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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剑_分卷阅读_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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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便有了周自横醉斩玉林台这一出。

    曾经的至交好友,自此分道扬镳。周自横虽然有气,但那是他敬重的大哥,再怎么气,周自横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于是只能黯然离开。

    可皇帝也并不好过,这事儿闹大了,逐渐演变成了皇权与仙门之间的矛盾,且愈演愈烈。修士躁动,皇帝被迫革除罗秀才的功名,将之驱逐出神京。但修士们如此逼迫皇帝,也没讨到多大的好处——此后,神京戒严了整整三个月,街上随处可见禁军的身影,一派风声鹤唳。

    “事情大致便是这样。”赵海平说罢,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脾胃,一如当年那样,让他倍感焦灼与无奈。

    他忽而自嘲地笑了笑,道:“我这人愚笨,陛下的心里想什么,我跟在他身边几十年,都不曾看清。”

    有些事情,赵海平藏在心里没说。譬如他在周自横离开后曾多次找皇帝谈话,试图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是他想得有多简单,现实就有多复杂、多伤人。

    他看不清皇帝的心思,可当他再次在皇帝的书案上看见那篇写了许多朱批的文章时,他忽然明悟了。兄弟是真的,可野心也是真的,再真不过了。

    他自己呢?

    三番五次为周自横说话,甚至出言斥责,他越过了身为臣子的那条线,皇帝已经不信他了。三个人组成的牢固三角,一旦崩了其中任何一角,就会整个坍塌。

    孟七七心中唏嘘,又问:“赵伯伯知道我小师叔与陛下第一次争吵时,是在吵什么吗?”

    赵海平摇摇头:“此事似乎涉及什么隐秘,我问过四郎,可四郎也并未说什么。许是真有什么要事吧,他们两个头脑聪明,我就只是个武夫,向来是不大管这些事的。哦对了,那个酒葫芦,就是四郎离开神京前交给我的。”

    闻言,孟七七点点头,不再追问。

    赵海平的目光扫过他,又一一掠过陈伯衍与沈青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怀念与暗藏的希冀,喃喃道:“你们也是三人,真是巧啊……我老了,可你们还年轻,记着赵伯伯的话,这大好年华,多喝几碗酒,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如同四郎说的那样,没有什么伤是喝酒不能治好的。

    只是浮生倥偬,许多人早已聚不到一块儿了。

    第88章染芳华

    劝君更尽一杯酒,劝君惜取少年时。

    酒气浓香,月色撩人,赵海平拉着孟七七一碗又一碗地喝着,非要喝个尽兴不可。他今天高兴,高兴就得多喝,喝到后来,拍着孟七七的背与他称兄道弟。

    两人从天南聊到海北,聊到小童从最初的兴致勃勃到点着头打瞌睡,桌上的菜吃完了,还是沈青崖撸起袖子去厨房炒了盘青菜出来,怕他们光喝酒,太伤身体。

    喝到后面,孟七七也撑不住了,趴在了桌上。他这酒量完全是被周自横训练出来的,周自横是个把酒当成水来喝的人,孟七七跟在他身边近朱者赤,酒量自然而然就上来了。可今天碰上赵海平这么个海量,依然败下阵来。

    赵海平尚算清醒,看着喝趴了的孟七七哈哈大笑:“周四郎你也有今天!”

    得,这也醉了。

    赵海平又瞧瞧孟七七、瞧瞧陈伯衍,蹙眉好一阵沉思,然后对沈青崖道:“沈小兄弟,你来照顾我家四郎,把他扶回房间去……”

    沈青崖看着是会照顾人的,至于旁边那个,冷冰冰的,不行。

    可是孟七七却在这时抬起头来,醉醺醺地眯着眼看了看身边的人,而后径直扑到了陈伯衍身上。他的双手环住了陈伯衍的脖子,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找着一个舒服的姿势,趴着不动了。

    四郎在干什么呢?

    旁边坐着的可不是个姑娘啊。

    赵海平愣愣地看着他俩,脑袋一时转不过来。

    沈青崖适时站起来扶起赵海平,道:“赵伯伯,我扶您回房歇息吧。这段时间一直是芳君在照顾四郎,他们是同门师侄,没事的。”

    “啊?也对……”赵海平脑子转不过弯,不疑有他。

    陈伯衍的心却跳得有些快,孟七七忽然扑到他身上时,他整个人都是怔住的。感觉到孟七七在往下滑,他才后知后觉地把人揽住。

    他整个人,都很热。

    酒味,似乎是香的。

    回过神来时,沈青崖和赵海平都不在了。陈伯衍就着这个姿势如同抱小孩儿一般把孟七七抱起来,找到了唯一还没有亮起烛灯的客房。

    今晚是回不去客栈了,所幸赵海平一早就让小童准备了铺盖。

    屋里还没有灯火,黑漆漆的,陈伯衍轻轻把孟七七放在床上,帮他脱了鞋袜和外衣、盖好被子,便想去打水。

    可他刚转身,一只脚丫子便勾住了他的大腿。

    他回眸,刚盖好的被子可怜地龟缩在床上一角,而孟七七单手撑着侧躺在床上,睁着不甚清明的眼睛,很不明所以地问他:“你去哪儿?”

    陈伯衍抓住他的脚踝,把他的脚放下来,道:“我去打点热水。”

    孟七七脑袋晕乎乎的,无论听到什么话都像是和尚的念经声,可他还是本能地拉住了陈伯衍,整个人无赖一样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而后仰头看着他,不依不饶地问:“我问你去哪儿呢?”

    陈伯衍不与醉酒的人讲道理,俯身再次拉过被子遮住他敞开的衣领,柔声道:“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洗脸,小师叔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了。”

    和尚又开始念经了,孟七七头疼、烦躁。以前的陈芳君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你就是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肯走的。

    一股邪火窜上心头,孟七七一脚就踹在陈伯衍身上,“要走快走,滚!”

    这一脚软绵绵的着实没什么力道,陈伯衍的眸光却倏然暗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忍住了,大步便朝门外走。

    他需要冷静一下。

    井水很冷,恰好让陈伯衍平复了心头的躁动。当他抹去脸上的水珠时,又不免失笑——他这样,与一个轻易被撩拨得失去分寸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区别?

    小童煮好的热水已经凉了,陈伯衍便又费了些时间煮了新的热水,端着回房。可他刚走到门口,就发现门槛上坐着个人。

    孟七七不知何时从床上下来了,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呆愣愣地看着月亮,光着脚,衣衫半敞着,头发也散了。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脸颊还红扑扑的,眼眶微红,双眼迷离,似有哀戚。

    陈伯衍哪还顾得上热水,把水盆往旁边一放,便大步走到孟七七面前,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伸手去探他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