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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孝仁二十二年九月十五
北陵
夜已深!
喧闹了一天的北陵城渐渐安静了下来,城内的灯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街边灯笼还孤独的照着这条通往东城门的大街。
今天是十五,所以月亮很圆,但浑圆的月亮却因笼罩在它周围的雾气失去了昔日的温馨与皎洁,只有几道淡淡的月光偶尔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在这条大街上,也照在了这条大街唯一的一个行人身上。
他叫万胜。
在北陵城内,没见过万胜的人不多,没听说过万胜的人就更不多,因为北陵城最大的镖局--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便是万胜。
夜很静,静的不平常,静的有些可怕。
一只猫头鹰带着凄惨的叫声飞过了万胜的头顶,但万胜并没有去在意,只是用左手紧紧的握着腰间的那柄宽刀,匆匆的朝东城门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北陵城门早已关闭,他一个人到城门去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子时,一人匆匆的来到了城门,半张脸被头上的一顶大草帽遮住,一身雪白的衣服在此时看来格外刺目,他慢慢的抽出了剑,道:“你等人?”
万胜道:“是。”
白衣人没有再说话,只见青色的剑光一闪,万胜的颈中便多了一道血横,万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了一句“是你”后倒在了地上,白衣人为什么要杀万胜?为什么万胜在最后说出了一句“是你”?这句“是你”究竟指谁?没有人知道。
丑时,又一人来到了东城门,他的剑在手中,那柄剑随着主人每迈出一步而发出更加炙热的火光,他道:“你等人?”
白衣人点了点头。
他道:“那我告诉你,赶快给我离开这里。”
白衣人道:“若是我不走呢”
他道:“那你就得死。”
白衣人突然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但这笑声却突然停止,白衣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因为他的剑已经刺入了白衣人的咽喉。
“为什么?”白衣人道。
“你不该来这里,凡是今夜来这里的人都得死。”
“你是谁?”白衣人道.
“我姓冷。”
“冷什么?”
“冷天星。”
白衣人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后倒在了地上。
...
清晨,昏黄的朝阳照常升了起来,无力的照在北陵城的城墙上,在繁华的大街投下了一道道略显斑驳的影子,如同列阵的军队一样。
西风吹着城墙上的旗帜“咧咧”作响,士兵们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望着阳光,一张张木讷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西风!
北陵城起风的日子不多,尤其在这个时节的西风更是不多。
瑟瑟西风!
对于北陵这古来多事之地,平添了一份悲凉。
位于城南的延福楼是北陵城最大的客栈,洛西楚此时正坐在延福楼“吉五”号房的窗户旁边,望着大街上那些被西风卷起的树叶心中不免泛起一阵恬静,洛西楚喜欢秋天,尤其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喜欢看那些被风吹起无力卷荡的东西,每当这时侯他的心里就会慢慢得到一丝平静。
洛西楚伸了个懒腰后爬了起来,虽是清早但街上早已人头攒动、掎裳连袂。
小贩的吆喝声、妇女的争吵声、小孩啼哭声、以及一些江湖卖艺人的叫喊声沸反盈天,响遍了北陵城的大街小巷,荒凉的西风并未吹散北陵的热闹。
洛西楚的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喝过店小二送来的一碗来自粤州的雨前茶,吃过早点后,洛西楚便离开了延福楼。
北陵城是大卫朝的京师,所以大街上自然很是热闹。
当洛西楚路过京师府衙的时候见到外面聚集了很多人,洛西楚是一个很爱凑热闹的人,人群中有两具躺着的尸体,其中一人衣着白衣,另一人洛西楚当然也认识,是万胜。
衙门内的捕快像些无头的苍蝇飞来飞去,京师府衙的总捕头坐在正堂上,面色凝重。
死人的事在京师府衙并不算难见,洛西楚笑了笑便离开了衙门口,然后又开始了自己的逛街计划。
逛街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尤其是对于一些有钱人,洛西楚当然也很有钱,所以他很无聊,无聊的人通常也只有去两种地方才能觉得打发时间,一种地方是赌坊,另一种地方是妓院,赌和嫖通常也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法。
因此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洛西楚便来到了“掷金赌坊”。
昏暗的烛光照着这鸟笼般的屋子,胭脂味、水粉味、酒臭味、大烟味交织在空气中,形成了赌房所特有的气味。
洛西楚刚走进了赌坊便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很面熟的人,一个白天刚刚见过的人,京师府衙的总捕头。
接过一碗茶,洛西楚默默的来到了他的身边,捕头已经输掉了六十两银子,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怒表情,仿佛这输的六十两银子不是他自己的。
在他输掉了最后一两银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洛西楚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他的手中,笑盈盈的说道:“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捕头看了看洛西楚,很欣然的接过银票然后一下子直接压在了大上,所有的人一下都安静了下来,用吃惊的表情看的他俩。
洛西楚望着庄家,道:“我们买大!”
