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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杉朝着靥离招手:“我这有个让你出去觅食的好差事给你。”
她派靥离去打探朝华被软禁在宫中的何处,还要同她做个交换。
“我要朝华出卖她对肖慎的执念,除了害人之事,其他的随便她提什么。”说她卑鄙也好,她本就没想做好人,既然朝华能将真情都卖了换取荣华富贵,区区执念也抵不过如今的她对权势的渴望。
靥离迈开短腿,雀跃地就向外跑。可算能远离这祖宗了,换完了肯定撒丫子就跑,回来才有鬼了。
秋杉语重心长:“靥离啊,你知道吧,我是管雷的,雷又是天上打的。和我有来往的,身上多少也有点痕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千万别想不开。”她复又自顾自地说,“淳鱼小儿最近一直嚷嚷着吃肉呢,可惜了凡间的都太粗了些,也该有些野味了。”
淳鱼一听,眼睛闪烁,咧嘴对着靥离笑得暧昧,还不忘露出他的大白牙。
靥离抖了抖,低头抽噎,无精打采地晃悠出去。
待靥离走后,淳鱼与她对视一眼,也不见踪影。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宫里显得神秘而安静。朝华苍白着脸站在窗前,紧抿着嘴,眼里透着倔强和不甘。
“若离梦靥,吾离也。梦靥若离,吾梦耶。”靥离一身白衣,周遭萦绕着朦胧的雾气,遮住他的面部,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引人堕落。
“你来了,要换吗?”她有些惊喜。
嘘,他伸出食指按在她的唇上。
“我听到了腐朽的声音,还有蔓延着的亡灵气息,你又渴望了什么吗?”
“我要坐在王座上看着卑贱的蛆虫在泥潭里挣扎。”长公主有何用,还是说垮就垮,她这次要万人之上,她等着肖慎来求她的那天。
“礼尚往来,这次我要你的心。”秋杉要朝华对肖慎的执念,朝华又要掌握肖慎的生杀大权。他在中间的可有点难做了,但也不能亏了不是,双方都得偿所愿才是笔好买卖。
朝华向后退了退,一脸防备。
“天下岂有白吃的道理?你的真情和周遭人对你的爱护,甚至你的魂气都已经出卖了,那么你觉得你还剩下些什么呢?”他像个锱铢必较的商人。
她的眉头拧成川字,苦索着她还剩什么。和吃人的妖怪交换,除了心,其他的都可以。
她的眸子一闪,凑到靥离的跟前小声说了什么。
靥离听后恭敬地行了个礼:“公主的心意我已知晓,还请耐心等待些时日即可。”
语罢,他身影闪烁了几下,只留下一团烟雾,倏的消散了。
恍惚之际,秋杉忽然觉得有些冷。她蜷蜷身子,也抵不了外面的阵阵凉意。天蒙蒙亮了,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她搓搓手臂,回暖了许多。肖慎一夜未归,淳鱼和靥离也还没回来,偌大的将军府便显得空荡荡的。
她执着伞,提起裙摆,踮着脚迈过小水洼。听下人说,将军差人捎口信回来,要叫她去个地方,还要一个人去。下人们都以为将军是要和夫人单独相处,只有秋杉知道,他还是没死心,打定主意要把金子的事告诉她。
她叹口气,也不知靥离那边进展怎么样了。过几日,还是她亲自去见见老朋友。
秋杉到的时候,肖慎正背手站在空旷的屋子里,那些金子竟都不见了。她细想,如今国库亏损,朝华处心积虑地要博得眼球,这应当就是她和靥离的交换了。
她欠欠身,中规中矩地行礼。
山雨欲来风满楼,肖慎冷着脸不搭腔,她就安静地候着。
“这本来有一屋金子的。”他盯着秋杉,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秋杉瞪大了眼,张张嘴,没发声。
他又一次给她讲了肖家金子的秘密,依然对靥离只字未提。秋杉只当自己是听第一遍,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躲在肖慎身后。
肖慎又试探了几句,都被秋杉装傻充愣地躲了过去。他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多言。
“一会去肖家新开的酒楼试菜,你先出去等我。”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原本藏着靥离的地方。
秋杉察觉他的目光所在,瞧他一眼没说什么便走了出去。他对上次的事多少有些记忆,虽然模糊但以他的小心,定是怀疑到自己身上了。幸好她上次带走靥离的时候,变了个假的放回去,足以把这次应付过去了。
肖慎闭着眼,回忆着。他和秋杉从天牢中出来,遣走了手下,然后他欲带人来着却和她一路走回了将军府。
