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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大伙在下午还有力气干活,叶离便多给了大伙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
不过叶离倒是没有午休的习惯,虽然说经过一上午的劳作,她现在也是满身疲惫了。
见那些来送饭的人员现在已经回去了,而季渊却似乎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叶离便难得地打趣道:“公子不回去,难道等会儿要和我们这些大老粗一起清路?”
季渊挑了挑眉道:“有何不可?”
叶离自然是没把他的话当真了。
“还是别了,你等会儿还是回去吧。若不出意外的话,后天这路就能清了。”她言下之意便是,再有两天,他就可以离开了。
季渊自然是听出了她话中潜藏的另一份意思,不过他却只是随意地“嗯”了声,也就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着了。
“去走走吗?”季渊问。
“好啊。”叶离随意地应了声。离开工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而眼下她也睡不着,索性就到外边走走也好。
虽说照平常,若是季渊向她提出这种单独相处的要求的话,她一定会果断拒绝的。因为每次单独跟他在一起都要发生一些意外。不过现在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可防备的了,毕竟这家伙现在已经发生变化,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无礼了。
这周围倒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不外乎都是些散落的土石和被山洪冲到的旁道树。两人也就走到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就没再往前走了。
“呼……”看着眼前的疮痍之景,叶离不由地重重地吐了口浊气:“这次被破坏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修复。”
听着叶离在旁自言自语的话,季渊似不经意道:“监察使若肯在朝为官,倒也是百姓们的福气。”他指的是这次在赈灾过程中,叶离凡事都亲力亲为的表现。
闻言,叶离自嘲了一声,道:“这朝堂还是不适合我呆。百姓们的福星自有人做,而这个人一定不是我。”
她这人没什么大的抱负,所以也不打算做一个明载史册的人。
“监察使可有什么追求没有?”季渊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这么句,但问话的同时,他同样也不忘将叶离的反应收入眸中。
叶离也没想到他突然会迸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是个没追求的人。”叶离送了耸肩,扯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她只愿将仇报了就好,至于其他方面,她倒是真没想过她有什么追求。
或许,她曾有过追求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没了。
季渊就这么看着她的侧颜,当目光触及她眼里转瞬即逝的一抹苦涩之后,他忽而感觉心口处有个地方有些发闷。
可还没等他生出自责之意,就听见叶离问道:“你呢?你的追求又是什么?”
“天下太平,所求得偿,所爱在旁。”季渊微微低头,注视着她的侧脸,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
“你这志向还真是远大。”叶离笑道,刻意地去掩饰心中因他那句“所求得偿、所爱在旁”而生起的慌乱。虽然她也知道他口中的“所爱”或许跟她并没有多大关系,但是她这心神却是不受控制地有几分乱了。
“可是这天下,也不知到了何时才能真正太平。”自汉室倾颓开始,这天下已经乱了百余年了。
天下太平,谈何容易啊。
“监察使本就出身疆场,可曾想过要结束这样混乱的局面?”见着她对这话题并不排斥,季渊便小心翼翼地进一步试探道。
叶离对此倒也不可置否:“想过。可我却并不觉得以我一人之力,能够对这样的局面起到什么撼动作用。人总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
曾几何时,在看着那些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的难民之后,她曾期盼过能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结束这样不知休止的战乱,给天下黎民一个太平盛世。
可当她真正有能力为这样的愿景出一份力的时候,她心中却早已经没了那份值得她为之努力下去的追求。
期盼盛世,只因这世间有她在乎的人。可当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这种期盼也就没了意义了。
“……”听到她这么一句话,季渊有些沉默了。她才不过二八年纪,可语气里却有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沧桑。毕竟每个人都有年少轻狂、不自量力的时候不是吗?可她却太早地勘破了现实,这样一来,反倒是不好过。
“有一个问题在我心上憋好久了,一直想问,却怕问了之后,监察使会和我翻脸。”他知道现在的她不希望任何人过问她的事情,只因她不想让任何人接近她。可是,他没法做到跟旁人一样,就在那儿远远地看着她。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所以才想做她的例外。
