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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这一次停顿得更久:“……外宗弟子,可以不参加外宗大比吗?”
“……”
“当然”两字险些脱口而出,包括天斗长老在内的四位守峰长老和各自的弟子都把宗门的门规从头到尾快速地过了一遍……发现还真没提外宗弟子有不参加大比这个权利。毕竟除了云起之外,所有外宗弟子都经过开山纳徒查验气感、根骨、丹田情况,凡是丹田闭锁无法结成灵种的根本就不可能招进来,而那些本身修为进展缓慢而长时间未入灵种境的少数弟子,又没一个能拿到大比桂冠,自然无人关注他们参赛与否。
——所以原来他们是把这么一个纯良正直、恪守门规、根正苗红的好弟子平白地诬陷冤枉了这么多年吗?
苏叶子这会儿也想明白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才定睛望着云起:“那便尽力而为就好。”
云起默然,没应声也没拒绝。
“云起可以和你比斗一场。”苏叶子站起身来,走到坪台前沿,直到脚尖都已经踏在空处他才停下。双手搭上玉石雕栏,苏叶子向前倾身,像是要隔着几十丈的距离俯到杜水清面前去似的。一绺青丝便在他的动作间从他耳边滑过去,垂在半空,他定定地看着台下僵立的杜水清。片刻之后,轻泠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冬末雪融的寒意——
“可如果你输了呢?”
杜水清牙一咬:“那我便离开檀宗!”
台上台下众弟子神色微凛。
苏叶子却摇头:“不。如果你输了,你必须留在檀宗。”他稍一停顿,在众人的不解里微微一笑,“但你不能进入宗主峰、旭阳峰、婵娟峰、天斗峰、洪荒峰中的任何一峰。”
此言一落,台下先是静默,继而一片哗然低议——内宗七峰,再除去不收弟子的寒琼峰也就是这位督察长老本人的峰头,便只剩下普通内宗弟子去的第七峰了。以杜水清的根骨天资,他即便离开檀宗,仙域也有其他仙门愿意抢着收他;而若是留在第七峰,那才多半要白费了自己的天赋、蹉跎本可光辉的一生呢。
“不想去第七峰吗?或者……”苏叶子不疾不徐地补了一刀,“我不收弟子,你可以拜云起为师啊。”
“……”杜水清脸色已经变得快成万花筒了。
台上旭阳长老同情地看了一眼下面那个快被气得吐血的弟子,传音给苏叶子:“师弟若是继续气他,待会儿就算云起赢了也要有人说他胜之不武的。”
苏叶子听了传音不动声色,沉寂了一会儿之后他迎着台下各类复杂的目光展颜一笑:“若是云起输了,我就站在这里,”余下的话音里苏叶子笑容敛去,字字咬得清晰着重,“——当着所有外宗弟子与守峰长老,给你认错道歉。”
他身后不远处云起身形一震,而台上台下其余人则同时陷入无比一致的死寂当中。
片刻之后最先回过神来的天斗长老为难地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出了此刻所有人的心声:“苏师兄对杜水清狠,对自己更狠啊。”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头。
第一仙门里的第一实权长老,若是真要当着所有檀宗长老弟子的面,给一个不知道比自己小了多少辈的后生认错道歉,那真是百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不过英名这种东西,天斗长老怀疑地看向苏叶子——这人真的有过吗?
在众人心思各异却又安静默然的时候,一向几乎称得上乖巧顺从的云起走到了苏叶子的身后,眉头皱起,难得地对师命表现出了抗拒:“师父,这是我的事情。”
苏叶子自然听得懂云起的潜台词,他笑着转身,倚在玉石雕栏上,侧了下脑袋笑得无比温柔:“乖徒,师父的话都不想听了,你这是要欺师灭祖么?”
这笑容再温柔也没给云起留下半点拒绝的空隙,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俯身给苏叶子行了个礼,转身从坪台后面的石梯那里走下去了。坪台之上与之下都安静着,徐徐的风从开阔平坦的崖台一侧吹拂到另一侧,所有人都不做声地看云起迎着风向一直走到场地中间、杜水清的面前去。
“你一定要今天与我比斗这一场吗?”
