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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回手的秦桢拧着眉往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手心覆上被圈红的手腕,她掀起眼眸定定地看着沈聿白,确定他不再像适才那般是个冷静的疯子,才道:“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他们之间只有曾经存在过爱与不爱。
现在,就只是陌生人。
沈聿白薄唇紧抿着,眸色不愉地觑了眼叶煦,嗓子紧了紧:“因为他?你和他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吵杂的闹市静了瞬。
秦桢深深地呼了口气,努力的让那颗因愤怒而即将蹦出的心脏落回原地,不想和他纠缠不清。
良久,她弯身捡起那封被撕成四截的和离书,抚平上头的褶皱塞入他手中,眨了眨眼眸敛下眸中的愤慨,平静地对他道:“我们已经和离了,我和谁在一起都和你无关。”
沈聿白垂眸睨了眼和离书,掌心渐渐圈紧,将那一摊和离书拧成团,“和离书尚未送去吏部,还未——。”
“我送去了。”伫立在侧多时的乔氏不冷不热地开口,她收回环视周围众人的目光,看向此刻甚是陌生的自家儿子,凛着眸和他对视,“有事回府说。”
沈聿白垂落在身侧的指节僵了下。
乔氏说罢牵过秦桢的手,领着其他人穿过围观的百姓离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沈聿白微阖眼眸跟了上去,余光瞥见欲要迈步上前的叶煦,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逸烽。
下一瞬,叶煦就被逸烽所拦住。
秦桢没有想到还会有踏入沈国公府的这一天,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沈国公府的侍卫和下人们睨见她身影时,禁不住愣在原地,愕然地看着她的脸庞。
“少夫人真的没有死!”
“少夫人回来了!”
丫鬟婢女们悄声讨论,错过她们的身影后纷纷奔走相告。
将将入国公府,沈聿白就被乔氏给拉走。
她留了身边的丫鬟领着秦桢四下走走,等她过去。
被拉走的沈聿白眸光紧紧地锁着秦桢纤细单薄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中时方才收回视线。
一路回到正院,乔氏才甩开沈聿白的手。
她转身不解地看着他,“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稍稍拔高的嗓音唤回了沈聿白的思绪,微微垂下眸,目光里映着他的母亲,“您一直都知道秦桢没有死,对吗?”
“对,一直都知道。”乔氏不否认。
实际上也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秦桢死亡的消息还是鹤一告诉她的,那刹那间乔氏觉得天都塌了,望着沉眸归来的沈聿白,她抖着手甩了他一巴掌,质问他为何一定要找秦桢。
被这一掌甩开脸的沈聿白并没有回答她。
乔氏陷入了繁重的自责之中,质问沈聿白的同时也陷入后悔之中,满心满眼都是若是当时没有答应下这份婚事就好了,已经忘记派人去京郊院落确认一番。
她晕倒过去醒来时,方才从田嬷嬷口中得知真相,倏了口气的同时也决定要将这份假死彻底的掩盖住。
乔氏反手撑着桌案坐下,饮口温热茶水顺了顺脾气,“你到底在闹什么,又在愤怒些什么?”
值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闹成这个样子。
沈聿白微微启唇。
乔氏抬手,凝眸盯着他,“她已经放下一切开始新的生活,你对她的男女之情又有多少?你只是不信那个从小你看着长大的妹妹,你误会多年的妹妹因你而死,你寻她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吗?”
那一瞬间涌起的愤怒,看着秦桢和他人站在一起的困惑,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短暂的占有欲。
曾经抬手就可以拥入怀中的人,对着其他人言笑晏晏。
想来是不好受的。
沈聿白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否认乔氏的话。
适才看到秦桢时,愤怒之余闪过的其实是庆幸,庆幸她还活着,只是那一瞬间被愤怒冲到了脑后去,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质问她的动机,又妄图得到她的谅解。
乔氏见他神色逐渐冷静下来,摇了摇头,道:“我适才没有在和你开玩笑,你们的和离书已经送到吏部进行登册,你若是真的有心去吏部查一下就可以查到,但是你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
闻言,沈聿白深深地看了眼自家母亲,哑着声问:“为何。”
乔氏睨了眼他身后走来的身影,淡淡道:“你们不合适。”
沈聿白笑了下,“叶煦就合适吗?”
话音落下,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田嬷嬷搀扶着乔氏站起来,福了福身:“国公爷。”
沈聿白侧眸。
沈国公踏过门槛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手中握着份册子。
若是没有看错,是吏部的登记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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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载,沈国公府变化不小。
院落长廊深处的池塘种满了荷花,池塘边上种着桂花树,淡淡的气息萦绕左右。
凉亭上微风徐徐,顺来了池水温凉的清风拂过身上,秦桢上下起伏的胸口被这阵风吹得渐渐变得平缓,她呷了口丫鬟送来的清泉水,眸光掠过湖面上的波痕。
秦桢坐在这儿许久,脑海中闪过适才发生的一切,嘲讽般地笑了下,她若是旁观者,看到那一幕想来也会以为这位权高位重的内阁大臣爱极了那位女子。
婢女弯身上前添水。
秦桢视线凝着那道缓缓落下的温润清泉,欲要开口询问之时忽而听到道欣喜中带着愤慨的声音唤她的名字,视线跃过婢女就瞧见双手提着裙摆匆匆赶来的周琬,慌忙起身迎上去。
周琬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盈溢眸中的水光倏地落下,隔着水雾上下打量着好友,“你真的是秦桢吗?我没有在做梦吧!?”
