须臾,“他们之前也来院前叨扰你?”

    “今日是我第一次在这儿撞见。”秦桢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愈发为他们的悄然入京感到匪夷所思,“不过他们入京有段时日了,你和我在璙园那日他们来京中已经有近十日。”

    说着说着,秦桢的神情愈发的凝重。

    秦家大房找上门一事,她不觉得是他们入京之后的打算,或者说,秦家大房入京,从始至终的目标就是自己。

    而此前只是由于有叶煦一事,院前有暗卫把守,暗卫撤离不久后又有侍卫值守,他们没有同她接触的机会,可若是能够知晓院前有暗卫,也必然跟在身后窥探多时。

    思及此,秦桢身上泛起一阵恶寒。

    “桢桢,他们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可好?”

    繁杂的思绪被他温和之余夹杂着清冽的语气撕开,萦绕在秦桢脑海中的思绪褪去,她收回眼眸看向身侧的人,男子看似温和的黝黑瞳孔深处凝着散不开的寒,好似只要她应下,尘封在温和眼眸下的清冽会倏然溢出取缔眼前的柔和,顷刻将之吞灭。

    秦桢眸光滑过他受伤初愈的手臂,不语。

    沈聿白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忧虑,垂在身侧的手漫不经心地往后扬负在身后,“他们离京是因我而起,回京了要找的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秦桢默然,话虽是这么说的,不过,“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和他们有所交集。”

    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眼睁睁地看着秦烨发狂的场景,还要当作没看到般交给沈聿白去处理,也不是不信任他能处理好,可万一呢,万一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岂不是又将他往火坑中推。

    “沈聿白,不要再受伤了。”

    温柔如水的嗓音回荡耳侧,沈聿白听得眼波微动,垂眸凝着她许久,知道上次一事她虽不说,也是真的吓坏了,喉结滚动须臾他嗓音喑哑:“我不会再受伤的。”

    顿了顿,神色间的寒意悄然被郑重之色覆盖。

    “桢桢,相信我一次。”

    “若是此次再受伤失信于你,我会主动消失在你眼前的。”

    沈聿白不愿意也不可能消失于她眼前,是以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受伤。

    眸光隔空相视多久,秦桢就看到他眸中的郑重其事存在多久,寂静的暗昧悄然蔓延在两人身侧,斜角夕阳又往下落了须臾时,她点了点头,“好。”

    秦桢只说了一声好,余下的话她没有说,都放在了心中。

    “桢姐姐!”

    娇俏耳熟的嗓音倏而划破天际,打破了萦绕在他们身侧的暗昧。

    秦桢循声望去,江柠朝她挥着手,一路小跑过来。

    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的,是江怀澈。

    第85章

    沈聿白也瞧见了江怀澈的身影。

    余光觑见嘴角噙着点点笑意身影的刹那间,他垂下视线看向与来人相视颔首示意的心上人,她眉眼间漾着微笑,笑靥如花的容颜与晕开的夕阳余晖交相辉映。

    沈聿白晦暗不明的眼眸掀起凝着不疾不徐走来的身影,陡然间,心底不疾不徐地冒起酸涩,循着血脉蔓到身子中的道道缝隙,叫嚣着,一下一下地袭过他的神思。

    察觉到如炬般炙热的视线,江怀澈神色自若地看过去,也冲他颔了颔首,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江柠雀跃地跑到秦桢的跟前,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子,心中的欣喜愈发的明媚,牵着她的手娇嗔道:“姐姐可吓死我了。”

    得知秦桢被歹徒劫走江柠寝食难安,与沈希桥两人静坐无言,彼此间也不敢相看,怕看到对方眼眸中的水光时也会忍不住哭出来,还好,还好最后平安无事归来。

    秦桢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也不想再提起这些个令人心情不悦的事情,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家中与其他人相约在皖廷轩见面,我也跟着来看看。”说到这个,江柠颇为尴尬地移开视线,瞥了眼身侧的兄长,唇瓣微启半响都不知该如何言说下去。

