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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辇车里已传出皇帝陛下的笑声来。
做皇帝做到明湛这份儿上,也是罕见。
在明湛脸上根本看不出有啥烦心事儿,这几年皇帝做下来,明湛愈发流光水滑,可见日子过的舒心。凤景乾暗叹,真是同人不同命,坐至尊之位,有愁的未老先衰的,就有明湛这种顺风顺水的。
“瞧着,像高了些似的。”见到明湛,凤景乾还是很开心的。
要不说明湛怎么与凤景乾关系好呢,凤景乾随便一句话就说到明湛心坎儿上,明湛十分开怀,得意道,“我现在跟飞飞也就差两指了。”
凤家基因好,卫家也没矮子,明湛少时生长速度缓慢,跟同龄一比简直就是矮矬胖,明湛对自己身高也一直郁卒至极。这几年却是忽然开了窍,个子蹭蹭的往上长,把明湛喜的,一天必要喝一斤纯牛奶滋补。
补来补去,就补出这样白里透红的好皮肤好气色来。
“父王,怎么瞧着您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是不是哪儿不舒坦哪?”明湛关切的问。这几年日子顺心,以前的事,明湛就心胸宽大的给忘了,况且凤景南年纪渐老,他也就不再气他了。
凤景南瞟明湛一眼,“你什么眼神儿,我哪儿不好了。我好的很。”
有句俗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的敌人。
这话,其实很适用于明湛与凤景南的关系。
唉哟,俩人臭了十几年,互相盘算的次数算都算不清了。明湛对凤景南进行过详尽的研究,见凤景南这臭脸,立时就唧唧咕咕的笑起来,“我知道,父王是瞧我不顺眼了。您可真能挑啊,你往咱们祖上数数,谁要有我这样出息的儿子,那真是上辈子烧的高香,上上辈子积的福气。就您,还有啥不知足的。我大早上的来接您,您还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然后自袖管里摸出块儿绣小鸟儿的帕子,往脸上一盖,没脸没皮的痛哭一声,“伤死我的老心啦。”
顿时,凤景南想死的心都有了。
凤景乾忍半天没忍住,大笑出声。
凤景南无数次的疑惑,依自己与卫太后这种再正经不过的个性,到底怎么生出明湛这样的怪胎来的?
当然,明湛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很会哄人开心。
头一天晚上,明湛跟凤景乾两个唧唧咕咕的说了半夜的朝政,若不是阮鸿飞派摇光来要人,说不定明湛就跟凤景乾一道睡了。
凤景乾心里那叫个熨帖,忍不住私下劝兄弟,“我说好几年不回帝都,这刚见明湛一面儿,也不知道你摆什么架子脸色呢。”
“皇兄这话打哪儿来的,哪里摆架子了。”凤景南是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心里的确有几分不好受,老婆儿子越混越好,实显着他这爹当的有些憋屈。
凤景乾也不争执,打趣一句,笑道,“说没就没吧。你现今是皇帝的亲爹,我可不得罪你。”凤景乾能说这样一句,完全出自他与明湛深厚感情的积累上的。凤景乾觉着,虽说凤景南是亲爹,不过,明显他与明湛更加投机,有父子之情。
哪里像凤景南,天生一幅冷脸,儿子能喜欢才怪呢。
其实,凤景南也有自己的判断。听凤景乾说这样的话,凤景南叹道,“我说明湛这不正经的性子像谁呢。”抱怨一句,“都是太小把他送到帝都,被皇兄给教坏了。”
凤景乾听了倍觉得意,大言不惭道,“那是,若没有我,明湛也这样出息不了。”
凤景南点评,“吹吹搭搭的毛病,尤其像。”
若不是凤景乾拒绝,明湛还打算着同凤景乾一道早朝呢。
凤景乾是何等聪明人,如今明湛登基堪堪五年,朝中一代新人换旧人,纵使还有旧人,忠心的对象怕也变了,他又何必再去早朝。
退,就退的漂亮。
做皇帝做人,一个道理,万不能失了风度。
这个早朝,明湛早已准备好了给林永裳封侯的圣旨。
明湛抠门儿出了名,为人却并不小气,有功必赏。
早朝时大家先议事,再议赏。明湛瞧着林永裳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反正爵位这东西向来是削一批再赏一批的,林永裳这几年是出了大力气了,一个侯爵,不算过分。
明湛早盘算好了,正巧如今欧阳恪年迈力不支,几次上书请辞礼部尚书一职,他命林永裳堂解职江南总督,调回帝都,就有让其接替礼部尚书一职的打算。谁知,明湛刚赞了林永裳几句,林永裳扑通跪下了,沉声道,“臣有一事,请陛下做主。”
明湛觉得他看错了林永裳。
林永裳多圆滑多聪明的哪,结果做起蠢事来,却比蠢r更蠢三分。
林永裳的身世,明湛早一清二楚。并且,明湛秉承着“难得糊涂”的原则,重用林永裳。他再也未曾料到,林永裳会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让他下不来台。
听着林永裳道来自己的身世范家的冤屈,明湛脸若玄冰,未发一言,最后明湛冷冷道,“这样说来,你隐瞒身世,参加科举,混入朝纲,欺君罔上!”
“林永裳,你把朕当做傻瓜么!”明湛忽露怒容,腾的自龙椅起身,指着林永裳吼道,“这等目无君父之徒,就该千刀万剐!来人,拖出去斩了!”