眸光对上的刹那间,秦桢眼眶也红了几分,指腹擦拭着好友双颊的泪水,“你没有在做梦。”
“你可真坏。”周琬气得抬手捶了她肩膀一下,但又怕下手的力道太重敲疼了她,“你怎么可以连我都瞒着,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不告诉我,瞒得可真好啊!”
天知道她适才听说街上的事情时,那一刻是有多么的难言。
怕是谣传,又希望是谣传。
直到真的见到秦桢的这一刻,周琬的心才算是真正的落下。
秦桢一点点地擦拭过她双眸溢出的泪渍,“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那么多。”
“你哪是没有考虑到,你是考虑得太清楚了。”周琬嗓子都有些紧,呷了口清水润润喉后才继续道:“我知道你怕影响我和章宇睿之间的感情,可你也是真的狠心,竟然真的不联系我。”
秦桢牵着她的手,掌心微微压着她的肩膀落座,“我还是曾经见过你的。”
“嗯?”周琬眨了眨眼眸,愕然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在哪儿?”
“你带着孩子去长公主府的时候,我远远地见过一次。”秦桢道。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情,那年周琬带着满月不久的孩子前往长公主府,恰好那日秦桢就在府上和长公主商谈着新的作品,听闻周琬和章宇睿前来拜访时,她匆匆地躲进屏风后。
望着好友垂眸照顾着孩子的温婉模样,和她记忆中的不甚相似,但又很是熟悉。
她一提,周琬也想起那时屏风后打破瓷器的‘丫鬟’,“是你?”
秦桢颔首。
周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许久才反应过来。
秦桢笑了笑,满不在意地和她说着,“既然是死了,就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还活着,若是都知道我还活着,那我的假死离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本来是不信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事呢。”周琬一边揉着好友的手心,一边想起三年前的国公府,“可我看到沈夫人如此伤心时,才隐隐相信了这件事,后来时间太久了,就慢慢的接受了,只是——”
说着她顿了顿,眸光掠向宣晖园的方向,“沈聿白始终都没有接受,一直在寻找着你的下落,偶尔恍惚时我还差点以为他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不甘心这段情就这么斩断。”
闻言,秦桢捏着茶盏的指尖渐渐收紧,白皙的指腹透着淡淡的粉晕。
适才发生的事情已经令她困惑不已,现在听到好友这么说着忍不住去揣测他的动机:“他只是不甘心而已,这份不甘心有多少是对着秦桢,又有多少是对着小舟,我很清楚。”
忽而听到个陌生的名字,周琬皱了皱眉,“小舟又是谁?”
秦桢以小舟为名和沈聿白通信这件事,周琬是不知情的。
曾经她觉得如果告诉周琬,周琬肯定会觉得她傻极了,虽然也确确实实是犯傻才会做出的事情。
听好友说完年少时通信的事情,脾气本就算不上多温和的周琬禁不住骂了声,又心疼眼前的傻姑娘,“现在呢,现在他知道你没有死,你们之间又要如何处理。”
秦桢抿了抿唇,慢条斯理地饮了口水,闪烁的眸光愈发地坚定,“我和他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又有什么要去处理呢?”
只有纠缠不清的人才有资格去说要处理关系,而他们早就已经是陌路了。
“你是这么想的,沈聿白未必这么觉得。”周琬一针见血地说着,望着满眸星光的好友,又道:“你比我要了解他的为人,他若是真的觉得没有关系了,你假死的这些年他根本就不会找你。”
秦桢抿唇不语。
她知道,周琬说得是对的。
以沈聿白不问世事的性子,除了朝堂之事外和他无关的事情他全然不会放入眼中,秦桢也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寻她这么久,最初的时候只是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死亡,可最后到底演变成了何种情绪,她也摸不清楚。
到底是不甘心,还是早已演变成了偏执,一概不清楚。
他们之间隔了三年,秦桢早就不认识他了。
或许是为了她,又或许是为了小舟,可不论如何,都寻了三年。
寻到他都能发疯般地说出‘如果能让你消气,再挨上几掌也可以’的话语,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一切只需要几巴掌就能消除过往的所有事情,好笑至极。
“听说他还挨了你一巴掌?”
“嗯。”
秦桢敛下思绪,神色淡淡地和她讲述着适才的事情。
周琬越听神情越不好,听到最后猛地拍了下桌案,“我看他不是疯了,是狂妄,狂妄到以为只要找到你一切就能一笔勾销,谁知道你身边还站着其他人,他想得可真美啊,你可千万别就这么原谅他了!”
“不会的。”秦桢说着给她递了盏水,“喝口茶消消气。”
周琬仰头将清泉水一口喝完,温凉的清泉水也散不去内心的愤慨,她嗤笑了下:“他可真会想,以为你这辈子就只能围着他转吗?”
闻言,秦桢抿唇。
周琬说得对。
她围着沈聿白转太久了,久到沈聿白都觉得只要他出现,他们之间就会如同往常,她的离去不过是矫揉造作的事情,稍微哄一哄就能够当作过往云烟。
全然忘记了,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他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