庄家笑了笑,用力的朝手中吹了一口气,抛出了色子。
四五六!
大!
赢了!
捕头麻利的将钱收入囊中,转过身来将银票还给了洛西楚道:“多谢!”
“就这么走了?”洛西楚望着捕头。
“你想怎样?”捕头盯着洛西楚道。
“我帮你赢了钱,至少请我喝杯酒吧!”洛西楚道。
“我没钱!”捕头头也不回走出了赌坊的大门口。
“你刚刚不是......”捕头没有让洛西楚把话讲完转过身狠狠的盯着他道,“我说了,没钱!”
洛西楚耸了耸肩,无可奈何的任由捕头消失在了自己视线中,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热脸贴在了这个京师衙门总捕头的冷屁股上,洛西楚是一个懒人,对任何事都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但有时候又会对认定的事做出一种近乎变态的偏执,所以有时候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随意的人还是一个固执的人,又或许自己根本就是一个披着懒散外衣的倔强人。
...
九月十六,夜。
月,依旧是那轮月。
酒,却有些辛辣。
捕头喝到第十杯的时候面色有些发红,“好久没喝过这么辛烈醇香的酒了!”
“这是我从洛州带来的酒,名曰竹龛,一直想请你喝一杯,今天终于如愿了...”洛西楚坐在捕头的旁边说道。
捕头打断了洛西楚的话,道:“我坐在这里喝酒并不表示我已经答应了你的邀请。”
“可是你已经在喝我带来的酒了。”洛西楚道。
“这是两码事。”捕头说话的同时第十一杯又倒进了嘴里,一股辛辣甘甜顺着喉咙酣畅的流入了胃里发出一声愉悦的声音“诶........”,
捕头举着酒壶,道:“酒是谁带来的跟我是否答应了他是两回事,假如现在店家送我一壶酒是不是就说明我也答应他的邀请了?酒就是酒,不要跟其他事情混为一谈。”
洛西楚有些无奈,“那你跟我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等人。”
“谁?”
“古道中人。”
洛西楚发现思维有些跟不上,“你知道我最近一直在找你。”
“我不知道。”
“我的外祖父和舅舅都让我不要找你。”
“他们说得对。”
“我知道你当年跟我的外祖父和母亲一起战斗过。”
“忘了。”
洛西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两眼平视前方,“你不是一个这么拒人千里的人。”
“那我应该是一个什么人?”
“骄傲、赤诚、热血......”
捕头笑了笑,“你说错了。”
“难道曾经不是吗?”
捕头抬头仰望着天空,许久,道:“人到中年万事休,对于一个年过四十还过着刀尖舔血日子的人来说,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一阵风吹过,吹起捕头额前几缕垂下的乱发,一张冷峻的脸望着街道尽头那无尽的黑暗中喃喃自语道:“起西风了。”
洛西楚站了起来,“这酒是我母亲离世前亲自酿的,已经存放了八年,你应该忘不了这个味道。母亲说过,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可以带着她亲自酿的酒来找你,今天是我生日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我还会来找你的,告辞。”洛西楚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黑暗中,一袭黑衣站在街道尽头,冷冷的望着街道旁坐着的捕头,手中剑微微泛着炙热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