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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猛烈的撞击声和警报声此起彼伏，随着周围的人群不时的尖叫，救护车终于发动了。
在宗应带头硬生生撞开了两辆堵在前方的车之后，谢钦和奚意立刻当机立断，分别占用了另外的车齐齐向前撞去。
撞废了一辆就再换一辆，一辆辆后备箱被撞凹的车被撞到了路边，安全气囊弹出一个又一个，三个顶级alpha咬紧了牙，硬是将拥堵的车流强行撞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救护车缓缓前行着。
动静太大，杭景色白如纸，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了眼睛。
“奚为......外面......”
奚为正焦急地盯着窗外，听到杭景的声音，立刻看了过来。
“杭景，宗应来了！宗应就在外面！”
“他在想办法，我们很快就能到医院了，你坚持住。”
一旁的医护人员时刻关注着杭景的各项数据，“血压太低了，胎心也弱了，和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绝对不能让患者失去意识。”
奚为看着一路下降的血压和各项数据，拉着杭景的手，不断轻拍着他的脸颊，“杭景，听到了没有，不能睡过去！看着我，你看着我！”
“宗应在想办法救你，他来救你和孩子了！他说让你别怕，你坚持住，为了宗应，为了孩子，一定要挺住，知不知道！”
杭景躺在担架床上，意识模模糊糊的，奚为的话断断续续的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听到宗应来了，可他连睁眼都是勉强，根本支不起身子往外看一眼。
奚为说宗应让自己，别怕？
这个傻子，不长记性，都告诉他了，每次说别怕只会让事情更糟。
杭景虚扯了一下嘴角，本能地摸了摸肚子，却感受不到日常活跃的胎动，心里一紧，原本有些涣散的瞳孔紧缩，孩子！
他勉力仰起脖子去看一侧的胎心检测仪，视线一片模糊，眼前全是闪烁的白噪点，勉强捕捉到一条微弱起伏的心电图，好几道重影根本看不清数值。
外边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一声震天的巨响传出，引得奚为正向外看究竟。
杭景只觉得身子发冷，冷得五识都在退化。
他双手贴着肚子，第一次真正感到害怕。
「杭先生，情况就是这样，请一定慎重考虑。」
「杭先生，你还年轻，我很不赞同你的决定。」
「杭先生，这些注意事项，你一定要照做，决不能大意疏忽。」
杭景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曾经医生告诫他的话，眼前跳动的白噪点演变成一片片大块的白雾。
“患者收缩压低于90，舒张压低于60，随时可能休克，胎心检测低于110，加大供氧量，随时准备抢救。”
救护车内情况紧急，奚为不停地和杭景说话，时不时向窗外张望。
“杭景，再坚持一下，前面只有一辆工程车了，很快我们就能到医院了。”
“你还没见到宗曦长什么样子呢！你不想抱抱他吗？不想听听他的哭声吗？”
“撑住，听到没有！”
宗曦......
杭景被这个名字唤回了几分神志，眼珠转动了几下，半睁开了眼睛。
孩子怎么了？
他们好像在说，胎心快检测不到了......
不可以！
孩子不能有事！
他可以死，但不能把宗曦带走！
这是唯一可以证明他和宗应有关的存在了。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连宗曦都留不住，那他坚持到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算什么......
是命吗？
偏不认！
救护车内的山茶花香突然浓郁起来，随车医护和司机都是beta，只有奚为察觉到杭景的信息素大大超过了正常阈值。
他的出血量并没有增加。
杭景主动在释放信息素，借此安抚胎儿。
这无疑是给他造成更重的生理负担，是透支他的生命，但杭景还是这么做了。
拼上一切，去保住这个孩子。
“胎心升了，供氧保持住！”
奚为看了一眼开始回升的胎心指标，眼眶一酸，对着杭景一阵哽咽。
“杭景，做得好，坚持住，很快就好了。”
*
由于工程车的车型过大，他们沿路借用的其他普通车辆根本难以抗衡，至于最早那辆Jeep，车头都撞瘪了，成了一块废铜烂铁。
工程车的车尾占住了大半的车道，剩下的那点空间还不能让救护车顺利通行。
“宗应，不行，不能再撞了，已经报废三辆车了，再撞会爆炸的！”
谢钦和奚意连续驾车撞了一路的车，精神一直在高度紧绷下，就算大冬天也出了一身的汗，混合着路上被扬起的尘土，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宗应的情况下比他们两个更严重，除了一脸脏乱，额间还在淌血，是刚才最后一次撞工程车的时候，砸在方向盘上被砸伤的。
“咳咳，已经耽搁太久了，拖车不到，除了再撞，没有别的办法！”
宗应抹了一把脸，回头望了一眼跟在后方的救护车，咬牙说道，“杭景不能等，我再试一次。”
“宗应，你听我说，之前撞烂的那辆车，安全气囊很可能伤到了你的胸腔。”
奚意一把握住宗应面前的方向盘，脸色沉得凝重，“你下来，换我。”
“滚一边去！”
宗应一把扯开奚意的手，看向奚意的眼神中燃烧着极盛的愠怒，“让开！别堵在这里！”
“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撞！”
BMW X5的油门一阵轰鸣，谢钦拉着奚意迅速向一边退开，车子驶出扬起的尘土呛得两人一阵猛咳，车子相撞时爆发的巨大响声和烟尘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快，够了，够了，可以过了！奚意，让救护车先走，快！”
谢钦SS级的身体素质第一个从浓浓烟雾中发现了路边的扩宽，赶紧推搡着奚意指挥身后的救护车通行。
因为过于猛烈的撞击，弹出的安全气囊将宗应整个上半身都砸得闷疼，额头的血水顺着汗液流了一脸，流进了眼睛里，眼前的一切都蒙了一层血色。
听到高亮的鸣笛声在耳畔回响，亲眼看着救护车从面前驶过渐行渐远，宗应总算松了口气。
他被气囊压在座椅上动弹不得，后知后觉察觉到胸腔一阵的酸疼。
猛咳了几声，张口嘴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瘫在座椅上，直到眼前再也看不到救护车的影子，也听不到鸣笛声，才头一歪，昏了过去。
......
