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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暧取了手上的一串莲花佛珠给他。
时已初秋,洛阳郊外草木萧瑟,秋风凄紧,霜林尽染,残阳如血,鲜侑骑马随车而去,频频回头。空中雁声和鸣,往复盘旋,云暧望着他背影,凄凉满怀,将心也几乎随他而去了。
云暧展开手帕,雪白的丝绢里静静躺着一枚浅青色的印石。锦绣山河,锦绣山河……云暧握着那枚沉甸甸的青田石。
“锦绣山河啊……”
他还没有坐拥这锦绣山河,君临天下,却已经感觉到刻骨的孤独和寒冷了。他才十六岁,今后漫长的一生,却都只能在这样的孤独和寒冷中度过。不论成功或者失败。
张合离开他,现在鲜侑也离开他了。
陶宴骑着马站在高坡上,望着不远处云暧碧色的衣裳随风而动。鲜侑走了,陶大人月前升了中书令,虽然皇帝看他就两眼嫌弃,恨不得将他鄙视到土里,但鉴于如今云暧已经是他的直属上司,所以陶大人又得以到皇帝跟前伺候了。
陶宴看云暧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怪心疼。
这些日子皇帝不给他好脸色,陶大人伺候不起也懒得伺候,索性也不理会他。可是装的不在意,实际上还是生气。
陶宴心里感慨,陶长絮啊陶长絮,你怎么就这么蠢,皇帝陛下爱理你爱不理你还不都由他的心情来,你有什么资格跟他生气。况且人家只是不理你,又没有扣你俸禄下你大狱。
他不高兴,你认个错哄哄他就是了,那是你的本分啊!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跟皇帝赌气。
人家鲜大人都比你拎的清啊!
陶大人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渣。
作者有话要说:
☆、和好
小皇帝只不过是不喜欢你,不愿意跟你相好,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小皇帝凭什么要跟你相好啊?你对皇帝做那种龌龊事,他没砍你脑袋就对你够仁慈了,你竟然还在那酸,然后你在皇帝的花园子里胡搞被抓了现形,人家没处罚你,只是不理你,你竟然就生气。陶宴这么一想就吓坏了。
你非礼皇帝皇帝不干你就生气!
老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奇葩!
赵吉扶云暧上马,陶宴也抖着缰绳驱马前来,同他并行,赵吉在后,云暧面凝冰霜表情冷淡,陶宴刻意讨好的笑,指着草丛里:“陛下,臣刚才看到有一只兔子钻过去了。”
云暧不理他。
陶宴跳下马,抓住辔头拉住,云暧侧过头:“干什么?”
陶宴扯着他胳大力一扯,云暧给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拽,没稳住落下去,陶宴两手接住他,云暧一头跌进陶大人怀里。他怒了,挣扎起来,叫道:“放肆!”
一巴掌挥过去,同时高叫道:“来人!赵吉!”
陶宴抱住他,手往膝盖弯下将他打横抱起,放到自己马上,随即也跨上去,策马扬鞭顺坡而下,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河边碧绿的草丛深处。赵吉等人慌忙追到高地,往下一望,只见一片芦苇荡漾,哪里见到人?赵吉跟众侍卫相视愕然。
侍卫道:“追吧?”
赵吉就口吃了,追吧?眼看着皇帝给陶大人一个公主抱抱走了,还钻草丛里去了,这个这个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好事……要是不小心撞到什么不和谐场面……
皇帝的家务事是到底管还是不管呢,要是管了,伤了皇帝的面子,回头没好果子吃。要是不管,皇帝追究起来,这可要怎么回答……众人站在草坡上纠结啊又纠结。
陶宴给皇帝抱下马,云暧已经气的打跌。一张白脸发青,仇恨的瞪着陶大人,陶宴笑,给他摘掉头上草叶,将手绢在河水里浸湿,过来蹲下,擦了擦云暧马背上蹭脏的脸。
云暧扭过头不看他。
陶宴丢了手绢,搂住他肩膀,将他拥在怀里。
云暧冷冷道:“陶宴,你是不是以为朕当真不能杀你?”
