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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暮入我心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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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回手的秦桢拧着眉往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手心覆上被圈红的手腕,她掀起眼眸定定地看着沈聿白,确定他不再像适才那般是个冷静的疯子,才道:“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他们之间只有曾经存在过爱与不爱。

    现在,就只是陌生人。

    沈聿白薄唇紧抿着,眸色不愉地觑了眼叶煦,嗓子紧了紧:“因为他?你和他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吵杂的闹市静了瞬。

    秦桢深深地呼了口气,努力的让那颗因愤怒而即将蹦出的心脏落回原地,不想和他纠缠不清。

    良久,她弯身捡起那封被撕成四截的和离书,抚平上头的褶皱塞入他手中,眨了眨眼眸敛下眸中的愤慨,平静地对他道:“我们已经和离了,我和谁在一起都和你无关。”

    沈聿白垂眸睨了眼和离书,掌心渐渐圈紧,将那一摊和离书拧成团,“和离书尚未送去吏部,还未——。”

    “我送去了。”伫立在侧多时的乔氏不冷不热地开口,她收回环视周围众人的目光,看向此刻甚是陌生的自家儿子,凛着眸和他对视,“有事回府说。”

    沈聿白垂落在身侧的指节僵了下。

    乔氏说罢牵过秦桢的手,领着其他人穿过围观的百姓离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沈聿白微阖眼眸跟了上去,余光瞥见欲要迈步上前的叶煦,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逸烽。

    下一瞬,叶煦就被逸烽所拦住。

    秦桢没有想到还会有踏入沈国公府的这一天,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沈国公府的侍卫和下人们睨见她身影时,禁不住愣在原地,愕然地看着她的脸庞。

    “少夫人真的没有死!”

    “少夫人回来了!”

    丫鬟婢女们悄声讨论,错过她们的身影后纷纷奔走相告。

    将将入国公府,沈聿白就被乔氏给拉走。

    她留了身边的丫鬟领着秦桢四下走走,等她过去。

    被拉走的沈聿白眸光紧紧地锁着秦桢纤细单薄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中时方才收回视线。

    一路回到正院,乔氏才甩开沈聿白的手。

    她转身不解地看着他,“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稍稍拔高的嗓音唤回了沈聿白的思绪,微微垂下眸,目光里映着他的母亲,“您一直都知道秦桢没有死,对吗?”

    “对,一直都知道。”乔氏不否认。

    实际上也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秦桢死亡的消息还是鹤一告诉她的,那刹那间乔氏觉得天都塌了,望着沉眸归来的沈聿白,她抖着手甩了他一巴掌,质问他为何一定要找秦桢。

    被这一掌甩开脸的沈聿白并没有回答她。

    乔氏陷入了繁重的自责之中,质问沈聿白的同时也陷入后悔之中,满心满眼都是若是当时没有答应下这份婚事就好了,已经忘记派人去京郊院落确认一番。

    她晕倒过去醒来时,方才从田嬷嬷口中得知真相,倏了口气的同时也决定要将这份假死彻底的掩盖住。

    乔氏反手撑着桌案坐下,饮口温热茶水顺了顺脾气,“你到底在闹什么,又在愤怒些什么?”

    值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闹成这个样子。

    沈聿白微微启唇。

    乔氏抬手,凝眸盯着他,“她已经放下一切开始新的生活,你对她的男女之情又有多少?你只是不信那个从小你看着长大的妹妹,你误会多年的妹妹因你而死,你寻她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吗?”

    那一瞬间涌起的愤怒,看着秦桢和他人站在一起的困惑,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短暂的占有欲。

    曾经抬手就可以拥入怀中的人,对着其他人言笑晏晏。

    想来是不好受的。

    沈聿白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否认乔氏的话。

    适才看到秦桢时,愤怒之余闪过的其实是庆幸,庆幸她还活着,只是那一瞬间被愤怒冲到了脑后去,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质问她的动机,又妄图得到她的谅解。

    乔氏见他神色逐渐冷静下来,摇了摇头,道:“我适才没有在和你开玩笑,你们的和离书已经送到吏部进行登册,你若是真的有心去吏部查一下就可以查到,但是你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

    闻言,沈聿白深深地看了眼自家母亲,哑着声问:“为何。”

    乔氏睨了眼他身后走来的身影,淡淡道:“你们不合适。”

    沈聿白笑了下,“叶煦就合适吗?”

    话音落下,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田嬷嬷搀扶着乔氏站起来,福了福身:“国公爷。”

    沈聿白侧眸。

    沈国公踏过门槛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手中握着份册子。

    若是没有看错,是吏部的登记册。

    -

    三载,沈国公府变化不小。

    院落长廊深处的池塘种满了荷花,池塘边上种着桂花树,淡淡的气息萦绕左右。

    凉亭上微风徐徐,顺来了池水温凉的清风拂过身上,秦桢上下起伏的胸口被这阵风吹得渐渐变得平缓,她呷了口丫鬟送来的清泉水,眸光掠过湖面上的波痕。

    秦桢坐在这儿许久,脑海中闪过适才发生的一切,嘲讽般地笑了下,她若是旁观者,看到那一幕想来也会以为这位权高位重的内阁大臣爱极了那位女子。

    婢女弯身上前添水。

    秦桢视线凝着那道缓缓落下的温润清泉,欲要开口询问之时忽而听到道欣喜中带着愤慨的声音唤她的名字,视线跃过婢女就瞧见双手提着裙摆匆匆赶来的周琬,慌忙起身迎上去。

    周琬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盈溢眸中的水光倏地落下,隔着水雾上下打量着好友,“你真的是秦桢吗?我没有在做梦吧!?”

