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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了定神,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现在没了她,李崇音身边会有更听话的人,没有谁会是特别的,这点上辈子就看清了。
而她的生活,也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她与严曜的事很快会定下,那时候也就代表她彻底摆脱了前世的命运,她才能真正放下那些恐慌与不安。
云栖想到未来的生活,又加上刚才在懋南院被李崇音营造的温馨气氛影响,此刻心情不错。
她心态很好地环顾四周,发现三年来这座书房也没什么太大变化,一切摆设与曾经无差异,只是留在这里的人又换了一波,除了司棋外,新的贴身婢女都是云栖不认识的。
她们见到云栖时,都规规矩矩地喊着五小姐。
云栖默默感慨了一声,一代新人换旧人,其实这世道,对女子真的是不公的。
李崇音看上去很是闲适,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简出来,都是近日他亲自挑选的。
云栖一看果然是她最近特别感兴趣的游记,这些书要买到并不容易,她道了谢。
云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李崇音的做派无一不显示作为兄长的关心与大度,她也不可太过拘泥。
“你想到让我送什么了?”
“我记得你对机关以及奇技淫巧之事颇有研究,这是我在游学时碰巧得到的机关盒,刀枪不入,遇火不烧,不知你可有兴趣?”李崇音投其所好,他知道李云栖曾经在看《三国志》,对其中木流牛马①很感兴趣,为此研究了数晚。
云栖的确看的书相当杂,前世就被李崇音填鸭式地灌输了不少,这一世她只捡自己喜欢看的。
当看到他手中的精致的机关盒,只有两掌大小,看起来是某种金属外壳。云栖想起上辈子见过杜漪宁将这个盒子拿来给李崇音,她解开了一半,用她的说法,这需要庞大的数学计算。
云栖虽不懂何为数学,但也知道要打开这个机关盒相当困难。
只是当时她已经恢复身份,哪怕好奇,李崇音也不会告诉她,没想到如今落到了她手里。
李崇音是在离开南越,前往詹国边境,在与詹国、胡国接壤的西凉地底宫殿寻到这个机关盒,也没当回事,只是给云栖拿着玩而已。
云栖不知李崇音想法,但神情是跃跃欲试的。
上辈子这个盒子没被打开过,这辈子她倒是想要试试。
云栖拿着机关盒,觉得李崇音这要礼要的不走心。
从今日这做派也知道,恐怕很难还清了。
救命之恩,云栖是认真想还的,她不想这辈子欠着李崇音,这就仿佛一个过不去的疙瘩。
如果没有两辈子多次搭救,那么她是不是能恨的,更干脆一些?
“这个可算不得礼。”
“那就麻烦你在院中坐一会吧。”
李崇音指了指,蒟蒻将木椅给云栖搬来,让云栖坐在花团锦簇中。
春花烂漫,彩蝶飞舞,云栖坐在其中,仿若画卷中走出的仕女,让经过的婢女们都忍不住驻足。
蒟蒻似乎欲言又止,但她看了看李崇音方向,常年来的畏惧让她还是沉默了下去。
云栖一开始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他拿出了笔墨,而司棋的等人在旁伺候才知道他是想作画,他不会是要画我吧?
“最近技法生疏,书院中几位先生想看看我的人物画,就劳烦你了。”
“这也算礼?”
