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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海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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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白道友好,我叫杨时雨,他是李秋阳。”二人与太白同桌坐下,加点了菜和酒,三人聊起天来。

    太白问杨时雨:“我看小道友一身道袍,修的是什么道?”杨时雨问他是否在江湖听说过“蓬莱仙人”?然后她简单介绍了祖师爷列子和蓬莱岛的关系,但没有细说御风术法;太白听得十分有兴致,也介绍了自己是在紫极宫授的道箓,并不知道东海之外还有蓬莱岛这样的世外桃源,如机会定要去拜访。

    杨时雨问太白:“道友刚刚独自饮酒时为何出此伤感之作?”太白叹了口气,说自己此次下江南寻故友,不久前才得知他在三年前便去世了;那位故人在长安之时,对自己曾有“金龟换酒”的知遇之恩。“贺老曾呼我为‘谪仙人’,还在当今圣上面前极力推赞,才有我后来的御前恩宠。可惜现在时过境迁,我厌了那无用的翰林,今上已赐金放还;我求仙问道得成后,想来越州拜访贺老,却不曾想他已故去,昔日杯中物,今为松下尘。回到这扬州,想起入朝之前的诸多往事——曾几何时,我在扬州感怀的是壮志不得酬、功业莫从就,如今却叹的是往事杳如梦、凄然伤我情。”太白一边饮酒,一边娓娓道来。

    “亲友离别,最是感怀伤情。敬贺老。”杨时雨默默举起酒杯,与太白对饮。

    午后,太白问二人是否愿意陪他去栖灵塔走一走?杨时雨第一次扬州,也想赏一赏扬州繁华盛景,登高最是合适,刚好又与太白聊得来,便答应同往。三人登顶后,扬州城在眼底一览无余。太白为杨时雨介绍道,扬州城分“子城”和“罗城”两个部分,通衢大道贯通南北城门,南北大街六条,东西大街十四条;城内河道纵横交错呈井字形分布,上有二十余座小桥。

    杨时雨和李秋阳觉得天朗气清,登高远望确实让人心情疏阔。太白哈哈大笑,随口吟道:

    宝塔凌苍苍,登攀览四荒。

    顶高元气合,标出海云长。

    万象分空界,三天接画梁。

    水摇金刹影,日动火珠光。

    鸟拂琼帘度,霞连绣栱张。

    目随征路断,心逐去帆扬。

    露浴梧楸白,霜催橘柚黄。

    玉毫如可见,于此照迷方。

    杭州城,祥云阁。

    几日前,凌一舟得到了鸿雁局的回复,告知他所画之螺钿漆盒上一手的流出是从扬州,扬州的祥云典当行当年曾得过此物的讯息;此物倒是孤山派的柏青子正经收的,而不是巧取豪夺而来。

    白术望着凌一舟眨眨眼,道:“师父你看,扬州呢,当初还不如一起去……”凌一舟心想,真是孽缘啊。师徒二人收拾收拾,走水路往扬州去。

    扬州城,苏宅。

    童仆带着信鸽的信来报海青,说御风者今日已至扬州城,入祥云楼、登栖灵塔,暂时还未得到海沙派的消息。海青冷笑一声道:“靠他们自己查得到什么时候去?不如帮帮他们,给一点六合别院的线索,引他们到那边去。”童仆毕恭毕敬道:“是,老爷。”

    傍晚,杨时雨与李秋阳告别太白,在扬州城内找了一处客栈下榻。晚上,杨时雨听见客栈外的街上有打斗的动静,便打开一条窗缝围观。街上有黑衣蓝衣二名青年男子在争抢一本书、也可能是账本一类的东西;黑衣男子蒙面,看起来轻功比较好,可能是偷盗之人,虽然身手一般,但滑不溜手的功力也让人无从下手。几轮过后,只见那蓝衣青年被逼无奈、放弃制服那黑衣贼,而是伸出右手、隔空从他怀里“吸出”了书册,拿在手中。“啊!是御风术!”杨时雨双眼发亮。黑衣贼怀里一空,想要再伸手去夺回,已是回天乏术,便转身一跃而去,动作间从蓝衣青年腰间拽下了一块令牌一类的东西;蓝衣青年专注于书册和黑衣人,未曾发觉丢了东西,直接一跃而起,追赶黑衣贼而去。杨时雨趁尚无人发觉,赶紧从窗台飞下,捡起令牌,看见上面写着“六合别院”四字。杨时雨心想:不知这蓝衣人师从何处?与海沙派是何关系?这六合别院又是哪?