    前些个时日,她的娘亲又去了趟沈国公府。

    听闻沈夫人与桢姐姐未出事前相比,言辞中要更为坚决,明确告诉她的娘亲,若是桢姐姐不愿意,这桩亲事是必然不能成的。

    如此一来,娘亲也就有些受挫了。

    谁知这个受挫也就七八日而已,她又寻起了另一世家,势要为哥哥定下一门亲事。

    这不,两家今日也就相约在皖廷轩相见。

    只是没有想过会在这儿碰到秦桢。

    见状,秦桢眸光流连于江家兄妹俩身上,在江怀澈的神色间也掠见了闪瞬即逝的无奈神色,慢慢的心中也就大抵明白了,笑道:“我正好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

    江柠闻言粉嫩唇瓣微启欲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哥哥的声音传来,越过她和秦桢道了别,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步三四回头地踏上前往皖廷轩的路。

    目送江家兄妹离去,秦桢也转过身。

    对上沈聿白晦暗不明的深邃眼眸,她微怔了下,眼眸垂下掀起,仍旧看清他瞳孔中的不安和难言萦萦渗出,环绕在周身。

    秦桢循着他的视线撇了眼,落在了江家兄妹的方向,又回眸看了他一眼,神思明了,她佯装没看清般越过他的身影,朝着院落走去。

    将将经过时,沈聿白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背后凝着的目光愈发的炙热,秦桢嘴角微微勾起。

    沈聿白不说,她也就当没有看到。

    即将走到院落门扉时,秦桢落慢了步伐,果不其然,下一瞬她的手腕被男子温热的掌心擒住,徐徐热气透过肌肤递入心间,腕部的凉意霎时褪去。

    她敛下嘴角的笑容,故作不解地回眸,睨见了男子神情中的欲言又止。

    沈聿白薄唇微抿,静静地凝着她的目光,半响都没有言语,泛起的酸涩如同汹涌潮水,顷刻之间就会将他淹没。

    他不是秦桢的任何人,没有资格去向她诉说心中的酸涩,以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秦桢一人须臾,心中的酸涩就会渐渐散去,可越看几分,心中的酸涩就越多了几分。

    明知秦桢和江怀澈不会有交集,沈聿白依然吃味了,甚至心慌意乱。

    如今没有交集,往后呢。

    世间不乏有比他好的男子,她又凭什么要选择伤害过自己的他。

    “我……”沈聿白微启薄唇溢出一个字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的不安和酸涩,又为何要让她来排解,过往三载,自己给予她的不安与冷漠时,也不是他为她排解的,他话锋微转:“我可以进去吗?”

    秦桢闻言眉梢微扬,眸光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是沈聿白第三次踏入这座小院,走进院落的刹那间宛若踏入了鹤园,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令他心尖不知不觉地跳动着。

    秦桢回府住入鹤园前,沈聿白也有六载的时间没有去过与宣晖园遥遥相望的鹤园,记忆中的鹤园早已模糊不清,是以上次醒来看到院落中的场景时,都没有觉得有所熟悉。

    时至今日沈聿白才隐隐意识到,她心中是装着曾经住在鹤园的时光。

    院中的花朵都已经凋谢入泥,弯下腰身的花枝随风晃动,秦桢视线一寸一寸地掠过院中的景色,与鹤园当真是无异,“这里的每一株花草,都是我亲手种下的,院中的径路也是我起的意让工匠铺起来。”

    就连不远处的池塘,也是她临时起意叫人来开凿的。

    也就是这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平坦小院渐渐变成了如今的光景,与鹤园无异的光景。

    “这段时日我想了很久才明白,我怀念的是住在鹤园中的那段日子,除了在爹娘身边的时候,我最想要回去的就是住在鹤园的时候。”秦桢指尖捏着裙摆微微提起,弯身摘下花苞与泥土相触的花枝,站直身看向视线始终凝着自己的沈聿白,“不管是那时的事,还是那时的人。”

    沈聿白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很喜欢凝视秦桢的双眸,好似只要瞧见她眼眸深处的自己,悬起的心就会落实几分,恰如此刻,她清澈如叮呤作响泉水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缩影,也仅有自己。

    他听懂了秦桢言语中的意思,嗓音不由得落轻了些许,怕来之不易的时刻打破,“这些人中,也包括我?”

