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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笑,“我那都是激动的。”其实他是故意的,他打小儿就对凤景南没啥好感,凤景南偶尔抱他一抱,他必要送一泡童子尿给凤景南做见面礼,有时实在没尿,憋不出来也只得作罢。
那会儿因明湛随意小便的事儿,直把凤景南恨的牙痒痒,觉得明湛天生就要跟自己做对。如今再提起旧话,凤景南倒是会心一笑,见明湛脸上过不去,便不再多提,转而说起回云南的安排。
“也好,趁着还不是太热。”凤景乾道,“明湛,你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许久未见你,常念起你。”
明湛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虽然凤景乾这话假的厉害,也只得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凤景乾道,“盐课不是小事,明湛头一遭当差,你派些得力的人帮他。”
“皇兄尽可放心。”凤景南笑了笑,“你还不知道他,向来主意大的很,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放开手让他去做,只要保障了他的安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凤景乾也只是略略点过,他并不想太过干涉云南的内政,否则兄弟生隙,得不偿失,打趣道,“这几日不见,你们比以前亲近了许多。”
“哼。”凤景南装的也累,愤愤道,“我是看他回云南主持盐课,怕少不了波折,被外人瞧出什么也不好。倒是那个混帐东西,不知道心里又转悠什么主意呢。”
凤景乾真是给兄弟逗笑了,“景南,你对明湛的偏见也过了些。依我看,你鲜少对他这样关照,明湛颇有些手足无措。”
凤景南道,“当年先帝对咱们有半分和颜悦色,哪个不是诚惶诚恐,如今世风日下,老子倒要去猜儿子的心了。”
凤景乾浅笑,端起一盏茶,还未喝,淡淡地,“先帝当年也猜过你我之心,这不出奇。”
见凤景南倏的沉默,凤景乾呷口茶道,“明湛待人真心,你别总苛待他。”
凤景南抬眼看兄长,虽未说话,眼神中并不赞同凤景乾所言,他对明湛还不够宽容?世上简直没有比他再宽宏大量的父亲了!
凤景南膝下四子四女,其余子女加一块儿也比不上明湛难搞!在明湛身上操的那些心哪……
其实,这是凤景南偏见了,如果他知道此时明菲与明义的对话,就会明白,明白虽然难搞些,好在为人聪明,做事走不了大褶。搁在别人身上,譬如不够聪明偏又自作聪明的明义明菲兄妹,那后果真是需要一点儿想像力的。
明菲打发了侍女出去,又命母亲亲赐的大丫环白芷在外头守着门儿,方与明义说话。
“听说父王有意让二哥回云南?”明菲单刀直入,问的直接。
明义得了消暑银的差使,虽然是与明湛一道做,不过也足以说明父亲并没有舍弃他,如今明义虽有些苦夏,消瘦了,精神却不错,温声道,“父王的意思,无人可以违拗。”
“二哥不要太天真了,”明菲冷笑一声,“留在帝都还能争上一争,若是回了云南,谁能争的过明湛去?”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寒光,明菲静静的问,“大哥若能争,就不会失了世子之位?二哥,你不会以为父王命你与明湛一道当差是看重你?明湛风头太过,自然要找人牵制他,二哥不过是父王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
饶是自幼与明菲关系较近,明义听了这话,脸上也是一寒,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明义冷笑道,“妹妹要这样讲,原本也没错的。父王乾坤独断,任何人都要秉承父王的意愿,照妹妹的话,岂不人人都是提线木偶了。妹妹向来有才干,父王先前也宠你,可因你先前忤逆世子,如今父王可愿看你一眼?”