手术室的灯亮起，奚为等在门口，来回踱步，频频向着门口的方向张望，内心焦躁不安。
正常的剖腹产手术，时间不会太长，很快两位护士就推着婴儿车从手术室出来了。
“护士，情况怎么样？这是杭景的孩子吗？大人呢？大人怎么样了？”
护士一边推着婴儿车往前疾走，一边快速回答：“是个男孩，早产儿，肺部还没发育好，有缺氧的迹象，现在要送保温箱。”
“大人严重大出血，生殖腔破裂，还在抢救，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奚为脚下一个踉跄，看着护士将哭声微弱的宗曦推走，回头望着亮着的手术灯，突然觉得好冷，冷得让人心慌。
没过多久，谢钦赶到了。
只一眼，谢钦就发现奚为在害怕，他站在手术室门口，指尖在不自觉地发抖。
“奚为！”
谢钦冲上前将人搂在怀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奚为内心的恐惧在扩大，之前隐隐约约有过的猜测逐渐侵占了他的全部思维，他不敢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谢钦，我，杭景可能......”
“没事的，杭景会没事的。”
谢钦搂着奚为，不停地搓着他的胳膊，“放松，相信医生，相信杭景，不会有事的。”
奚为重重地点头，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用力搓了几下，向谢钦身后看了一眼，“二哥呢？宗应呢？”
谢钦见奚为冷静下来了，舒了口气，道：“宗应受伤晕过去了，奚意把他送去楼下急诊了。”
“宗应怎么会受伤？严重吗？”
“没事，可能脑震荡，最多断根肋骨，死不了。”
奚为还想说话，却见手术室的灯灭了，两名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杭景他......”
医生抬了抬手，问：“哪位是奚为先生？”
奚为愣了一下：“是我。”
“患者要见你。”
......
杭景躺在手术室外的观察室里，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他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面色虽然倦态，但很平静，像只是累着了。
“杭景。”
听到奚为的声音，杭景转过眼，对着他笑了笑。
“我看见孩子了，长得很可爱。”
“恩。”
杭景的声音很轻，风吹一下就能击散他说出的话，“可惜他以后不能好好过生日了，希望以后长大了，别怪我。”
“你胡说什么！不会的。”
奚为注意到一旁的检测仪，各项数据正在持续下滑，急道：“杭景，宗应就在医院，你再等等，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杭景没说话，半晌后叹道：“不等了，我已经和他道过别了，在很早之前。”
“要等的！”
奚为急道有些语无伦次，“宗应很在乎你，真的，他拼了命把你送到医院，你别放弃。”
杭景眨了两下眼，想了想：“还是算了。”
“现在想想，他不爱我，也是好事。”
“这样等我走了，他也不会太难过。”
杭景望着窗外，眼神既无奈又释然。
“可笑吧，都到现在了，我还是不舍得让他难过。”
奚为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将涌上眼眶的泪强行压下，他握着杭景的手，喉间反复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开口道：“你不要他爱你了，那你呢？”
“你还爱他吗？为了他，再坚持一下啊，杭景，别放弃......”
杭景的瞳孔开始涣散，脸色逐渐灰败下去，他动了动嘴，声音低得要奚为附耳在他嘴边才能勉强听清。
“我有点累，等明天吧。等到明天，我就.....不爱他了......”
奚为心口一酸，闭了闭眼，还想说什么，忽然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杭景的脸，片刻后，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溢出了眼眶。
身后的检测仪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他愣愣地回头看过去，所有的数据线成了一条永无尽头的直线，数个医生和护士从门口涌入......
奚为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时间定格在21:40。
杭景死了。
他没有坚持等到第二天。
直到死，他还爱着宗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