    眸光对上的刹那间,秦桢眼眶也红了几分,指腹擦拭着好友双颊的泪水,“你没有在做梦。”

    “你可真坏。”周琬气得抬手捶了她肩膀一下,但又怕下手的力道太重敲疼了她,“你怎么可以连我都瞒着,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不告诉我,瞒得可真好啊!”

    天知道她适才听说街上的事情时,那一刻是有多么的难言。

    怕是谣传,又希望是谣传。

    直到真的见到秦桢的这一刻,周琬的心才算是真正的落下。

    秦桢一点点地擦拭过她双眸溢出的泪渍,“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那么多。”

    “你哪是没有考虑到,你是考虑得太清楚了。”周琬嗓子都有些紧,呷了口清水润润喉后才继续道:“我知道你怕影响我和章宇睿之间的感情,可你也是真的狠心,竟然真的不联系我。”

    秦桢牵着她的手,掌心微微压着她的肩膀落座,“我还是曾经见过你的。”

    “嗯?”周琬眨了眨眼眸,愕然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在哪儿?”

    “你带着孩子去长公主府的时候,我远远地见过一次。”秦桢道。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情,那年周琬带着满月不久的孩子前往长公主府,恰好那日秦桢就在府上和长公主商谈着新的作品,听闻周琬和章宇睿前来拜访时,她匆匆地躲进屏风后。

    望着好友垂眸照顾着孩子的温婉模样,和她记忆中的不甚相似,但又很是熟悉。

    她一提,周琬也想起那时屏风后打破瓷器的‘丫鬟’,“是你?”

    秦桢颔首。

    周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许久才反应过来。

    秦桢笑了笑,满不在意地和她说着,“既然是死了,就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还活着,若是都知道我还活着,那我的假死离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本来是不信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事呢。”周琬一边揉着好友的手心,一边想起三年前的国公府,“可我看到沈夫人如此伤心时,才隐隐相信了这件事,后来时间太久了,就慢慢的接受了,只是——”

    说着她顿了顿,眸光掠向宣晖园的方向,“沈聿白始终都没有接受,一直在寻找着你的下落,偶尔恍惚时我还差点以为他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不甘心这段情就这么斩断。”

    闻言,秦桢捏着茶盏的指尖渐渐收紧,白皙的指腹透着淡淡的粉晕。

    适才发生的事情已经令她困惑不已,现在听到好友这么说着忍不住去揣测他的动机:“他只是不甘心而已,这份不甘心有多少是对着秦桢,又有多少是对着小舟,我很清楚。”

    忽而听到个陌生的名字,周琬皱了皱眉,“小舟又是谁?”

    秦桢以小舟为名和沈聿白通信这件事,周琬是不知情的。

    曾经她觉得如果告诉周琬,周琬肯定会觉得她傻极了,虽然也确确实实是犯傻才会做出的事情。

    听好友说完年少时通信的事情,脾气本就算不上多温和的周琬禁不住骂了声,又心疼眼前的傻姑娘,“现在呢,现在他知道你没有死,你们之间又要如何处理。”

    秦桢抿了抿唇,慢条斯理地饮了口水,闪烁的眸光愈发地坚定,“我和他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又有什么要去处理呢?”

    只有纠缠不清的人才有资格去说要处理关系,而他们早就已经是陌路了。

    “你是这么想的,沈聿白未必这么觉得。”周琬一针见血地说着,望着满眸星光的好友,又道:“你比我要了解他的为人,他若是真的觉得没有关系了,你假死的这些年他根本就不会找你。”

    秦桢抿唇不语。

    她知道,周琬说得是对的。

    以沈聿白不问世事的性子,除了朝堂之事外和他无关的事情他全然不会放入眼中,秦桢也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寻她这么久,最初的时候只是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死亡,可最后到底演变成了何种情绪,她也摸不清楚。

    到底是不甘心,还是早已演变成了偏执,一概不清楚。

    他们之间隔了三年,秦桢早就不认识他了。

    或许是为了她,又或许是为了小舟,可不论如何,都寻了三年。

    寻到他都能发疯般地说出‘如果能让你消气,再挨上几掌也可以’的话语,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一切只需要几巴掌就能消除过往的所有事情,好笑至极。

    “听说他还挨了你一巴掌?”

    “嗯。”

    秦桢敛下思绪,神色淡淡地和她讲述着适才的事情。

    周琬越听神情越不好,听到最后猛地拍了下桌案,“我看他不是疯了,是狂妄,狂妄到以为只要找到你一切就能一笔勾销,谁知道你身边还站着其他人,他想得可真美啊,你可千万别就这么原谅他了!”

    “不会的。”秦桢说着给她递了盏水,“喝口茶消消气。”

    周琬仰头将清泉水一口喝完,温凉的清泉水也散不去内心的愤慨,她嗤笑了下:“他可真会想,以为你这辈子就只能围着他转吗?”

    闻言,秦桢抿唇。

    周琬说得对。

    她围着沈聿白转太久了,久到沈聿白都觉得只要他出现,他们之间就会如同往常,她的离去不过是矫揉造作的事情,稍微哄一哄就能够当作过往云烟。

    全然忘记了,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他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