他在昨日赶到这里的时候,金子就已经没了,神兽也不见踪影。他却在神兽原来藏身的地方,发现了一副画像,画上女子正是秋杉,落款处则写着元祯。他联想到之前听到的男子声音,秋杉叫他二哥,而宰相只有一子一女,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二哥才对。这一切都太蹊跷了,他需要仔细想想。
他抽出那画卷,摊开。
山野烂漫,她立于灿灿花丛。白衣寒碎,青丝乱扬。一双杏眼清冷彻骨,指尖上跳动着幽蓝的火焰,嘴角噙着笑,与这画中温暖洋溢的仙境格格不入,但偏偏又绝美得让人认为,本就该是这样的。
文人酸雅的诗句洋洋洒洒,龙飞凤舞的元祯二字让他觉得刺眼的很。
好一个‘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好一个‘百岁之后,归于其室’。虽不知元祯与秋杉有什么瓜葛,但以后秋杉都是肖宋氏。肖慎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他将画卷入袖中。
“地上凉。”秋杉正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愣神,突然就被人打横抱起,她小心翼翼地看看那人的脸色,谁知肖慎满面春风,目光更是温柔如水。
肖慎有点反常,她打了个寒噤,小心为上。
“冷了?”肖慎对着她的手呵气,难以想象这是个铁血将军。
秋杉神色怪异,她刚刚在外面用神识盯着他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屋里对着墙喃喃自语,出来就变成这般,叫人摸不清头脑。
午膳更是叫她如坐针毡,面对肖慎的关怀备至,她也只能是强颜欢笑。一会给她夹菜,一会又寒虚问暖的。干扯一阵子无趣的话由后,这厮突然给她讲起民间谣传的带着神话色彩的“旷世绝恋”。
话说从前天上有个神仙,整日游手好闲的,偶有一日瞧上了一个坚贞的神女。那神女对他不理不睬,神仙几次来访,都被人拒之门外。这神仙也是不丈夫,对此耿耿于怀,一直向寻个机会整治那神女。恰有一日,那神女下凡了,全不记往事。这个神君追下去了,夜夜春宵,好不...快活
秋杉一口热茶全喷在肖慎脸上,她拿出方帕子,擦擦嘴角。真是异曲同工之妙,难道肖慎又想起什么了,就编这么个故事来敲打她。
肖慎胡乱地抹抹脸,依然是笑的那个惠风和畅的:“对了,好像是叫元祯吧,你识得吗?”
秋杉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她赔笑道:“元祯,名字倒雅致。”肖慎绝对是想起什么来了,她暗叫不妙,又要再清一次他的记忆了。
肖慎点点头,继续说着那个故事:“后来,那神女突然死了。”
她又抖了抖,她死了,这不好吧,太快了些吧。
肖慎面目萧然,似有些感同身受。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他缓慢地吟诵着,像个悲情的诗人。
秋杉错愕地看着他,肖慎略带青色胡茬的脸和记忆中轻佻的那个人重合,她有些分不清,她现在该叫他肖慎还是元祯。
转念一想,他肯定是断断续续地想起什么不完全的,想从她这套话呢。于是,她又同吃了定心丸一般神态自若的舀了碗浓汤:“夫君尝尝这个吧,没想到有这么厉害的厨子,要不是那厨子是肖家手底下的,我都想把他挖到将军府了。”
肖慎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个反应,但也很快调整回来,又是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了。
外人看来,他们这顿饭是郎情妾意,羡煞旁人的。只有秋杉知晓,这其中的唇枪舌剑。
“夫人,我们要个孩子吧。”他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秋杉满脸茫然,不能再这么任由他口无阻拦的胡言乱语了。她一挥袖袍,肖慎的眼睛就又木讷无神了。
她捏了个诀,召来淳鱼靥离。却见淳鱼一身黑衣,满头鸡窝,肿着眼泡,而靥离则困倦地趴在他肩上睡着。
淳鱼打了打哈欠;“一切照常,没什么意外,靥离也成功换得了朝华的执念。”
“你的脖子怎么了?”她眼尖地发现他脖子上的抓痕,又联系了二者彻夜未归和颓唐样,她有些不敢置信。
“这个,靥离昨天折腾了一宿,我都没怎么睡。不过他人形的时候跟个女人一样,阴柔骚气。”淳鱼毫不在意地扯扯领子,露出更大片的抓痕。
她安抚地顺了顺靥离的毛,苦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