“不能吗?”李崇音眼带笑意。
云栖怔了下,但很快回神,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
这倒是有可能,李崇音极受当世大儒喜爱,让他画人物并非不可能,只是前世没这一遭罢了。
云栖心头有些紧张,她还没见过他的人物画,说不好奇一定是假的,李崇音的文学天赋,大约是她平生仅见。
也许是上辈子的想法作祟,总觉得被他一笔一画的描绘自己,有些心惊肉跳的。
可既然答应了,也没反悔的道理。
也不知是否是春日太好,云栖渐渐有了些困顿。
刚开始还撑得住,慢慢的越来越困。
她没发现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不知不觉间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周围人被遣走,李崇音不为所动地画着,即便云栖熟睡也没停下笔锋。
直到勾勒完她的眼眉,将她五官中最为特别的眼睛画好,望着里面人顾盼生辉的清亮眼眸,才将画笔放下。
他注视着远处浑然未觉的云栖,温和的说着:“将五小姐扶进去。”
说的再顺其自然不过,即便有任何人在,也不会起疑心。
云栖陷入了沉睡,她或许怎么都想不到,刚进屋时偶然闻到的香是经过特殊调配的,李崇音深知云栖精通药理,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
另外也有一点,云栖太过看轻自己的分量,她根本不认为这一世的自己有什么值得李崇音算计。
李崇音坐在床头,轻轻地抚摸着云栖的鬓边,清冷中又透着些许温和。
然后在蒟蒻惊恐的目光中,拿出了那只瓷罐子。
瓷罐子里有一大一小两只透气瓷瓶,分别放着一只母蛊,一只子蛊。
三年前李崇音来到南越,研究南越众所周知的巫蛊。
奈何这里最后的巫蛊部落也在不久后被剿灭,起因只是因为一个为了报仇女子。女子是部落圣女,与凡人相恋,最终却害恋人被部落其他人残忍杀害,她以身为媒介,让肉身被无数蛊虫吞噬,形成一个新的母蛊,又诞下无数子蛊,将一个千人部落毁于一旦。
最终只留下这一对已经没了杀伤性的母子蛊,他收下了这个有千人性命化成的母蛊,母蛊为情而生,为杀戮而灭,将母蛊重新救活后,李崇音将它随身带走。
无人知道,那圣女毁了千人部落之祸事,有李崇音的参与。
将它们带走,以作备用,他有很多五花八门的藏品,都是各地收集,并非都用得到。
只是他从来都会给自己留后路和选择。
就比如上辈子,不需要蛊虫李崇音也能控制住想控制的,李崇音有自己的骄傲,无人值得他这么干罢了。
“你下去。”
蒟蒻的脚仿佛黏在地上,死死盯着床上一无所知的云栖。
她在李府无关紧要,云栖是唯一曾经关心过她的人。
发现蒟蒻还不离开,李崇音轻飘飘的眼神看了过来:“怎么,要我帮你?”
语气淡然,笑容温和。
蒟蒻打了个激灵,逃开时绊了一跤。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司棋奇怪地看着蒟蒻泪流满面地跑开,但想到她这些年贯彻模仿云栖的行为,穿着打扮、行为举止、说话方式,她实在对此人生不起多少好感,便也没在意。
蒟蒻来到了菡萏池附近,靠着一棵梧桐树,捂着脸轻声哭泣。
她不敢哭得大声,怕引来李家人注意。
“对不起……对不起……”
李崇音平静地打开母蛊,在手臂上划开一道血口,不过一会功夫,血红色的母蛊钻入体内,很快那原本流血的伤口居然在慢慢愈合,一切就像是幻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栖在昏睡中似乎蹙了蹙眉头。
仿佛听到耳边有人在对自己说着什么,但她实在太困了,并未听清楚。
那是她曾经最熟悉的声音,透着丝丝蛊惑。
“你不该动情,一旦违反,所有感情既会转嫁于我身上。”
李云栖只要不动情,这蛊虫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可一旦动情,她会尝到噬魂**的滋味。
李崇音温柔地抚摸着云栖的发丝,你不会的,对吗?
昏过去的李云栖自然无法回答他。
…………
云栖迷茫睁眼,只看到远处在书桌边的李崇音,夕阳的光芒照在窗棂便,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清隽而雅致,带着京城贵女们最津津乐道的仙气。
云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谁能想到这人其实没有心呢。
她眨了眨眼,脑袋有点昏沉。
低吟了一声,从榻上坐了起来。
看着周围,她记忆也回笼了。
她记得自己在给李崇音做人物画的练笔,然后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昨天晚上为了等李嘉玉等到了午夜,加上白日被魏司承扰乱了心声,导致她实在是很困。
但再怎么困,也不应该在李崇音的地盘睡着,云栖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嗷!