杜水清在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此时,也不再顾忌眼前这人的身份了,他扬起下巴冷笑了一声:“怎么,你怕了吗?”
云起没有说话,抬起眼来看着他。
第8章与天铸一剑,剑成万古鸣
“你一定要今天与我比斗这一场吗?”
杜水清在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此时,也不再顾忌眼前这人的身份了,他扬起下巴冷笑了一声:“怎么,你怕了?”
云起没有说话,抬起眼来看着他。
杜水清脸上笑容冻住,然后浑身蓦地一栗。
他自己也说不清觉着栗然的缘故,明明那双湛黑的瞳仁里面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古井不波的寂然。……或许就是因为那双瞳仁里他什么也看不到,那里面没有温度、没有晴光、甚至连他自己的影子都没有。
眼前这个人像是突然撕掉了所有与人性相关的情绪,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外一个存在。
不等他从那令人寒栗的平静里惊醒,对方已经直接转身,背对着他往场地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开始吧。”
杜水清听见那人没有任何情绪掺杂的嗓音。
偌大空旷的场地里,背离场地中心的云起脚下仿佛踩上奇异的韵律,他向前徐行,连一颗尘土都不会溅起的脚步声落在众人的耳朵里,伴着那说不清的韵律却像是愈发紧促的鼓点,一下一下地叩击,起初那声音很轻,片刻之后,它已经像一柄重锤掼在胸膛上的震颤撞击。
坪台上天斗长老眼睛一亮:“似乎是一种提升自身真气流转的秘法,我以前没见过,不是宗门里的。”
旁观的外宗弟子已经有人脸色渐变,而场中央的杜水清更是首当其冲,他的眼里那个人行得很慢,隐约的鼓点却愈急,他看着那个人背对自己往远处走,心里却觉着危险愈发地近。
不能再等下去了。
杜水清猛地一握手里的剑,按着“踏云式”的身法调动体内真元,在围观众人的低呼声里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向着看似毫无防备的云起冲了过去,几乎须臾之间就到了他身后,抬手一招“起剑式”,手里的法器长剑泛着森冷的光撩向那人后心。
刺中了!
杜水清心里大喜,几乎要惊叫出声。
“看他的手!”有眼尖的弟子兀地一声惊呼,众人视线移去,只见云起右手无名指上一枚乌黑戒指水色一闪,继而骤然拉长,修长有力的指掌横空一握,剑柄入了掌心。而云起的身体在此间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前扑去,在距地面还剩几尺时他身体一拧,竟是硬生生在空中拗过一道奇异的弧度。
杜水清以为一击得中的大喜表情还没完全显露就骤然僵滞——剑尖处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这只是身法残影!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一阵如狼啸凄厉的风音,杜水清顾不得细思,就地向另一侧躬身滚过半圈,狼狈而起。还没等他站稳身形,一点寒芒已经刺目而来,剑尖仿佛近在咫尺的锋锐激得他寒毛皆立,他毫不犹豫地后仰避过横向拧身躲了开去。
“云起这式弧形步与基础剑诀的提身突刺接得委实漂亮,毫无缝隙。”高台上不苟言笑的旭阳长老看到这儿也忍不住赞了一声。
台上观赛的人尚有时间点评,台下场地之中却是瞬息万变,就在旭阳长老这一句话间,云起手中古朴无光的黑剑已经变换过几次招式。杜水清在云起的剑招下被连连逼退,云起却总能在第一时间贴身上去。而云起脚下所踩的韵律在他逼得愈紧的剑招里时缓时急,让围观的弟子和场中的杜水清都摸不着规律。
杜水清渐渐急得满头大汗——这样下去与去年的比赛有何异?纵使他身负更多精妙绝招,仍旧还是被那人密如细网的剑诀招式衔接攻击得防守都自顾不暇,且这一次对方的攻势还更凌厉迅疾于从前;而他原本以为真元运转远快于真气的优势,在这个人那诡异至极的韵律秘法下也被压抑封锁连一半都发挥不出……难道真的只有用那种让人诟病的方式才能取胜吗?杜水清脸色几变,心里犹豫不决,身法行进和招架就愈发吃力。
……他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