    李秋阳也从客栈大门出来,看见杨时雨和她手里的令牌。杨时雨问:“刚刚那幕你看到了吗?那位蓝衣人,使的明显是从御风术演化而来的武功招式,他那招隔空取物我也会。”李秋阳神色有些狐疑,道:“就算是,你不觉得这太刻意了吗?大半夜在这里追贼也就罢了,刻意使带有御风术的招式,还刻意丢下了这留有线索的令牌?小雨,得小心是陷阱啊。”杨时雨将令牌揣在怀中,笑了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送上门来的线索,不要白不要。不如明日再去祥云楼问问,说不定明天杨百灵姑姑就在了。”

    是夜无话。第二日,二人再次前往祥云楼,见到了杨百灵和扬州鸿雁局的负责人小彩蝶。杨百灵对扬州、润州祥云记的治理方式又与两位兄长有所不同,她是将所有生意按业务类型来分类,鸿雁局负责情报收集,负责人是她原先的丫鬟小彩蝶,因十分聪明伶俐、又是杨百灵的亲信,所以放心将这块的业务分配给她。餐饮类主要是酒楼和茶楼的生意,交给了一个负责人,典当行又交给了另一个负责人。

    杨百灵个子高挑、长相端方,是一位成熟干练的女老板形象;小彩蝶也是娇小玲珑,人见人爱的模样,让人很容易就卸下心防,怪不得适合情报收集的工作。杨时雨在雅间先是拿出了“祥云仙鹤”的黄玉坠,又拿出了昨晚客栈前的街上捡到的“六合别院”的令牌,问道:“百灵姑姑,您可能已经收到了杨百川伯父的信件,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今日要问的可能是两件事,也可能是同一件事。第一件是海沙派的掌门身份以及他的发家史,第二件是我昨晚看到这个令牌的持有者使出了类似蓬莱的御风术,想查查这个别院的所有者和蓬莱岛的关系。如果确认了六合别院是海沙派的掌门所有,那第一件事便不用查了,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杨百灵欣慰地笑笑说:“蓬莱杨家的传人果然名不虚传,这性子很对我的胃口呢。彩蝶,你都听到了,安排下去,时雨丫头要的信息尽快提供。”小彩蝶飞快地点点头,便退出门去。

    杨百灵看已近午时,便招待他俩吃了个便饭,虽然只是酒楼的工作餐,但四道菜肴都非常精致美味,可见杨百灵平常也是个对生活十分讲究的人。另外,杨百灵对御风术非常感兴趣,边吃边聊了一些修炼修道的细节;她还说道,小时候曾跟父亲闹过,想要回蓬莱去学习御风术,可是父亲不肯,非让她学习经商,叛逆的时候甚至想过离家出走,如今想想年少轻狂的时刻觉得恍如隔世。杨时雨觉得,这位杨百灵姑姑与杨百川伯父又不是一个风格,伯父是健谈、让人如沐春风,姑姑是亲切、让人想向她倾诉倾吐,不禁感叹祥云记的几位掌事人都别具风格,各有所长。

    午餐后,小彩蝶带来了几张鸿雁笺消息,杨时雨读到,海沙派掌门海青的信息与杭州查到的一致、能互相印证,扬州还详细记录了海青入赘当地权贵苏氏和苏宅的大体位置。小彩蝶汇报道:“杨小姐推测的没错,六合别院果然是苏氏的财产,挂在海青名下。地址我单独抄给您了。”杨时雨又问,有六合别院院内的地图吗?小彩蝶摇摇头,说私宅之内鸿雁局一般不会进去盘查,所以没有内部的消息,但是可以给他们画出从此处到六合别院的路线图是没有问题的。杨时雨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了,便说了句多谢小蝶姑娘。二人也随即告别了杨百灵,回到入住的客栈之内。

    现下,杨时雨觉得她已经能确定海沙派掌门海青拥有六合别院,海沙派武功又与蓬莱御风术有着强烈的联系,便想潜入六合别院探查一番。李秋阳觉得不妥,说道:“小雨,你觉不觉得我们来扬州之后,所有事情都查得很容易?尤其是六合别院和御风术的线索,简直是送到眼前的。以往,就算是鸿雁局给的消息也不会那么直接和准确,我们至少还要自己探查或者推测一番。而且最让我不安的是,来了扬州之后,好几次我都觉得有人跟着我们,比如昨天去栖灵塔的时候我便觉得总有人在不近不远处跟着我们,似乎也不是想攻击或者偷袭,只是想了解我们的行踪似的。”杨时雨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说:“要说线索,这次确实是来得太容易了一些,不过我们也去祥云楼确认了呀,又不是假的,难道海沙派还能主动送线索给我们吗?图什么呢?以及有人跟踪的事,你是不是也有点过于警惕了?”李秋阳道:“不,我练了这么几年的射箭,你要相信我,听觉方面我一定比你更敏感。但是他们为何要送线索给我们,我一时也没想明白……所以这才是我更担心的地方。如果你不明白敌人想做什么,才是更应该警惕的。”

    杨时雨沉默不语。

    可是这六合别院的所有信息就近在眼前了,没有任何道理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