“我因什么被父王发作,别人不清楚,莫非妹妹还不知道吗?”明义冷笑道,“我为妹妹操持这一场,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承想却换得妹妹这一番的奚落。罢了,原也没指望着妹妹承我的情,如此,既然妹妹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明义起身要走,明菲急忙相拦,叹道,“二哥,我这话虽不中听,可阖府也只有我跟二哥说了。二哥,我们是同胞兄妹,自幼一处长大,这回二哥为我遭了难,我焉能不知二哥都是为了我才闹到今天的地步。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看着二哥以身犯险!”话到最后,颇有几分急切,明菲道,“莫非二哥连亲妹妹的话也不信了。”
明菲服了软儿,明义便又坐回去,无奈道,“我不是不信你,菲儿,你得明白,如今咱俩在父王心里的份量,加在一处儿都比不上明湛的。他已经是世子,我们要不了他的强去。”
“正因如此,二哥才不能回云南。”明菲生的漂亮,即便严肃着脸孔,也极养眼,“二哥,父王自来最喜欢的是大哥,这我们都是知道的。这次消暑银一事是明湛首提的,父王却让你与他一道做,岂不是分了他的功绩。再者,他为什么要给人发银子,还不是为了收买人心,二哥此举,岂不是大大的得罪了他。”
此话戳到了明义的心头,明义脸色微变,明菲心里有了底,再接再厉道,“明湛以前虽在帝都五年,可大部分时间是在宫里。二哥却一直在这府里住着,论对这府里的熟悉,二哥是胜过他的。我想这些年,二哥肯定也培养了几个心腹可用之人。”
“我来打个比方,二哥一回云南,明湛若是使法子不让二哥回来,他可是要长驻帝都的,何况父王已经把帝都的产业交给了他,他有大把的时间梳理这府里的奴才。再者,这些奴才们哪个不是跟红顶白,多的是人往明湛跟前儿凑。待二哥再回帝都之际,这府里还有多少人可用?”明菲道,“再者,他可不是个傻瓜,这次有父王眼看着,他能容了二哥。回云南整顿盐课,不知要得罪多少人,父王即便让二哥与他一道儿,须不知他会不会将二哥当做替罪羊呢?”
“我知道,这种纷争在哪儿也免不了,可是,二哥能争得过他吗?”明菲半眯的凤眸中满是怨恨,“他身边儿的那几个小子是什么出身?他们的父亲都是父王的心腹!哪怕为了自家儿子的前程,也得为明湛说话!”
“到那时,二哥岂不是要任人鱼肉了!”
“二哥要放下帝都五年的努力回云南为父王平衡明湛吗?”明菲轻声道,“二哥也说了明湛是世子,日后就是镇南王。现在二哥做了父王的枪,就算明湛深明大义,可将来呢?他忆起今朝之事,能去怨恨父王吗?介时,二哥如何自处?”
“谁还能保的住二哥?”
明义冷汗出了一身,明菲冷眼望着明义,一字一句道,“我们是亲兄妹,大哥、二哥、三哥,再加上我,下半辈子就要在帝都过的。还有明艳、明雅,她们虽然与有湛亲近,可到底是女儿身。二哥莫要忘了,当年父王让明湛到帝都的初衷,只是风水轮流转,如今却轮到我们兄妹在帝都为质了。”
“二哥在帝都好生经营,日后咱们兄妹都要指望着二哥,何苦要回云南,去做些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你说这么多,可谁能改变父王的心意?”
明菲神秘一笑,“上次二哥为我盘算,这遭轮到我为二哥出力了。二哥只当不知此事,介时,我自有办法让二哥留下来。”
107、胜券
慈宁宫里。
魏太后始终不大戴见明湛,即便明湛成了世子,她也不大爱与明湛交流。
当然,到了太后这个地位,尤其做龙椅的那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并且儿子大权独握,这太后的位子,坐起来没有不安稳不滋润的。
魏太后与明湛的关系经过了多方面的调解,如今俩人能安静的说上会儿子话了。
大面儿上总过的去。
魏太后问,“你父王也进宫了吗?”
“是,皇伯父留父王说话儿,打发孙儿先过来给您请安。”明湛坐在魏太后下首第一个位子,以他的身份和血统,自然当的起。尽管魏太后就是不喜欢明湛这张脸,也得忍了。
念及儿子,魏太后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温声道,“有新进的果子,拿些来给世子尝鲜儿解暑。”后一句话是吩咐身边的宫侍的。
明湛谢赏。
宫侍捧来新鲜的时令水果,其实也就是瓜果梨桃儿之类的,明湛让了一回,很实在的捧起来慢慢的吃。他跟魏太后没啥共同语言,占着嘴,也省的尴尬。
待凤氏兄弟过来请安时,明湛已经吃了大半盘子水果,吐出一堆的桃核儿啊葡萄皮啊。饶是凤景南决定即便做戏也要对明湛宽厚些,看到那一堆的果皮时也险些没绷住,差点发作起来。
魏太后瞧见儿子那表情立码就生动起来,真称得上是嘘寒问暖,慈母情怀。
凤景乾与魏太后坐在主位榻上,明湛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给凤景南坐,自己坐了凤景南下首。
凤景南瞅这半盘子的果皮,忍了半天,方面目扭曲的问了句,“你皇祖母这里的果子格外香甜吧。”言外之意,你八辈子没见过东西啊!
