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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苏蘅虽不回城,却也依旧忙碌了起来。
薛老夫人终于精力不济,不出苏蘅意料之外的将管家权交给了夏初晴,苏蘅也懒得回去争这长短,只是让司琴吩咐之前找好的人,给夏初晴下套,知道夏初晴上钩了,苏蘅便也不理她了,横竖薛家那些东西她也不贪,让别人捡了便宜也好——反正她是不想拿薛家的一针一线的。
就算不回城,送往各家的年礼也还是要送的,苏蘅在孝期,身子又不好,所以让向妈妈过来和司琴一起往各家送礼。
同行的,还有护送她们二人的人。
然而这一日,她们去往魏家送礼,回来的人里,却没有司琴。
向妈妈浑身狼狈,身上的衣物虽然整理过了,但是明显的还是有些凌乱。
“我们出了城,往庄子上走,结果在半道上遇到了流民,”向妈妈一脸的心有余悸:“他们人数众多,我们的人太少,那几个护卫虽然身手好,然而耐不住人多被绊住了,司琴……司琴被他们拖走了……”
“人太多,”向妈妈一脸的愧疚:“等我们想要去追的时候,他们四散开来,我们根本不知道司琴被带往哪个方向了。”
“怎么会出这事?”苏蘅匆忙站起来:“向妈妈,你尽快换一身衣衫,跟我去报官。”
向妈妈慌忙道:“小姐你身子不好,外边太乱,你就别出去了,这些奴婢来做便好。”
苏蘅哪里顾得了那么多:“这时候别计较这些了,司琴……一个人被带走了,多耽误一刻,她便危险一分。”
一边报官,一边派人往苏家和魏家借人,随后苏蘅自己带了人在司琴出事的地方附近找,向妈妈劝说无果,便只好寸步不离地陪着她,苏蘅想要把护卫家丁仆妇分散开去找司琴,向妈妈怕出事,始终不肯减了苏蘅身边的人。
那么多人,找了半天下来,却始终找不到半点踪迹。
魏九郎听了向妈妈对那些人的描述,倒是抓了几个在京城内外流窜的乞丐,然而那些人只是收钱办事,从他们口中也问不出什么。
虽说回来的车上那些东西也被人趁乱带走了,然而苏蘅担忧的是——他们那些人不是为财而来,只怕是为色。
否则,怎么偏偏抓了那一行人中唯一的年轻女子?
那些丢失的财物无所谓,可是司琴……一定不能出事。
她一直在给司琴挑人家,最近好不容易定下来了,还没来得及跟司琴说,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出了这事——难不成上天就见不得她们主仆好过?
薛牧青寻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他们一行人用上了灯笼火把,问遍了四周的人,却也始终没有得到关于司琴的一星半点的线索。
“苏蘅,天色不早了,你身子还没好,受不得累受不得凉,先回去歇着吧。”他伸手握住苏蘅的手,苏蘅平日里手炉随身,然而出来太久,手炉早已经不顶用,苏蘅的手冻得冰凉,薛牧青的声音满是祈求:“苏蘅,听话,你先回去,这里有我,我帮你找到人。”
这种时候,苏蘅也顾不得跟他争吵,能多一人,找到司琴的几率便多一分,只是苏蘅不肯回去:“你来了也正好,你带人往那边去找。”
薛牧青回头吩咐人往苏蘅指的方向去寻,自己却留在了苏蘅身边:“外边太冷,你哪怕是回到车上也好。”
苏蘅这一次没有理他——司琴还没找回来呢,她是出来寻人的,可不是出来游玩的。
薛牧青叹了口气道:“那你与我一道骑马找吧。”
苏蘅还没回应,他又道:“你不肯回马车上,到时候他们还要分心来照看你——”
苏蘅想了想,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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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觉得屋子里的摆设似乎不太对,苏蘅想了许久,才想起这是她半年多都没有回来过的、薛家正院里的那个厢房。
苏蘅坐起来,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薛牧青被她惊醒,半眯着眼睛抬起头看向她:“你醒了?你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再睡一会吧。”
“我要回去——”苏蘅想要下床来,结果却发现自己脚底似乎有些不对劲。
“你昨晚什么时候把脚磨破了都不知道,”薛牧青按压住她双腿:“刚上了药就别乱动了。”
苏蘅重复道:“我要回去。”
她只记得他们昨晚找到了破晓时分还是没找到人,后来她太困了,不小心睡了过去,结果一醒来,就到了这地方——
“这是你家,你还要回哪去呢?”薛牧青用被子将苏蘅的身子压住:“而今外边这么乱,你就别再让我——我们担心了。”
“司琴……我还要去找司琴呢,”苏蘅在被子里挣扎:“你放开。”
“找司琴的事,有我们呢,现在你的脚不能走动了,你就在家中等着吧,我们会把司琴找回来的,”薛牧青劝道:“何况要找人,在城里不是比在外边消息灵通一些?”