御林军忽喇喇的进殿,眼瞅着林永裳就要没命,李平舟连忙道,“陛下,陛下请三思!林大人纵使先前有过,且陛下看来林大人为国效力多年,于江南屡立战功的面子上,暂饶林大一命吧!”
林永裳为官多年,朝中亦有知交好友,再者,李平舟身为首相,他站出来为林永裳求情,自然有人附和。一时间,诸臣纷纷为林永裳求情。
明湛气的不成了,怒道,“当年范家满门流放,林永裳亦其中,如何偷逃出去。刑部,你是怎么做事的?还有,科举之事,何等严密,尔等任这等目无君父之徒混迹科考,金榜题名,位列朝纲!欧阳恪,你们都是瞎子吗?御史台,朕当年特命右都御史亲去淮扬验明证身,你们是怎么看的,回来口口声声对朕说林永裳清白出身,们的眼珠子是做什么用的!合着,现是众人皆醉朕独醒了吗!”
明湛怒不可遏,把朝中百官骂了一半进去,最终并没把林永裳宰了,但是,林永裳也未能好过,直接下大狱,三司会审。
其实这昭德宫之上,除了明湛一幅要把林永裳剥皮抽筋的模样,另有一,也恨不能一刀砍死林永裳。此人,非徐叁莫属。
江南这三年容易吗?
徐叁为了抬林永裳上位,户部精打细算稳定后勤。现今,林永裳得胜归来,徐叁身为近臣,知道皇帝陛下连封侯赐婚的圣旨都拟好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
难道林永裳以为他的爵位真是他一人之功吗?
下朝后,徐叁回到府里,徐夫人欢欢喜喜的迎上来,笑问,“老爷,林大人可封爵了?”不怪徐夫人会知晓此事,徐家上下早把林永裳当准女婿看来。林永裳素来会做人,几年下来,虽无缘前来拜会岳母大,礼品却从来不缺,很会讨岳母大的喜欢。林永裳得胜归来,全帝都人尽皆知,徐夫人早就跟自个儿丈夫打听过了。
徐叁换了轻便衣衫,接过温热适宜的茶水,低头喝了几口,思量着要如何开口与妻女说林永裳之事。
见丈夫只是喝茶,徐夫人笑眯眯的絮叨着,“盈玉的嫁妆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择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是正经。”
徐叁听到这话怎能不刺耳,一想到爱女多年痴情,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徐叁怒从中来,啪的将茶盅撂几上,冷声道,“此事不必再提,林永裳下狱了。盈玉那里,另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
徐盈玉很快知晓此事,她倒没要死要活,也没刺激太大晕倒在地啥的。徐盈玉怒极反静,淡淡道,“可见他心里,家族冤仇始终是第一位的。若他对我有心,事前总该与我商议,可见是我看错人了。母亲不必担心,林永裳的前程已经完了,我这个年纪,不要再耽搁了,母亲只管为另寻亲事即可。”
徐盈玉这样冷静,倒是徐夫人,三个儿子只此一个女儿,百般娇养长大,结果女儿于婚姻一途却这样坎坷、百般不顺、遇人不淑,不禁悲从中来,握着女儿的手哭了起来。
徐夫人这样一哭,引得徐盈玉心里跟着发酸,她一片真心都是为了林永裳,结果……证明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徐盈玉心下大恸,只是强忍住,半点儿不流露出来,还得拿话来安慰母亲。徐盈玉眉尖儿微蹙,忽而腹下一痛,有什么东西缓缓的流了出来。
“母亲母亲——”紧紧的抓住母亲的手,饶是徐盈玉素来镇定,此时也慌乱起来。
有时,生活就是一盆狗血。
徐盈玉早在三年前便与林永裳发生关系,这事儿虽有些不符合主流社会道德观。但是,徐盈玉又不是啥黄花大闺女,林永裳正当壮年,食髓知味,干柴烈火的,也是难免。
先前徐盈玉都会喝汤药防范中奖,直到林永裳胜期将近,徐盈玉便将药暗中停了,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幸好来徐府的太医是徐家惯用的,医术好,口风紧。
徐夫人给惊的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就是成了亲,到时生出孩子来,人家一算月份儿不对,这也不好听哪。何况现下自家闺女是绝不会嫁林永裳了,偏偏肚子里又有了林永裳的孩子。饶是徐夫惯来宠爱徐盈玉,私下也难免抱怨几句,“你真是糊涂,怎么被那人占了便宜。”
徐盈玉脸色发白,淡淡道,“没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当初林永裳还是童男之身,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
徐叁心里那叫一个烦燥,愈加痛恨林永裳,强压住心中的火气,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办?若是再嫁他人,这孩子绝不能留。”
徐盈玉一时没说话,低头不语。
“还是落胎吧。”徐叁替女儿拿了主意。
“父亲,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徐盈玉眼圈儿微红,“纵使再嫁,也是给人做填房继室。但凡有出息的男人,哪个愿意娶个和离过的女人。再者,我这个年纪,那种药到底伤身,若是没了这个孩子,将来还能不能有孕尚且两说。纵使嫁了,难道就一辈子守着继子继女过日子不成?”
徐叁道,“难道你还想嫁给那姓林的?”
徐盈玉将手放小腹的位子,轻声道,“我是绝不会嫁给林永裳的,或许我就是没有与人白头偕老的命数。但,这个孩子,我想生下来。日后,不管是做为过继之子还是养子,都是我的依靠。父亲,既然男靠不住,也只有靠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