痛了,很好,清醒了。
“醒了?”
“嗯。”云栖没发现什么异常,只以为自己不过睡了小半个时辰而已。
她扫了扫四周,并未发现蒟蒻,但也没放在心上。她走过去,发现李崇音还在修饰给自己画的那副画。
画的…未免太好看了些,云栖回忆着脑中几种她自己还没学会的画技,再看李崇音画的,有一说一,他的才华真的令人惊叹。
云栖其实挺想问他要这幅画的,主要是想学习技法,但想也知道会被李崇音奚落。这辈子的李崇音对她,没上辈子的温和,仿佛开启了新的嘲讽方式。
“可有哪里不舒服?”李崇音并未抬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云栖动了动脖子,是有种说不上的感觉,她看了看周身,完好无损。
暗笑自己杞人忧天,当年她痴恋李崇音,恨不得扎根书房里间,李崇音可是连碰她一根指头都不愿意,她在别处也许危险,在这里应该算是很安全了。
她甩去这古怪的想法,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了。”
“听闻你最近在相看人家,严曜?”
“是啊,你认识?”
“听说过,但你在想什么,他有个三岁的孩子,你自己都是个孩子,去当别人的母亲?”李崇音轻笑着,笔上不停,一心两用。
两人这段时间因为双方的冷淡化,鲜少如此平静对话。
只是前世相处作祟,真聊起来他们之间似乎从来没隔阂这回事。
云栖并未意识到这点,她只是习惯了,而习惯是最难改掉的。
察觉到李崇音的讽刺,反唇相讥:“这就不牢你操心了,我觉得合适即可。倒是我很好奇我以后的嫂嫂是什么样的。”多想想你自己吧。
“连一句兄长都不愿喊,你哪来的嫂嫂?”
在这对话中,连最后一丝几不可查的不对劲云栖都忽略了去。
就像她曾经说的,李崇音真要算计谁,很难躲过。
云栖被怼的无言以对,李崇音不温和的时候,嘴巴是很毒的。
李崇音笑了笑,刚准备像安抚李星堂一般抚摸云栖发丝,却被云栖眼疾身快地躲开。
敬谢不敏,我们不熟。
李崇音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顺其自然地收回手。
“你的婢女来了好几次,我见你睡得舒服,就为你添了安神香让你多睡一会。”
云栖看着点燃的香,分辨了一下里头的味道,的确是李崇音常用的香料。
也没多想什么,表示自己回去就行。
在李崇音的坚持下,两人还是一同走出了院门。
碰到了蒟蒻,云栖发现她眼眶通红。
这是怎么了?她改变了自己的轨迹,自然也影响到了别人的,本来应该死亡的蒟蒻现在活生生在这里。想到这姑娘早就不是三年前那柔弱的小姑娘,云栖觉得自己这份闲心还是省省吧,别人可不会稀罕。
紫鸢一直在静居外面,见到云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见小姐毫发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云栖这一觉睡得舒坦,精神也好了许多。
走出了老远,云栖若有所觉,回头时果然看到李崇音还站在院门口,像是在目送她。
云栖这辈子与李崇音交集不多,只是略微疑惑了一下。
见紫鸢眉头不展,而且周遭丫鬟们见到云栖时,目光比平时还狂热些,弄得云栖十分不自在。
紫鸢也不隐瞒,神神秘秘地说:“姑娘,外头有个传言,与您有关。”
云栖刚开始还淡定,直到紫鸢说:“也不知是谁查到那天端王回京时停留的地方,正是姑娘的雅阁处,京城里到处都在说,端王……”
云栖一听到与魏司承有关,神情立刻变化。
“说端王什么?”
“说端王对您……一见钟情。”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