苏蘅想了想也是,便没再反驳:“你出去,让她们进来。”
薛牧青神色变得柔和:“你好好歇息,再睡一会,我去看看情况,回头说与你听——你不要再乱动了,外边太冷,你那脚不能再冻着了。”
然而整整一天,依旧还是没有司琴的消息。
第三日,才在城内找到了司琴。
他们都陷入了误区,因为人是在城外丢失的,花了太多精力在城外找——当然,就算在城内找,也未必能找得到,京城那么大,麻烦的人和事更多——所谓大隐隐于市莫过如此。
找到司琴的,是魏九郎的下属,司琴被送到苏蘅跟前的时候,身上还裹着那人的披风,整个人人事不省,苏蘅颤抖着解开她身上的披风,只看了一眼便不敢看了。
掳走司琴的贼人太可恶了!
强忍着眼泪吩咐几个丫鬟帮司琴净身,苏蘅恨不得将那贼子千刀万剐。
司琴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魏九郎过来想问她一些情况,然而她只是呆坐在那里,对外界没有一丝半点的反应,苏蘅送走魏九郎,托他帮忙再查下去,一定要找到伤害了司琴的人。
回来的时候,见几个丫鬟都在司琴门外:“怎么不在里边陪着司琴?”该不会因为司琴出了这种事……她们便疏远了司琴吧?
醉墨连忙解释道:“司琴姐姐刚才终于肯开口说话,却是把我们都赶了出来,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让我们不要进去打搅她。”
“司琴?”听到她肯开口了,苏蘅也稍稍安了心,上前想要推开司琴的房门,门却被从里边闩上了:“司琴,是我,你开门让我进去。”
里边没声没息的。苏蘅不放心,让人把门撞开了,一进去,便看见被踢倒了的凳子,以及司琴晃悠悠悬在那儿的双脚——
苏蘅心中惶惶,也顾不得自己的脚伤,快步跑过去抱住司琴的双脚往上抬,吩咐其他人帮忙把司琴救了下来。
找了大夫给司琴施针,司琴幽幽醒来,一看到苏蘅,眼泪便止不住。
苏蘅握住司琴的手:“你怎么能那么傻!”
“出了这样的事……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司琴的眼泪流入鬓发之中:“奴婢死不足惜……只是终究是牵累了小姐的名声。”
“司琴你别这样,是我没护住你,你若是——”苏蘅握紧她的手,满满的愧疚:“岂不是说我该陪你一块去死。”
“既然这样,那咱俩一道去死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苏蘅鼻子发酸,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下辈子,咱俩身份换过来,我给你当奴婢、做牛做马赎罪。”
“小姐别这样!”司琴连忙想要起身:“小姐你定要好好的才是!”
