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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慎一只手捧住包袱，另一只大手悄悄探到旁边的柔荑。秋杉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嗔怪地瞥了一眼他，又看看旁边酒馆儿里正在吃酒的三五个士卒，后退了几步，走在肖慎的后面，颔首低眉。
“属下见过将军。”几个士卒一齐行礼。
在外人面前，秋杉就没再摆出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男人都喜欢在外端庄大方，在自己面前又毫不扭捏可人的妻子。她一身青衣，神色淡然，与刚才在丈夫面前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几个兵卒暗自打量着将军身后的秋杉。她察觉到几人的目光，回之礼貌一笑，复又神态自若地搜寻着街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肖慎发现了她难得的安静，欣慰妻子虽小孩子心性却懂事的很，也很合他的脾气，他更加满意父亲早些年给他订的这门亲事了。
肖慎的心情轻松欢愉，对将士们话也多了两句：“你们几个别又喝的烂醉，夜里再让人抄了家。”
“不会不会！我们哥几个酒量都好着哩！”身材魁梧的壮汉拍拍自己的胸膛，豪气地说道。
壮汉一看平日就是个豪迈又爱咋呼的粗犷主儿，吆喝来吆喝去的。其他的兵卒面对将军也没什么客套话，亲得像是和自家人说话一样。可见，平时肖慎与将士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实在，所以妻子和将士在他心里并无不同。
秋杉心中琢磨着，在肖慎眼里兵士就是手足兄弟，做妻子的若是表达对兄弟的不满，挑拨关系，倒会给人留下个善妒小家子气的印象。还不如与兵士们好些相处，与其他的男人走得近了，还有可能会激得将军醋一醋。到时无需她又撒娇又讨好的，将军就会自发地想和她呆一块，将她拴在自己身边。
在秋杉正打算着该如何打入军士之间时，她发现那几个人里有个黑瘦子。那黑瘦子的眼底带着狠厉，可面上却摆出憨傻的姿态。其他人扯些军中闲杂事，他就竖起耳朵听，还不时挠头，一副听不懂的懊恼样子。壮汉旁边的人也是热心肠，还给他解释的清楚。
‘不想管闲事，可你自己撞上来，我倒要感谢你了。’秋杉戏谑地看着那人。二人对上了眼神，秋杉点头微笑，而那瘦子闪躲性地扭头。
众人聊的起劲，壮汉就招呼着大家坐下一起一同喝一盅。
“我...”肖慎正要拒绝，感觉到身后的秋杉拉了拉他。
“将军，您近日一直在案前劳碌，也该与弟兄们一同放松下了。”秋杉语调十分平稳，音色竟被拿捏的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般温润，听起来很是舒服。
肖慎有些不解，他对上秋杉的眸子，见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方木桌子旁一个黑瘦的兵，顿时了然。
“这位小兄弟说的是！将军是该放松放松了，”壮汉爽朗地笑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大哥不用如此客套，小弟姓宋名贾，叫我小宋便是！”秋杉拱手，笑的谦逊。
“俺叫李忠，这是刘术。”壮汉点着人，一个个为秋杉介绍着。待点到那黑瘦子时，他一拍脑袋:“俺这粗人脑袋不记事，忘了这兄弟叫什么了。”
黑瘦子憨憨地笑:“俺，俺叫王大胡，上个月刚参军。”
上个月参军，这便是疑点了。肖慎来边关三个月，都没再招兵，可他却说是上个月参军的。肖慎与秋杉对视一眼，她便笑着打了个圆场，将话题扯远。