闻言,叶离难得地没出言挤兑他,倒是顺着他的话道:“要是觉得该问的就问吧。”
对于季渊这般的小心翼翼,倒是让她心里头有些不畅快了。虽然他有所顾虑是正常的,可是等他真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监察使总说要报仇,可是等你报完仇之后呢?等你身上背负的东西都一一卸下之后,你又想过个什么样的生活呢?”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也是季渊一直想问,但是又都没机会问出口的问题。语毕,他还不忘观察她的反应,生怕她下一刻就翻脸了。
然而,叶离倒是因他的话而陷进了深思之中。
三年前,孟修老神医就曾断定,以她着身体状态是活不过二十岁的。所以在知道自己的情况后,她倒是没预想过有长远的未来。如季渊所问,等她报完仇之后呢?她又该做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除了报仇之外还能做些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所以对于未来,我倒是没什么规划。”叶离苦笑了一声,倒也意外她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就这么对着季渊说出来。
如自己所说的那般,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活多久,就算将未来预想得再好又能如何呢?有这乱想的时间,还不如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去做一些真切的事情。
季渊倒是没想到看似乐观坚强的她,心里头对于生活的态度却是这么悲观。
“你可有念想,或者寄托也好?”这样的叶离他是从没见过的,可越是这样,他心里头就越发地心疼她了。
叶离自然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也就没打算糊弄过去。只听她无所谓道:“没有。”
现今唯一能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便只有仇恨,所以她也不知道等真正报完仇之后,她又该拿什么理由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季渊设想过她可能会以仇恨为借口,可是在听到她用着那般风轻云淡的口吻说下“没有”这两个字后,他的心上瞬间就像是*进了一把尖刀似地,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想要跟她说一句道歉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该怎么将话说出口了。
他所欠下的,并非能用一句简单的道歉的话就能弥补上的。
感觉到季渊周身突然低沉下来的气压,叶离不由地觉得周围的气氛也随之凝滞了。见此,她只好作势打了个呵欠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叶离倒也没再去细看季渊的反应,脚下生风,逃也似地回到了原先待着的地方。
看着季渊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她倒是希望他还是像之前那般,至少她还能够做到正常地与他相处。可是经与他刚才的那样一番交谈,她却莫名地将他把远在棘城的那个人交合在了一起,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再继续与他独处下去。
看着她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季渊颇有些无力地暗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最怕地就是知道叶离她是真的无欲无求,这样一来,他反倒不知道该为她做些什么了。他很想帮她的忙,可是他却发现,就算没有他,她照样也有能力把事情处理好。而他的存在,有时候反而还会拖累了她。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是,现在的小七似乎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她似乎不再需要任何人了,而这任何人之中,当然也包括他。
这让他觉得很是挫败。
他自顾地胡思乱想着,直到旁边有人过来了。
“公子,城主那边传来消息了。”
季遥也是在刚刚收到消息之后就急忙出来找他的,在问过人之后,才知道他来了这里。
拿过季遥呈递上来的信,季渊大致浏览了下上边的内容之后,这才转头问道:“我爹可有说期限?”
“不曾有。”季遥摇了摇头。
闻言,季渊倒是松了口气。
这信是以着季铭城主的名义给他的,可实则却是父王下派给他的另一个任务。虽然不知父王为什么要让他查出当年傅家灭门的真相,但眼下他既有吩咐,他也只能照做了。
“你先带着人到荆河走一遭,在暗处给我盯着洛家家主洛一鸣的动静。”季渊将信收好,随即吩咐道。
“公子这是何意?”季遥不解道。
“你先盯着,到时我自有安排。”季渊敛着眉,语气淡淡道。
之前在寒山寺那一行中,叶离曾向修远住持询问过洛一鸣。虽然她也只是态度不明地随意问了一句,可经事后了解,他才发现洛一鸣这人并不简单。
所以不管到时候洛一鸣这人能不能派的上用场,先注意点也是好的。
“是。”季遥应了声,随后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