“那你就给我好好地养着,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许再寻死!”苏蘅将她身子按回去,试探着开口:“司琴……你可还记得……”然而终究还是不敢问下去,怕在司琴伤口上撒盐。
司琴摇了摇头,脸色惨白:“奴婢被人下了药,动弹不得……还一直被蒙住双眼,那地儿也很暗四周似乎也没什么人……那人又没有出声……奴婢没能记住任何有用的事。”
苏蘅叹了口气,司琴什么都没记住,想要找到那贼人,便愈发的难了。
司琴迟疑了许久,叫住苏蘅:“小姐……奴婢……想要一碗避子汤……不管怎样……奴婢不想……不想……”
苏蘅含泪点了点头:“早让她们备着了……只是要喝两次,你可千万别嫌麻烦。”
司琴点了点头:“奴婢省得了。”
司琴那里问不出什么,魏九郎那边也毫无线索,这事情似乎就此不了了之,司琴第二天便将头发梳起,改了妇人样式,明明眼里没有神采,却还是笑着对苏蘅道:“奴婢本想着,要等小姐有了孩子,再梳了头发的,而今早了些,还望小姐不要嫌弃奴婢才是。”
苏蘅几次试着跟司琴提起嫁人的事,然而司琴似乎已经心死,无论苏蘅怎么劝,她都只是摇头。
几天之后,李玉书却来求见苏蘅,说要娶司琴。
他跪在那儿:“夫人,小的一直以来都心仪司琴姑娘……虽然之前夫人回绝了这门婚事,但笑得对司琴姑娘的心意始终未曾变过……小的不介意司琴姑娘身上……发生过什么,以后会一辈子对司琴姑娘好,绝对不让司琴姑娘受苦,只求夫人成全……将司琴姑娘许配给小的——”
他在那里说了许多,又有薛牧青帮忙求情,苏蘅记挂着“以后”见到、听到的那些事,心有芥蒂不肯松口,然而李玉书在那儿跪了好几日,所有听到的人都为之动容,苏蘅恼恨他把司琴的事弄得人尽皆知,更是不肯松口。
最后反倒是司琴过来劝了苏蘅:“奴婢嫁了他也无妨……毕竟奴婢这情形……就算自梳……以后只怕会给小姐惹来非议,若是嫁了人的话,多多少少能止息一些流言……虽说奴婢此举,有些对不起他,可是奴婢愿意把自己的银钱都给了他家……万一哪天……他要是想另娶,奴婢也可以成全。”
司琴自己愿意,苏蘅总不能一味地拦着,让人查了一下,发现李玉书眼下并没有任何不妥的行为,想着自己可能是自己带了偏见,想着或许这人也不至于变成几年后那般模样……便应了此事。
给司琴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并允了她三个月的婚假,苏蘅倒是没想过,司琴三天后便又回了自己身边做事,问起她与李玉书的婚事,司琴却始终缄口不言。
自那之后,司琴便似乎存了心事,苏蘅问了她许久,她才迟疑着开口:“那时候……奴婢曾清醒过一小会……那人……伤害奴婢的时候……奴婢因为反抗……抓伤了他后腰处——”
苏蘅心急:“那时候你怎么不提起?”要是那时候提起的话,或许还有机会找到人——虽说有点大海捞针,但至少还是有机会的。
“奴婢那时候吓得忘了,”司琴怔忪了一会:“奴婢……在李玉书后腰上……发现了抓痕……虽然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奴婢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哪里没错。”
“司琴,你告诉我,你想要怎么做?”苏蘅愣住:“司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你这边。”
司琴落泪:“罢了……奴婢都已经这般了……再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奴婢认命了……只是奴婢不想再见着这人,只想在小姐这边清净些时日。”
苏蘅本想让司琴跟自己去把李玉书做的事揭发出来的,见司琴自己想要息事宁人,又怕自己执意捅出去司琴更不好做人,终究是妥协了。
不过,她对薛牧青和李玉书的不满,越发的加剧了——
她不肯让司琴嫁李玉书,李玉书便使了手段玷污了司琴……回头,又摆出一副不计较司琴曾*于人的痴情模样,骗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觉得他宽宏大量,殊不知明明毁了司琴的便是他。
李玉书和司琴一成亲,薛牧青便让李玉书当了府里的管事……苏蘅不知道薛牧青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又在其中做了什么,她失却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薛牧青自那日趁机将她带回薛家之后,苏蘅便发现自己再也没能出了薛家的大门,除了在自己院中尚能自在一些以外,只要她出了自己院子,便有人将她的行踪告知薛牧青——
苏蘅不信薛牧青对于此事,会半点不知,毕竟……他从这件事里,也得到了好处——比如说,将苏蘅禁锢于笼中,再也飞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