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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几人在,天涯孤棹还。——温庭筠《送人东游》
话说杨夏青邀请杨时雨到祥云阁喝茶,杨时雨欣赏她果敢豪爽的性子,也想交她这个朋友。门口正好遇上了李秋阳回来,杨时雨介绍说“这是我一道来的朋友”,三人便一起走进茶楼。
祥云阁有上下两层,下层主要是大堂开放位,靠外围一圈桌子之间只加了屏风形成小隔间,带门的雅间则都设在二楼。杨时雨对雅间没甚所谓,挑了个一楼的隔间坐下,杨夏青再次自我介绍道:“杨夏青,杨柳的杨、夏天的夏、青草的青。你们呢?”她看二人均年纪相仿,猜测是某一门派出来行走历练的少侠,她看杨时雨生得好看、武功又俊俏,凭添一份好感。杨时雨道:“杨时雨,同姓,时光的时、春雨的雨。”李秋阳道:“李秋阳,木子李、秋天的秋、暖阳的阳。”杨夏青性格爽直,又爱交朋友,她见李秋阳还拿着行李,便热情地想尽一尽地主之谊,说道:“二位少侠好,幸会幸会。是第一次来明州港吗?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周边吃喝玩乐的地方都很熟,有什么都可以问我。”
小二过来上茶,李秋阳看杨夏青接过茶壶茶点动作熟练,小二又对她恭敬,便问道:“你是这里的少东家吗?”杨夏青摆完一桌的招待,爽朗地笑着回道:“这里的东家是我阿耶没错,我却不是少东家。我有个无所不能的阿姐,又能管事又能管钱,有她在啊,就没我什么事啦。再说我对这些经营生意、算账管钱本来就没兴趣,我就一直想去外面江湖闯荡,做个女侠。话说还未请教二位少侠的师承?”杨时雨听话听音,她既是这茶楼东家的女儿、又姓杨,估摸着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祥云记的老板或者接头人,便问道:“我叫你夏青可好?夏青,你听说过蓬莱吗?”杨夏青星目放光,满脸惊喜的表情:“哦!我说呢!怪不得你也姓杨,还有那般俊俏的功夫,原来是蓬莱岛过来的杨家姐妹!那我叫你时雨……妹妹?”杨时雨笑笑说,辈分是算不清了,但是咱俩可以论论年龄,二人一合计,发现竟然是同一年的生辰,杨时雨又说:“看名字,我生于春天、你生在夏天,可是我略大些呢。”杨夏青嘟嘟嘴说可不想再多个阿姐,也没差几天,不如就以名相称吧。
三人聊了半晌,相谈甚欢。杨时雨估计她既不管事,应该也不清楚吊坠和信息交换的一概事宜,便暂时没问什么,只问了她阿耶何时回来;杨夏青说阿耶去余杭办事,但是过几天阿姐会过来。杨时雨便借口说李秋阳的行李要放回客栈,就暂时拜别了杨夏青。
回客栈后,李秋阳告诉杨时雨说老钱很可靠,过两天便可拿到过所,不过又问杨时雨是不是还准备在明州港待几天、等祥云阁的人?杨时雨点点头,给李秋阳简单介绍了一下祥云记与杨家的关系,又说就算一时半会见不着夏青的父亲,至少先问问她姐姐,试着要到祥云记的接头人。
午后,杨时雨在客栈休息,因昨夜在船上没休息好,便小憩了一会;醒来觉得有些闷热,打开窗透透风。她的房挨着主街一侧,打开窗就看到了主街上有一江湖郎中摆摊,估计是医术比较好,又或者看看小病小痛的价格比一般医馆要便宜,反正无论何种缘由,结果是他的摊位前面排起了一字长龙。杨时雨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见这位游医着一身舒适宽大的粗布长衫,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具体年岁她也说不准,总之看起来比如风哥哥还要大一些。他长得清秀白净,有几分俊朗之气,但又不似书上写的白面小生那种“玉树临风”,脸上多了些长久在外漂泊的沧桑痕迹。游医旁边跟着一个跟杨时雨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徒弟,与李秋阳比起来甚是瘦弱。这徒弟帮游医举着个布幡,上书“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八个字,杨时雨笑笑,心想:这江湖郎中还挺有自信,只是不知医术如何。
游医名唤“凌一舟”,取一叶孤舟之意;他半生漂泊江湖,唯有捡来的一个小徒弟作伴,取名叫白术。所幸他医术精湛,虽然诊金收得便宜,但也能养活两口人,十余年来在江湖已经小有名气。他从中部一路向东,在每个县城都会待上一段时间再走,短则一旬、长则几月,随遇而安,得到救治的百姓尊称一声“凌神医”。
