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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不时有虫鸟掠过树叶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响声,那声音轻微而诡异,仿佛随时会钻进人的毛孔里。
“这什么鬼地方……”走在最后的一个江景门的弟子小声嘟囔道。
走在前面的楚逸和颜卿猛然停住了脚步。
荆棘刺破土地的声音凭空响起,林中忽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啊——”
众人睁大眼睛,先前那个发出嘀咕声的弟子被一大片从地里长出的荆棘半吊在了空中,他的胸腔被一根长满倒刺的荆棘生生剖开,双眼瞪得宛如铜铃一般,不过是短短一瞬,就已经没了气息。
第20章恶战
另一个江景门的弟子望着被刺成筛子的同门师兄,脸上仿佛被抹了一层白浆。他的嘴皮子哆哆嗦嗦地磕在一起,大有要仰天长啸的意思。好在楚逸及时从后头捂住了他的嘴巴。
刺杀小弟子的荆棘名为寻声棘,是迷瘴森林里食肉植物的一种。这东西是根据声音来捕猎的,只是没想到先前那小弟子只是发出了一句几不可闻的抱怨声,居然也会成为那东西的口粮。
颜卿和张梵早在出事的时候就各据一角,自动隐去了声息,此刻正站在离楚逸和那小弟子十丈之远的地方。
“小美人,看来你师父和你家掌门都不打算管你了啊?”
被捂住嘴巴的小弟子惊疑不定地动了动眼珠子,他知道楚逸在说话,但那声音并不是从耳边传来的,非要说的话,他感觉这种声音是从他体内响起的。
寻声荆应声而来,到了半道却没有听到活物的声音,在原地犹犹豫豫、兜兜转转了一会儿,一时也懒得往前跑了。它用那尖锐的岔口对着楚逸的方向来回滚动了几下,随后默默退回到黑暗中去舔舐那个被他扎成窟窿的小弟子。
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就清一色地往外头跑,直到再也闻不到那小弟子的血腥味。
“没事吧?”楚逸松开那个快要被他活活闷死的小弟子,这一回他的声音是正正常常从嘴巴里发出来的。
小弟子先是连咳数声表达对自己重获自由的感动,接着又对楚逸鞠了两下躬:“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楚逸见这小弟子生得眉清目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弟子:“在下蓝景。”
颜卿走上来,他淡淡地瞥了蓝景一眼,笑道:“楚公子不愧是天行阁的人,我还道只有天行君有时时救人于危难的担当,想不到公子也是个古道热肠的。”
他这番话其实说得并不夸张,楚逸和沈崖身上都涂了岐黄粉,以楚逸的本事无论是寻声荆还是什么,只要默默地作壁上观就好了,实在没必要为了个素昧平生的仙门小弟子冒着岐黄粉失效,他与沈崖都要暴露的风险。
楚逸笑了笑:“颜掌门言重了,这位小兄弟毕竟也是你的人,我若是救了他,能博美人一笑,也不算吃亏。”
颜卿挑挑眉,所谓人心隔肚皮,但他觉得他和楚逸之间隔的可能是层铁皮。
“丢人现眼!还不快过来?!”张梵疾言厉色地喊了一声。
蓝景愣了愣,有些犹疑地看了看颜卿的背影。
他们刚从迷瘴森林进来时,即便颜卿和张梵貌合神离,但冲着他们都是江景门的弟子,颜卿作为掌门还是会护着他们。可方才寻声棘攻击他,救了自己的居然是楚逸……
联想到前面颜卿看自己的眼神,蓝景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那一头的张梵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颜卿背后,更是火冒三丈:“怎么?!连师父都不认了?!”
他这一声喊得威慑力十足,蓝景觉得有些发蒙,他看了看前头的颜卿,也不管后者看不看得见,兀自朝他鞠了个躬,才小跑到张梵身边。
接下来的一路楚逸走得可谓如履平地,有了岐黄粉的照护,所有会动的虫鱼草木都像失去了感官一般从他身边漠然窜过,一路冲着颜卿和张梵他们游过去。
张梵尽管表面看上去再不中用,但他终究是仙门世家活了几百年的修士,功力还是值得一赏的。再加上颜卿……
楚逸看了看在枝条缠缠绕绕间依旧游刃有余的颜卿,忍不住叹道:“江景门不愧是天下三大仙门之一,掌门年轻有为,连一个修为堕落的老道士都有这等能耐。”
沈崖窝在楚逸怀里,楚逸不让他睡,他虽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还是强撑着意识照做了:“他既有这等本事,为何方才还要岐黄粉?”
楚逸笑了笑:“这和有没有本事是两码事,他是贪欲过甚,所以老成如今这副模样。”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战战兢兢,曾经有过辉煌的人,总是担心有一天会失去拥有的一切。而往往担心得越多,失去得也就越快。
楚逸的眼神透过颜卿张梵,透过那些枝枝条条落在了森林深处。沈崖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家师父就像是一个活了几千岁的老和尚,仿佛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他参不透的。
老和尚随意地挥了挥手,掀起的一道小劲风将前头一直追着蓝景不放的枝枝叶叶悉数打了下来。
蓝景舒出一口气,他矫正了下自己凌乱的身姿,远远朝楚逸露出个感激的笑容。
“这小美人功力不弱,只是容易心神不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跟了个倒霉师父的缘故。”楚逸看着蓝景,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沈崖唠着。
他知道要一个中毒已深的人强撑意识是何等困难之事,但眼下沈崖的状况,他又实在不便对他再“动手动脚”,只能靠着一对嘴皮子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场还没来记得掀起硝烟的战斗很快结束了,几人趁着天还没有亮起来之际紧赶慢赶地往森林里头跑,一路上天上地下,说是险象环生也不为过,好在最后没出什么大的幺蛾子。
折腾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在破晓之前瞅见了老槐树的影子。
那与其说是一棵树,倒不如说就像一座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大宫殿。古朴而肃穆,凝聚着千万年的精华,直冲云霄,让人仅仅只是远远望上一眼,都有一种想要屈膝下跪的冲动。
楚逸垂首冲沈崖笑了笑。
沈崖微微一愣,也回以他一个笑容,尽管他的嘴角已经沉重得快要无法勾起了。
楚逸轻声道:“就快好了。”
那声音带着安抚和诱哄的意味。
几人踱着步子靠近老槐树,黎明前的夜色最为黑暗,他们需要时刻警惕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钻出来。
“师父。”沈崖的声音忽然响起,尽管虚弱,但在眼前这片空沉沉的黑暗中还是显得异常清晰:“是那股味道。”
楚逸停下脚步。
走在他身边的颜卿看过来:“怎么了?”
楚逸笑了笑:“小崖儿说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