    秦桢闻言,笑而不语。

    待在鹤园的个把月中,她经常会想起往年的事情。

    扪心自问,沈聿白尚未入仕前,是除了姨母外和她有最多交集的人,是他将自己介绍给了好友,也是他牵着年纪尚小的自己踏入一个又一个的宴席,告诉众人,自己是他的妹妹。

    秦桢也听姨母说过,沈聿白是不喜赴宴的,可自打自己来后,他的不喜如同过眼烟云消散而去。

    沈聿白的温柔,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寄人篱下尤为不安的她。

    是以她喜欢沈聿白,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也正是因此,鹤园的记忆才是那么的珍贵,可就是过于珍贵,且与沈聿白有关的记忆又太多,鹤园才会随之尘封,直至现在才得以见天日。

    徐徐清风停下,吹拂过泛黄落叶的沙沙声戛然而止,秦桢指尖触摸着花枝上残存的败叶须臾,抿唇含糊道:“或许吧,或许是包括你的。”

    霎时间,沈聿白眼眸亮起。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与他相隔三人之远的秦桢,步伐不由得往前迈了两步,生生抑制住扬起的手,怕过于激动而伤到她。

    秦桢垂眸看了眼沈聿白悬落在半空中的手,修长的指节微微颤抖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心中也涌起股不知该如何言语的情愫,像是欣喜雀跃,又像是羞涩尴尬。

    她掩唇轻咳了声,道:“天色不早,我去收拾东西了,回去晚了姨母会担心的。”

    谁知一转过身,闻夕就带着收整好的行囊站在后头等着,身边还跟着鹤一和逸烽,两人抬着道箱子,都不用掀开箱子盖子秦桢都知道里头装着的是什么。

    “那我们就回去吧。”她话锋一转,扬起眉梢示意闻夕跟上,余光瞥见沈聿白欲要跟上的样子时,制止道:“你不准跟上来。”

    望着秦桢匆匆离去的身影,沈聿白深邃眼眸中的笑意愈发的明亮,听话的站在院中,等到她上了车舆,这才不疾不徐地走出院落。

    钻入车舆的秦桢微抬手当作折扇用,扇出微风拂过微微发热的双颊,垂落的视线落在窗棂处,透过珠帘间隙寻着舆外的身影,看着沈聿白走到舆侧站定时,跳跃的心脏如同倏而更加剧烈地跳动着。

    蹦起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她的胸脯。

    好在沈聿白没有停留很久,马车驶到长安街时,跳跃的心房才慢慢的恢复如初。

    临近傍晚时分,逗留在长安街的人影憧憧,往来人声鼎沸,就是坐在舆内都能够感受到街上的热闹。

    坐在一侧的闻夕瞥了眼自家姑娘的神情,了然地掀开珠帘,让她更好地看清窗棂外的街景。

    临街叫卖的商贩招呼着往来男女,甜蜜的糕点香气与各式菜肴香气争先恐后地循着凉风徐来荡过鼻尖,秦桢以前不是很喜欢上街闲逛,可如今看到这一幕也着实有点向往。

    “姑娘若是想要上街瞧瞧,我们可以去逛逛。”闻夕提议道。

    “明日再说。”秦桢视线扫过商贩摊铺上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出府前有和姨母说过不会太晚回去,要是回去晚了她会担心的。”

    话音落下时,落在各式摊铺上的视线忽而被一道又一道的身影覆盖,经过车舆的人两两一道抬着竹篓离去,看清竹篓中装着的烟火,秦桢澄亮的眼眸又亮了几分。

    亮起的眼眸在看到他们走入国公府时,愈发耀眼。

    第8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