明湛笑笑,温顺的答了一个“是”字,险些把凤景南噎死。
事实上,在很多感观上,凤景南与生母魏太后是一致的,譬如,他们就是看明湛不顺眼。
凤景乾笑,“明湛自来偏爱这些瓜果,以往在帝都时,夏天都不乐意吃饭的,吃果子就吃饱了。还得朕派人监督着你吃饭,现在可改好了?”养别人的儿子也不容易,瘦了病了的得担责任,尤其是像明湛这样不好搞的家伙。
明湛笑嘻嘻地,“现在父王总嫌我吃饭吃的多,常骂我是饭桶呢。”明湛的一大优点,胡说八道向来没啥心理压力。
只是当事人凤景南手痒的真想一巴掌把明湛抽到外头去,凤景乾哈哈大笑,凤景南却没啥幽默细胞,冷着脸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明湛摸着脑袋笑,“嘿嘿,说着玩儿的,开个玩笑嘛,父王真是较真儿。”
此刻,凤景南真情愿明湛一直就哑巴着才好。
明湛对上凤景乾,那真是投了脾气,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笑,把魏太后和凤景南撂在一旁,只顾自己乐呵。
凤景乾看明湛顺眼不是没道理的,明湛一提竞标会的事儿,凤景乾便安排人下去做了,不做不知道,省了不少银子。虽然只是内务府小试牛刀,户部尚书都上本说这法子好。
凤景乾特意跟凤景南提了一遭,不外乎明湛如何能干如何体贴之类的话,听的凤景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有了好主意胳膊肘往外拐,吃里爬外的东西。连着三天没给明湛什么好脸色。
如今瞧着明湛不时奉承凤景乾,俩人互捧臭脚,凤景南越看越觉得碍眼,真想问明湛一句:你到底是给谁做儿子的?
魏太后见着儿子高兴,赐了晚膳。
明湛更来劲,还时不时的为凤景乾布菜,那种举手投足间的亲近与熟悉,让凤景南觉得无比刺眼。
其实皇室人吃顿家常饭,没有人们想像中的隆重,百八十道菜的上。
魏太后有诸多缺点,却有一样优点:节俭。
魏太后出身低微,即便后来做了太后,也没有物极必反的走上奢糜的道路。她一直保持着相素的生活方式,所以,魏太后的晚膳只是摆在一张八仙桌上,林林总总二十来道菜,四人东南西北,以尊卑各据一方,明湛正好夹在凤氏兄弟中间。
他和凤景南与凤景乾是相等的角度与距离,可明显,明湛同凤景乾更有默契,他们甚至熟悉彼此的口味儿。
相对的,凤景南这个做人亲爹的倒像是外人。
明湛喝了一些酒,神经有些微微的很舒服的弛缓,随凤景南上了马车后,倚着车厢,唇畔含笑,半眯着眼睛,那神色,怎么瞧都透出一股子舒坦劲儿来。
凤景南叹口气,“过去几年皇兄对你很照顾吧?”