“凌神医,我月前来过的,我家有个患了痨病的郎君,症状您都知道,上次的药吃完了,看要不要换新药?就直接开药便好。”凌一舟问,上次的方子带来了吗?看了一眼后说,痨病是长期的病症,如无明显变化的话就沿用老方子便可。女人照旧付了诊金,临走前凌一舟却让她等等,问她是不是胃口不好,经常胃脘痛、还偶尔冒酸水?女人点点头,又问神医如何得知?凌一舟便道,医家看病需望闻问切,她面色暗黄,起身时手捂小腹,眉头微皱似有疼痛,都是脾胃不好的迹象。
凌一舟一边开药方,一边说道:“就算你家男人不能工作,你也不能一人做几份工,总误了吃饭的时辰。这脾胃里的病调理起来不难,但若不改变积劳成疾的习惯,还是容易再犯。”开完方子,凌一舟不肯收她另一份诊金,推说“在下也只干了一份的活,何必要两份诊金”。
窗台上的杨时雨目睹了这一幕,对这游医的印象非常好——这位凌大夫,本事还不错,心地也好,看着顺眼。这时,杨时雨忽然听到李秋阳在外敲了敲门,便停止了观望主街上的“热闹”。开门见一脸兴奋的李秋阳说,快到饭点了,听客栈伙计说,不远处的状元楼甚是有名,里头的红膏呛蟹、雪菜大汤黄鱼做得极好,非常值得一试。杨时雨笑笑道:“我当什么新奇玩意,不就是螃蟹和黄鱼,蓬莱不都有么?”李秋阳摆摆手,认真澄清说:“诶,不对不对,那做法可是大不一样。这红膏呛蟹,虽说用的是东海的鲜白蟹,但却是‘生食’,跟鱼脍又不太一样;是将新鲜的梭子蟹洗净,投入盐卤之中腌制。取出切开,红膏满盖似玛瑙,肉色晶萤如白玉,风味最是独特。那雪菜大汤黄鱼,也是选用的……”杨时雨打断他说:“好了好了,大阳,知道了,我去还不成吗?你这都快把人菜谱背出来了。”李秋阳说着:“来一地,当然要尝尝当地的美食,才不枉此行嘛。”他看杨时雨房间的窗开着,走过去的时候往窗外望了一眼,看见了底下坐堂的江湖郎中和他面前的长队,然后将窗默默关上。
话说那红膏呛蟹确实卖相很好,正如李秋阳所说,状元楼将蟹壳放于中央、蟹脚环绕在旁,状如一朵盛开的菊花;生腌的蟹肉剔透如白玉,配上鲜红似火的蟹膏,又好看又好吃,名副其实。不过杨时雨吃完回客栈的路上,小腹就开始隐隐作疼,初时她觉得没什么大碍,就没有告诉李秋阳。可是疼痛感越来越明显,从隐隐作痛到阵阵刺痛,逼得她额头渗出点点零星汗水;她自恃懂点医术,想着大约是水土不服,过了今晚就好了,便忍痛继续走着,直到快走回客栈门口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蹲了下来。李秋阳才察觉出不对劲,赶紧蹲下问她:“小雨你怎么了?怪我怪我,这天色晚了,竟没看出你脸色这么不好……别吓我,你说话呀,我,我带你回去,我去给你抓药……”
不远处,总算搞定了大长队的凌一舟正准备撤摊,看见一对少男少女蹲在地上,少女还捂着肚子一脸疼痛的表情,便赶紧上前。凌一舟简单看了一圈,对着李秋阳说道:“我是个郎中,你别急,先把她扶进房里。”于是李秋阳搀着杨时雨,凌一舟和白术跟着,四人一并回到天涯客栈大堂,寻了处最近的地方赶紧坐下。
凌一舟开门见山地问:“二位是不是刚食了生蟹?”李秋阳一脸关切,着急地回道:“对对对,大夫您如何得知?”凌一舟先让白术赶紧去厨房打一碗姜汤,白术放下手里的各种布幡、药箱,便喊着伙计一起过去了;凌一舟先给杨时雨倒了一杯温水灌下,然后拿过她的左手,将袖子略略卷起,按压手腕上方三指处的内关穴。他一边按,一边解释道:“明州的红膏呛蟹是有名,但生蟹生冷,应蘸姜醋食用,中和蟹的寒性。而且生蟹的气味非常特别,你们二位的手上又都留有那股腥味,这一看一闻自然就知道了。”
凌一舟揉了一会,杨时雨的疼痛稍有缓解,白术又带着姜汤回来了,凌一舟也一并让她喝下,再嘱咐道:“第一次吃生蟹?我看姑娘脾胃不好,以后生冷的食物还是少吃。”杨时雨还未来得及道谢,李秋阳便拉着她的另一只手,忙道歉说都怪自己沉迷美食,没照顾得上这遭。
杨时雨缓过劲儿来,先安抚李秋阳说没事了,怪自己没太注意所以不知道这些,不怪他;其实她自己确实是不知道,从小父亲和祖母将她照顾得极好,她也确实没吃过生鱼脍,估计是家人知道她脾胃不好,但她自己却不知。杨时雨又对凌一舟点头致意,说道:“今日多谢你,凌大夫。请问我照例应该给您多少诊金?”
白术在一旁赶忙抢答:“这算出诊,还算夜间急诊,按例得给三倍!这得……六文钱。话说姑娘是第一次相见,为何知道我师父姓凌?”
杨时雨笑笑,心想这孩子算术这般差,也不知这二人平常于银钱上得亏了多少,回道:“出诊双倍、夜间再翻倍,应该是八文啦。”她一边说,一边掏出钱袋,足数给到白术。
凌一舟未在意这些细节,灯下仔细一看,倒是想起来这位姑娘确实不是第一次见,他早上在面摊吃面的时候见了她在街上施展御风术,于是大胆猜测了一下:“多谢惠顾。早上祥云阁前见识了姑娘的御风术,请教姑娘是姓柳还是姓杨?”
不止杨时雨一惊,李秋阳也一惊。杨时雨心想:他什么来路,为何识得御风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