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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金色的挂毯沿着落地窗的墙边垂下,一串串的流苏稀疏有秩地悬在半空中。
会客厅角落的古典音箱里,舒缓的g大调小夜曲通过弦乐组的完美演绎,轻轻柔柔地回响在耳边。
林语抒的厉声质问像是震断了其中的一根弦,将小夜曲生生割断,只剩下尖锐刺耳的破空声,目标明确地向这里唯一的听众袭击而去。
“林子,你在说什么......”
宗应俊朗的长眉间蹙成一个拧巴的结,深邃的眼睛积聚着层层的困惑,面对林语抒言语中那道厚重到无法逃离的扭曲恶意,他在短暂的愣神后,霎时间,云雾拨开,想通了很多事。
“你喜欢......杭景?”
“你和宗祁合作,在集团里搞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杭景,在报复我?”
气氛一时间由先前的剑拔弩张,变得微妙无比。
林语抒从椅子上起身,背对落地窗站着,他的身后是大片洒下的阳光,他的面前是大片的暗影。
“如果不是因为宗曦,想到杭景的孩子不能在失去omega父亲后,再失去alpha生父,宗应,我就不会只是送你这些不痛不痒的小礼物了。”
“区区一个千盛集团算得了什么,怎么抵得上杭景的命!”
林语抒影藏在表面平静下的歇斯底里落在宗应眼里,只剩下陌生。
这不是宗应认识的林语抒,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的认识林语抒。
“你是beta,杭景是omega,你......”
林语抒厉声打断:“就因为这个该死的性别!但凡我是alpha,或者杭景不是omega,我绝不会,绝不会让他落到这个结局。”
思维有些混沌,宗应几乎因为轻微的眩晕而脚下不稳,控制不住地倒退了半步。
一时间,他有一种全世界都在耍他取乐的错觉,身边所有的人或事,都在杭景走后,天翻地覆。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因为杭景被报复,他想过奚意,想过杭辰,但绝对不会想到林语抒。
光是林语抒喜欢杭景这件事,就足够令他大脑中枢罢工了。
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林语抒,这个曾经令他心动过的多年好友。
林语抒竟然喜欢杭景?
什么时候的事?
他竟然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你为了杭景报复我,但是那些照片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四年前,录音和成本明细你早就准备好了,那时候杭景还在,你为什么......”
“为什么?”
林语抒的笑容很夸张,几乎到了狰狞的地步。
“宗应,你真的蠢得够可以了!”
“当然是为了让杭景看清你这个人,逼他和你离婚呐。”
宗应看着此时的林语抒,撕开温和的伪装,就像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散发着森然的冷意。
“那可是杭景啊!”
林语抒慢慢抬起双手,掌心朝上,十指不停地颤抖着,他瞳孔紧缩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看,像是将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高高举起,脸上被各种情绪分裂出诡异到可怖的笑。
唯有眼底,是狂热的神往。
“在我第一次见到杭景的时候,他就像是神送给这个人间的礼物,他的圣洁,他的美好,让我觉得就算是立刻跪下匍匐在他面前,都不配去触碰他脚下的影子。”
“他是我心上的仰望,是我可望不可即的梦想,是我做梦都不敢染指的存在。但是——”
林语抒双手突然攥紧,指向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惊到全身发寒的宗应,嘶声道,“宗应,你毁了杭景!”
“三年前,当我在你的婚礼上见到你娶的omega竟然是杭景的时候,我嫉妒到发狂!我拼命说服自己,你是S级的alpha,我只是一个beta,杭景和你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我这么一遍遍地想着,直到把指甲都掐断了,才能够佯装什么都不在意地去找你。我去祝福你,你却和我说了什么?”
宗应还在发愣,脑子自动浮现了婚礼那天,林语抒刚开口说出“恭喜”,就被他烦躁地打断。
「林子,你别提了,我心里烦着呢。」
「我不喜欢杭景,打心底里我不想结这个婚,但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我不能逃避。林子,我......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时宗应因为臣服于杭景信息素的吸引下,AO既成事实,不得已同意了结婚。
因为觉得自己背叛了内心的坚守,他自觉无颜面对林语抒。
婚礼当天,林语抒的祝福更是在提醒宗应的无能,他心烦意乱之际,完全没有注意到林语抒之后的反应。
“想起来了?”
林语抒冷笑着,一步步逼近,眼神阴寒,语气狠决。
“我只有在演戏的时候,才敢偷偷在虚幻的电影世界里,给自己居住的地方种满了山茶,想象一下杭景的味道。”
“可是宗应,你将我心里神圣不可侵犯的山茶花从高岭之上轻轻松松地摘下,却一点都不珍惜!”
