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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生平第一次被摸头让言愣了半晌,他顺着身前热源找准齐斐方位,“看”向齐斐的脸上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慌张。
齐斐在极其顺手地摸完之后,就意识到了自己做这个动作有多么唐突。
言在六年后才是他的婚约者,是每日凑上来主动向他讨要亲昵举动的对象,可眼前的对方,今日才第一回知道宇宙内有他这名角色,他甚至还没对方做过自我介绍。
顺手揉了头发的那个自觉失礼,被揉了的那个还在震惊,一时只听墙壁外暴风雪“呼呼”作响,风雪吹不着的两虫待在室内,谁也没有说话。
掌根处的温度要略高于掌心,齐斐摸了摸那一处正在飞快消退的温度,他忽然想起,刚才揉雌虫头发时,这里曾无意间在言的额头上碰了碰。
“不好意思。”齐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言认为齐斐是在为刚刚的摸头道歉,他心乱如麻,却还是摇了摇头,然而下一秒,那只温暖干燥的手掌再一次覆了上来,这次直接贴上了他的额头。
言:“……”
原来那句“不好意思”是“再来一次”的意思么?
那只贴上额头的手很快又移开,齐斐仔细感知了片刻手掌下方的温度,他转身拖回还没整理完的物资箱:“你在发烧。”
物资箱未整理完,但药品作为最先整理的重要物资,倒是已经全部清点好。
齐斐迅速把那一点尴尬抛到一边,优先关注起了言的身体问题。
一剂应急药,两粒口服胶囊,言正准备默不作声的将胶囊硬吞下去,军用壶的壶沿便抵到了他唇边。
想要从毯子里探出手去,自己接过水壶喝水,那只“越狱”的爪子还没完全伸出毛绒囚笼,就被无情的看守抓住,不容置喙的送回了囚笼里。
从各方面来说都缺乏反抗能力的言乖乖向齐斐低头。
不再试图自己动手的喝完了水,将药好好吞服完毕,看守像是对这番配合行为十分满意,主动又将刚才没能越狱成功的那只爪子扒拉出来,疑似是要让它出来放放风。
言:“……”
真是位捉摸不透的“看守”。
第九十八章订婚的虫长官九
掌心内的三道伤口已不再向外淌血,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干涸血迹凝在手上,蜿蜒至小臂,几乎要与虫纹融为一体,低温麻木了痛觉神经,言准备伸手去接水壶时,直接用了他那只看上去就非常惨烈的伤爪。
当然不可能让伤员用伤爪来接水壶,齐斐将那只伸出来的“血爪”塞回毛毯里。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带给他熟悉感,让他回想起了当初在贡多星。
当初在贡多训练基地内的右楼A1211宿舍里,六年后的虫长官也是这样,一声不吭抬起被电路灼伤的虫爪,就想要去接齐斐手里拿着的水杯。
不过,那会的虫长官是故意为之,眼前青涩上许多的雌虫却完全是无心之举。
齐斐将言伸出来的伤爪塞回毯子里时,清楚看见了对方面上浮现出的疑惑,这会,他在对方吞服完药片后又把那只爪子从毛毯里扒拉出来,言脸上的疑惑登时更深一层,大约是在思考他为何如此反复无常。
“反复无常”的齐老干部一手托着那只“血爪”,一手将先前整理过的其余药品拉到一旁,将药用棉、消毒水。绷带、止血剂等一字排开,他严格按着外伤处理程序,将这东西逐一用在言的伤口上。
齐斐的伤口处理做的快而妥帖,没过多久,那在视觉效果上让伤口严峻程度直线上升的血迹便被清理干净,雌虫掌心内的三道裂口被先消毒,再上药,尔后裹上无菌绷带,仔细包扎,最终变成雪白一团,只在绑带交错的缝隙里露出一点肌肤原本的颜色。