陶宴道:“我跟柳亭不是陛下想的那样。”
云暧完全没兴趣:“所以?”
陶宴凝视他双眼,亲了他嘴唇一下又分开。含情脉脉。
“中秋宴那次是个意外,臣没法子解释。”陶宴抚摸着他脸颊:“但是臣发誓,臣对陛下的心意是真,没有欺瞒,也没有心存猥亵——臣的性命是陛下救的,臣的今日是陛下给的,臣心里爱慕陛下,所以才一时糊涂冒犯了陛下……”
“陛下再相信臣一次,臣往后绝不敢再对陛下有一丝不敬或不轨。”这话说出去,他无奈的苦笑,“这样行不行?陛下,别生气了,都是臣的错,陛下原谅臣这一回。”
云暧吐血。
这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蠢货要怎么才能掐死他!
你以为你是我老子还是我娘亲还是我媳妇啊啊啊竟然敢说这种臭不要脸的话!哪个大臣犯了错他不跟大理寺去报道却跑来抱着皇帝说“陛下您别生气了都是臣的错”,真是恶心死个人——别他娘的往狗脸上贴金了!
做人怎么能这样呢!
云暧忍住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陶宴抱住他不撒手:“臣对陛下一心一意,从无二心,若有半句假话,陛下砍了臣的脑袋去,臣绝不会有半分怨言,陛下。”
云暧嘲道:“砍了你那猪脑袋当夜壶?”
“当夜壶也使得。”
云暧不说话了,面无表情的僵硬着。
陶宴低了眼打量了一会他神色,笑道:“陛下不再同臣生气了吧?”
云暧抬眼,陶宴笑:“这样,臣能不能再给柳舍人求个情,陛下既然气过了,就放过他罢,这个人有些用处,陛下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过不去,臣还需要他办事呢。”
“朕现在没工夫搭理他。”云暧挥开他贴的过近的气息,陶宴手仍然搂着他肩头。
云暧没有拒绝他这般的亲昵也没有回应,只是声音镇定的一字一句说道。
“陶宴,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朕不论怎么样也是皇帝。你既然为人臣,就要守人臣的本分,在其位,当其政,忠其君,为江山社稷,为百姓万民——你尽到你的本分,朕自然信任你重用你提拔你,至于其他,”云暧淡漠道,“朕是你的君主。”
“你知道什么叫君主,知道什么叫事君之道为臣之道?”
陶宴惶恐不已,连忙跪地拜了三拜:“臣知道了。”
云暧道:“起来吧。”
陶宴站起来,同时借了一只手要搀扶云暧。
云暧扶着他手,陶宴给他拍了拍膝盖。
云暧起身,抬目远眺。
清风徐来,雪白的芦花在风中飘摇,远处青色的水波隐隐向天际,找不到来路,云暧回头骂:
“这什么鬼地方!你带的什么路!给我回去!”
两人尽释前嫌,也都无顾忌了,陶宴笑:“是臣唐突了,臣这就扶陛下上马。”
陶宴在身后捉了马缰,一只手在前云暧搂在胸前,让他同自己紧紧依靠着,凉风迎面吹来,云暧虚虚迷着眼睛,散发乱糟遭贴在脑门上,露出一半光洁的额头和漆黑秀丽的眉眼。陶宴时不时低头瞧他,搂着他身体看着他脸,心中就油然而生一股甜美的快活,高声笑道:“纵马平川,徜徉山海间,千里快哉风啊陛下!”
云暧给他一说,也觉得极享受,于是隐隐有笑意:“过几日可以出来打猎。”
赵吉等人瞪了牛眼看陶大人拥着皇帝从草丛子里又钻出来了,那什么前胸贴后背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地上。
鲜大人刚走,皇帝陛下就又跟这货搞上了?
赵吉护驾不力,连忙去请罪,同时把皇帝的马牵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