热闹的夜市，三两个孩童在街上你追我赶地嬉闹着。一群人围在圆桌上，摆着花生和茶水。说书先生在案台前一合扇，脸上的表情生动精彩:“方那时，大将军一声令下，两军正式开打。那些个蛮族夷子们不到半个时辰，就被这些个人追得武器都不要了，扔下就跑，哭爹喊娘....”说书人荒诞滑稽的段子加上生动的表情，引来众人满堂喝彩。
“这些个老百姓，平常就喜欢讲些个打仗的事儿，虽是胡说，但是听起来啊，却是大快人心呐！”壮汉抹了把下巴，又倒碗酒。
“让我们干了这碗！”众人举起酒碗，肖慎在桌下捏捏秋杉的手，对她摇头。秋杉回握过去，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她随后站起身，作个揖:“小弟初来乍到，有幸得将军赏识，今日又结识众位弟兄，我先干为敬！”
“宋老弟真是爽快！”众人笑着，暗道这新来的果然识举。
酒兴正酣，却有人在放烟火。在敲锣打鼓的夜晚，天上的烟花虹彩狂舞，如火树烂漫，绚烂得不像话。戏班子的人翻着跟头，比划着身手，围观的人连连叫好。
这些个兵士们也被这个炙热的夜晚感染，他们加入到人群们与众人一起欢笑，甚至像街头卖艺之人一般，打着拳法，孔武有力。在热情洋溢的夜里，他们融入了百姓，不知觉间更提高了全军在百姓心目中的好感。
肖慎偏头看秋杉，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倒映出烟火的光芒，白净的脸爬上淡淡的桃红，他心中一阵荡漾。
就在肖慎盯得入神时，秋杉毫无预兆地回眸，一笑百媚生。他心中一颤，向人靠近，欲吻上眼前滟丽水嫩的唇。
可秋杉哪能让他那么容易得手，于是娇笑着捂住他的嘴，对他吐舌头做鬼脸挑衅。那人却伸出舌头舔她的掌心，有些濡湿。
“脏死了，你真恶心。”秋杉往他的身上抹口水，一不注意，就让人偷了满嘴香。她佯装羞恼地锤他几下，从人群中挤出去，坐在块大石上看烟花。直觉告诉她，有人正在盯着他们二人。她猛地回头，四目相对，那黑瘦子慌忙地扭脸，随人一起为台上表演的军士们叫好。
“那个王大胡刚才一直在盯着我们。”秋杉在肖慎的耳边细语，对他的耳朵呵气。
将军的耳朵又红了，他努力板着脸:“我也看到了，刚才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了。”
“夫君这么厉害？”她调笑，像主人对待一只小宠一样，两只手揉揉他的脸，“肖慎，你长得真好看。”
“别闹。”肖慎的心跳加速，把脸崩地更紧，正襟危坐。谁知那小人一点不识相，偏不放过他，在他身上蹭啊蹭的，勾起他心中邪火。
“回去再收拾你。”他用危险地眼神睨着秋杉。
秋杉对他抛个媚眼，复又戳戳他硬挺的胸膛:“我们回营中吧。”
肖慎的呼吸更加急促，他深呼了一口气，将人拉起来。没来得及跟剩下的人打声招呼就带人匆匆忙忙地走了。
“又走这么快，人家腿疼。阿慎，你慢点。”秋杉路上一直哼哼唧唧，娇媚得直叫人浑身酥麻。
二人一进帐中，秋杉刚伸个拦腰，就见肖慎只着了件里衣，冷笑着向自己靠近过来，手腕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秋杉变了脸，嫌弃地看他一眼，扔了套干净衣物给他:“快去洗洗，你都臭了。”
她坐在案子上，两腿腾在空中悠闲地晃悠着。从案子上抽出那张她写的字条，对着肖慎摇了摇，“夫君不想知道这后半部分是什么吗？”
肖慎立刻沉下脸，散发着阴气走出帐子。反观秋杉，两只胳膊支在桌上，惬意的晃着腿，还悠闲地哼着小曲子。
肖慎梳洗完回来，脸色仍然很黑。他冷着脸坐在塌子上，专注地看军文，也不理会秋杉。
“夫君眉头再皱下去，就要长皱纹了。”秋杉自觉地凑到将军面前，对着他的侧脸亲了一口，然后又摇摇他的胳膊，讨好着。