“杭景原该被精心呵护在心口,而你,却碾碎了他的花茎,扯烂他的花叶,将他作践进了泥里!”
“尤其在我发现杭景身上那些伤,当时,我真的恨毒了你!”
林语抒和宗应虽然自幼相识,但是那么多年,他从来只当对方是个关系尚可的老同学。
直到宗应和杭景结婚,他才因为宗应在婚礼冷淡态度的疑惑,和无法自控地想要靠近杭景的渴望,有意和宗应接触频繁起来。
没过多久,他无意间一次发现杭景手腕处有类似被捆绑过的痕迹,让他留了心。
为了弄清原因,他故意更近距离地去接近宗应,却发现宗应对他竟存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甚至为此,非但不愿意接受杭景,还折辱他。
林语抒就疯了。
他想劝杭景离开宗应,却因为宗应的关系,杭景对他先入为主的排斥和抗拒,根本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林语抒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接近杭景,最后,他决定另辟蹊径。
“我演了三年的戏,装作你的好友,扮演你的知己,忍受着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关心和照顾,偷拍、放消息给媒体炒绯闻,在外人面前装得和你亲密,隔三差五地和你上八卦头条,故意在杭景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之间很暧昧。”
“为了让杭景对你死心,我想尽了办法。我甚至想过干脆就和你假戏真做,反正我烂了没关系,只要能让杭景从你身边解脱,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林语抒他从背光处走出,抬起头和宗应对视,眼神里除了无尽的恨意,还有痛苦到极致的悔意。
“但是杭景是真的爱你,宗应,他那么爱你。我看到他每次因为我们的事那么难过,虽然我明知都是假的,是我在演戏,但我就是狠不下心做绝。”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当初就不该心软......”
宗应被一步步逼退到墙角,等他后背贴上墙壁的那一刻,他才猛然回神,一把将面前的林语抒扯离了地面。
“你疯了吗!”
“林语抒,你根本就是个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
林语抒的所作所为,宗应没有察觉到过,除了他对林语抒有过往的滤镜,更是因为林语抒私下和他相处的时候,是真的没有任何越界的举止。
所以,他才一直觉得杭景对林语抒的反感,是猜忌心,是疑心病,是小人行径。
竟然都是真的......
最可笑的是,真的也是假的,是林语抒演的,目的就是为了逼杭景在忍无可忍之下,离开自己。
林语抒根本不了解杭景。
他们都不够了解杭景。
宗应的眼眶泛着猩红,后知后觉的愤怒烧灼着他的喉咙,连声音都变得沙哑,“杭景出事那天,我送你山茶花的那条假新闻,也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林语抒被吊在半空,只靠脚尖勉强支撑着,缺氧让他的脸涨得通红,说话也气若游丝。
“...是...”
“我要让......杭景......彻底对你......失望......”
“你忘了......山茶花......还是最早.......你告诉我的......”
稍许有些褪色的记忆被翻出,某处不知名的酒吧里,一次宗应在杭景的陪伴下渡过易感期后,又陷入了自抑自弃的状态中。
他喝多了,无意识地向林语抒抱怨,说他控制不住,杭景的信息素太香了,山茶花腐蚀了他的神志,他讨厌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就像没有自我的野兽......
宗应想起这些,周身气势一懈,松开了林语抒。
他们都有罪,无人可宽恕。
“就算你喜欢杭景,也不该这么做,我无法想象,曾经的林语抒,怎么会变成这样。”
宗应是为了林语抒背叛他而来的,却发现根本不存在背叛的说法。
“我从来都是这样,是你一厢情愿地觉得我温和大度,简直可笑!”
林语抒跌倒在地上,不停地咳嗽,“我才想不通,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宗应想到那漫天的极光,五彩绚烂如今只剩黑灰一片,黯然失色。
“那年比斯公园,你在涂鸦墙上画了极光......”
话说到一半,宗应止住了声,不愿再多说。
“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想了。”
林语抒却愣了愣,陡然开始癫狂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宗应,你太可怜了。”
话音陡转之下,嗤笑变成了恶毒的诅咒——
“我等着看你,万劫不复。”
宗应没再搭理林语抒,转身就往门外走。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林语抒,“你那条假新闻,杭景看到了,受了刺激导致早产。”
“林语抒,你真的,爱杭景吗?”
“我准备好万劫不复了,你呢?”
宗应离开后,会客厅里一片寂静无声。
沉默许久后,忽然间,屋内爆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尖叫声和嘶声力竭的哭声,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