温柔过了头的“看守”十分贴心,不光将包扎好了的伤爪服务周到的送回毯内,还注意着将毛毯小心合拢,将边缘又往里掖了掖。
言又回到了浑身上下只剩一个脑袋露在空气里的状态。
刚一闻到空气里忽然多出的消毒水味,言就明白了齐斐是准备做些什么,黑暗不只让他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他的触觉感知也越发灵敏。那只受了伤的爪子掌心向上的放在齐斐手中,指骨下方就是齐斐温暖的手掌,他从齐斐那细致温和的包扎动作里感受出对方未曾明说的关心。
有那么一瞬间,在齐斐小心避开创口擦去周围血迹时,一个倏然而起的念头应和着药用棉落在皮肤上的柔和触感,出现在言的脑海里。
他觉得这位至今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对象仿佛是非常珍惜自己的。
鉴于这个念头过于荒唐,言在它冒出之际便给它贴上“绝不可能”标签,他根本不敢让这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在自己脑内多呆,下一秒就坚决的将它扫地出门,并在心底再次告诫自己不要放松警惕,这位“不速之客”身上还带着第五军团的军徽。
等这一通紧急心理建设做完,言惊觉他已经错失了最佳道谢时机。
哪怕心怀疑虑,不敢向对方交付信任,心底下在暗暗揣摩着对方的善举背后是否别有用心,但在掌握确凿证据,能充分证实对方确实别有所图,一切接近示好都是故意为之前,都该尽量礼数周全的与对方周旋,不可轻易打草惊蛇——尤其是在他显然正处在弱势方的情形下。
在言看来,假如这位“不速之客”真的是阴谋的一环,是被专程投放在这里等候着他的对象,那么,对方必然是费了极大的功夫才耐下心来帮助他。
戴上虚伪假面去照顾对立阵营里的家伙已经是份倒霉差事,迫于任务才不得不照看的对象还礼貌欠缺,不知感恩,像木头一样对好意相帮毫无反应。
言猜他说不定已经开始让对方不满。
正想着,前方一阵衣物摩擦声响,还有两下手掌在布料上轻轻拍拂的响动。
言下意识地抬了抬头。
那位“不速之客”似乎是站起来了。
眼前的世界分明还是一片漆黑,“不速之客”具体是什么姿态,面上又带着何种神情,这都是言目前无从得知的信息,但他方才才思考过对方开始对他不满的可能,因而他在臆想里为齐斐强行加上了“面色不善”、“居高临下”等形容描述,然后为自己脑补出的形象愈发紧张起来。
带了两分无奈的声音自上方投下:“不要胡思乱想。”
言:“……”
先是如临大敌,这会又变成难以置信与忧心忡忡的结合体。齐斐将药品全部归位,收拾完物资箱后站起来,正准备让言在这里等待一会,他要去一旁的废弃物里再搜索一番,结果他才刚一起身,就欣赏到了一出在六年后的言脸上难得一见的变脸。
从那精彩而生动的神色转换里大致摸清了言的想法,齐斐控制住自己又蠢蠢欲动着想“上头”的手,他将物资箱与水壶推至言身旁,隔着毯子抵靠在对方手边:“应急生活用具放在第一层,可食用压缩能量晶体在第二层,营养剂与药品在第三层,与箱子捆扎在一起的是一摞零部件,放在箱子右侧,水壶放在箱子左边,里面应该还有大半壶,我刚才试了试自温功能,还可以运转,你等壶内的水温热后再喝。”
言摸了摸摆在自己手边的物品,他再一次认识到无法自如说话是多么不便的事情。
他隐约感觉到“不速之客”准备离开,却没法开口问对方是要去哪。
外间暴风雪愈发猛烈,隔着墙也能听见狂风怒号着席卷过建筑顶的声音,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对方又能去哪里?
“不速之客”齐斐已在后天相处中练出了“看眼色识虫心”的技能,他一朝回到六年前,未来婚约者的读心难度直线降低,他凭靠着后天经验,在“看神色识虫心”上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