肖慎嘴角微扬，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又侧过另一边脸，用手指了指。
她推开肖慎的脸，引得肖慎一阵不满，他像只大狗一样，在她掌心拱来拱去。秋杉被逗得咯咯笑，于是又亲他一下。这回，他才一脸餍足。
秋杉被他逗笑，甜头给点就够他回味的，该吊着的时候就绝不能手软。
“夫君可还满意？”她摊开那张字条，竖起来放在自己的脸边，一同呈现在肖慎面前。不知问的是人还是那字条上的主意。
“如果这也能来一下，我就很满意了！”肖慎意有所指。
“色胚！”秋杉脸色绯红地白他一眼。
“你想的主意？什么时候会这手了？”
“当然是我想的，将军夫人肚子里当然要有点墨水。你快说，是不是被我的聪明才智折服了？”她得意洋洋。
“啪！”肖慎拿起本书，拍了下她的头:“算你歪打正着了。”
秋杉被他这么一拍，心生不满。她偷掐自己一把，憋红眼，哭诉:“你打我。”
肖慎不知所措:“别哭，我平时和兄弟们闹惯了，我不是故意的。来，你打回来。”他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他觉得最近面对夫人，头脑总有些不够用。
秋杉抽出手，脸上还有着泪痕，声音透着委屈和疲惫:“原来夫君心里，我和你的兵是一样的。想来是妾身逾越了，夜深了，妾身有些乏了，夫君也早些休息吧。”
秋杉背对着肖慎，合上眼。表示亲昵有很多种方法，即使不疼也不能养成他对妻子动手的习惯。现在高兴就拿书拍，以后若是真生气了还不得直接上手打了。对待妻子还像对待兵士一样没个轻重的，就得让他长次记性，才知道女儿家金贵的很，要放在心上疼。
肖慎还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到底该怎么说，他吹熄了蜡烛，和衣而卧。一片黑暗中，他轻轻触一下秋杉的背，并没有回应。于是动作很轻地往旁边凑凑，将人搂在怀里，前胸紧贴着她的背。
“对不起。”肖慎吻着她的头发。
秋杉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又凑了凑。这当然并不代表她就这么原谅他了。太轻易原谅会让肖慎把她当玩物，高兴了就逗逗，不高兴了扔到一边，随便哄哄还会颠颠地跑来。这次，就要让他明白，妻子和兵士究竟孰轻孰重。
后半夜，秋杉的神识四处搜寻着。她发现那个细作正摸往囤粮草的地方。她故意踹了肖慎一脚，装作是睡的不安生，嘟囔着梦话:“大半夜的谁那么吵，烦...”她突然被捂住嘴，心里一惊。
“嘘！”肖慎并未入眠，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他披上外衣，给秋杉掖好被子，小声地说“你接着睡，我出去走走。”
秋杉紧闭着眼，用神识扫到肖慎离帐子远了，缓缓睁眼，轻抿粉唇，眼中有流光闪烁。
肖慎瞧见那人在粮草堆前，拿出了火折子。他面色一沉，一跃上前，劈手拿下火折子扔了老远。这细作也有些能耐，与肖慎过了几招后才被制服。陆续有闻声赶来的兵卒，左副将便是第一个到的。他看到被捆绑在地的细作，惊呼:“将军！”
肖慎瞧了他一眼:“无碍。将人带下去，严审，一日后我要知道结果。”说罢，他径直走出去。
回到营帐里，钻进被里，他往旁边摸着，并没有记忆中的软香如玉。“秋杉？”他对着漆黑一片问道。
寂静一片无人回应，他捂着左胸，胸闷地喘不过气，声音嘶哑：“秋杉，你在哪？”心口越加明显的钝痛，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终于不省人事。
秋杉本只是隐在一边，见他突然晕倒，立即现了真身。查了他身体并无大碍，想必是神识封印出了差错。她双手结印，周遭泛起金光，整个人缩小成光影，钻入肖慎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