“嗯,还成。”明湛呵呵一笑。
“这会儿倒谦虚上了。”凤景南嗔一句,也未多说。人跟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当初将明湛小小年纪送到帝都,也有让他与帝都亲近的意思。
不过没料到,如今明湛真与凤景乾处出了感情。
倒让凤景南有些心里发涩。
就好像,原来不喜欢的东西给了别人,如今又忽然喜欢上了,想要回来,那种不好开口的,那种郁闷。
凤景南又不是笨蛋,明湛除了脾气不讨人喜欢,其他都不错。明湛又是王位的继任者,虽然在感情上凤景南更偏心明礼,不过明湛实在是不好相与,做事既狠又绝,跟帝都关系良好,要动明湛风险实在太大。
可当凤景南不得不重新审视明湛时发现,明湛已经羽翼渐丰,尽管他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对凤景南的地位产生威胁,不过同样的不到万不得已,凤景南也绝不会去动摇明湛的地位。
如同范维对明湛说的那句话,“您并不是依靠王爷的宠爱才得到世子之位的。”
凤景南也得承认,明湛忽然说了话,凤景乾信中的漏洞,他遇到了很好的时机。
只要明湛开口,他的继承地位便优于其他三个庶出兄长,哪怕他并不得凤景南的喜欢,在嫡长制度的社会中,明湛拥有第一继承权。而且,还有帝都永宁侯府,低调的永宁侯家族也绝不会任世子之位流入庶妃之子的手中的。
与明湛的继承权相比,凤景南更加需要镇南王府的稳定。他是绝不想看到几个儿子之间的争斗与残杀,如果世子之位悬空,便会引发明礼兄弟的野心与明湛的不满,最终的结局,可想而知。
所以,凤景南抓住机会,迅速的为明湛请封。而凤景乾因信件中的漏洞,不得不颁下赐爵的圣旨。
当然,凤景乾对明湛信心十足,而且他们私人关系极其亲密。明湛在对待皇子的问题时也从不让凤景乾为难。
虽然在凤景乾心中的地位,明湛远远比不上同胞弟弟凤景南,不过,明湛占有一定的比重,这是肯定的。
凤景南轻轻的叹了口气,明湛道,“父王,您是不是吃的不高兴啊?凤景南侧脸看向明湛,“我想起你小时候,有一回过年,王妃给你和明淇打了一对玉锁。明菲瞧见了死活也要,我就让你把你那块儿给明菲,另赏了你个好的。谁知你二话没说把两块全都砸到地上,摔个粉碎。”
明湛挑着眉毛,“我的东西,你说给谁就给谁啊?我就瞧不上明菲那张狂样儿,看着就恶心。女孩子家,有本事跟明淇学,不爱红装爱武装。没那本事,就该安分些守着规矩,难道家里还会亏待她?恃宠而骄,张牙舞爪的到底没什么本事,虚生事非。”
明湛对明菲的反感可见一斑。
凤景南道,“你是男人,跟她一个丫头计较什么?再过几年,她们就要大婚了,姻亲的重要性不用我教你吧?”
“唉,您没听过一句话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明湛挑了挑唇色,“明菲呢,就属于后者。不安分原也不是错处,古往今来,执权者,哪个是安分的。不过呢,又愚蠢又不安分,这才是要命的事儿呢。”
“明菲当然也是我的妹妹,不过,我不看好她。”明湛耸了下肩,“她有野心,不过并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能力。如果她真有前朝端肃大长公主辅佐幼帝的本事,谁也不敢不尊重她。您也知道,她这种现状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不安于室’。”
“她一直没有任何改变,并且妄想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明湛道,“姻亲当然重要,也要两权相较,看是利是弊吧?”
“现在您不应该要求我做出改变,而是要明菲来顺应我的意愿。”明湛坦诚的说,“没有愿意得到恶行手足的名声,难道我会闲着没事儿找他们的麻烦。就算当初在帝都,我跟大哥也配合的很好。可是,这跟迁就是两码事儿,您可曾迁就过谁?皇伯父可曾迁就过谁?”
“哪怕我现在说的仙乐一样动听,将来也是不可能的。”明湛诚恳的说,“我永远会以镇南王府的利益为第一,其次是我的利益,当然,谁跟我关系好、亲近、能干,这些值得尊敬的人,我也会为他们考虑。无缘无故的,我不会为难谁,可是,有人伤害到我,我也会还击。”
“明菲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儿,她是我的妹妹,明雅同样是妹妹,您让我不与她计较,也得看什么事儿了。不然,个顶个儿的学她,那府里岂不是没失了规矩。”明湛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笑道,“其实父王倒不用急这些事,您还年轻呢。再坐三十年没问题,那会儿我都比你现在年纪大了。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说不定我走在你前头呢。”
凤景南忍不住给了明湛一巴掌,怒道,“混帐东西,什么话都敢说,掌嘴。”
明湛揉着头,也不大高兴,翘着嘴道,“好不好的就打脑袋,打傻了怎么办?脑袋也是乱打的!有事不能讲理吗?”
明湛翻着白眼斜瞪人,那不乐意的模样把凤景南气的牙根儿痒,凤景南怒,“跟你讲理你听得明白吗?”
“我听不明白也是给你打的。”明湛摸着脑袋,装腔作势,“唉哟,头晕……脑震荡……”
凤景南淡淡的瞟明湛一眼,“要不要请太医来给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