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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离答应了季渊提出的邀请后,季渊的反应就像个向长辈讨要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没等叶离的准许,他就擅自拉起了她的手,兴冲冲地往外边走去。
按理说叶离是该要挣开他的,可是刚想开口,抬眼便望见了他眼里那因开心而不住溢出的异样光彩,而这,却是因她答应了他而生出的。见此,她仿佛觉得心口处有一块地方微微地塌了一角,所以不由自主地,她竟消了这份想要制止他的心思。
季渊所说的地方离齐云殿有些远,所以等他俩到了那里之后,天也已经黑了下来。不过因为今天是十五,所以天边的那轮月所散发出的光芒,足以驱散这里的黑暗,足以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在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季渊故作神秘地用手将叶离的双眼蒙了起来。
“季渊,你又想做什么?”眼前忽然看不到路了,这让她感觉脚下像是在踏着棉花一样,让她没有了安全感。
“嘘……马上就到了。”季渊看着前边的景象范围一点一点地变大,想着等会儿叶离在看到这样的景致时可能会有的惊喜反应,嘴角便就不住地往上扬着。
等终于到达目的地后,季渊这才放开了遮着叶离双眼的手。
在季渊放开手的同时,叶离也张开了眼。于是随着季渊的手的离开,眼前的景致瞬间便跳进了她的眼里。
月下,那一片忍冬花开得正盛。在月光的映衬下,那金黄色的花便越显得剔透,而那银白色的花则越显得纯洁如雪。
清如水的月光从天际洒了下来,沾到了那片花丛的每一朵花上。远远望去,那些花上就像被镀上了一层光辉似地,显得有些迷幻,却又是那么的圣洁,让人望而生敬,不敢近前亵渎。
她虽是女子,但却对花草不是很感兴趣。只不过,忍冬花除外。最初也不是因为它外形好看而喜欢它的,而是因为它的名字——“忍冬”。或许是让她感觉到了这种花藤身上的顽强,也让她想到了自身,所以她才会为之侧目。
这种花藤不用人伺候,就算是在山沟的灌木丛里它也能够生长。它不需要多肥沃的土壤,只要条件合适,只要有水,它就能够存活。它虽其貌不扬,却是很多贫苦人家的救命草。不论谁得了热病,只要找到了它,将它的花叶晒干,拿水一泡,就能痊愈。
它虽看着平凡,但全身是宝。
小时候,大娘家后面的园子里便长着一片。每逢忍冬花盛开的季节,谨之哥哥便会带她去后园里,给她编花环,给她讲那些属于忍冬花藤的民间传说。
或许也是因为那一段时光,所以本是只能引她注意的普通花藤,最后却成了她此生最爱的花。
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差点惊呼出声。不过在想到身后还有人,以及她现在还是个“男人”后,便就生生地忍住了。
叶离只到季渊的肩膀,所以站在她的身侧,他只需偏转视线,就能看到她此刻惊喜的表情。
虽然时下叶离心里确实是很惊喜,但碍于有人在旁,所以她在平复下心里激动的情绪后,便就语气淡淡地问着身后人:“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季渊知道她这是故意装出来的一副平常脸,不过也没点破。
“这花前月下的,你说我带你来做什么?”季渊语气里带着些许戏谑,故意凑近她,神色暧昧不清的问道。
看着他的靠近,叶离有些慌张地将他一把推开,一时间有些窘迫,“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见她要走,季渊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就当行行好陪我下,”说着,他像变戏法似地,从手里变出了一朵忍冬花来,然后用手指拈着送至她面前,“给你的。”
看他那一副像是在逗小姑娘的样子,叶离颇觉得无奈。就算他想示好,可送这么一朵小花给她这么一个“大男人”,这样合适吗?
“喂,你这逗小姑娘还行,你这送花给我,是几个意思?”她可不是文官,没这闲情和他折花邀月。
“男子见到自己心仪的对象一般都是送花啊,我在向你示爱,就这个意思。”季渊很认真地说道。
叶离堪堪忍住了想要扶额的冲动,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矜持吗?正常男子就算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也该从暗示开始吧?哪像他,就这么直奔主题,都不嫌臊得慌。
然而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了,这家伙是个断袖,哪能以一般的男子和他相提并论?只是,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通,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对她起的心思?她怎么就一点都没察觉到呢?
季渊看着她脸上变化不定的表情,眼珠子稍转,忽而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唇角勾起,拉着她的手,道:“你跟我过来。”
看着他如一个贪玩的小孩似地拉着她到处跑,叶离心里更多的还是无奈。想着一时间,要是这家伙还没闹腾玩的话,她还不能离开。有了这么个觉悟后,她也就由着他拉着她走了。
季渊拉着叶离走到了花丛前,随后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让她坐下。让她坐下后,季渊又到前边的花丛里捣鼓了一阵。不一会儿,就见他拿着一个由花藤编成的花环走了过来。
月色如水,月下的季渊一袭素色长衫背对着月光,在月色的浸染下,那一袭长衫竟与月光汇融了。
叶离的目光原先只是随着他在花间的动作而宛转,可当他背着月光向她走来时,看着眼前那个有些不真实的人,她一时间竟忘了收回眼,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
等她回过神来时,季渊已将那花环稳稳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因为她是坐着的,所以季渊在为她戴上这花环的时候,是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的。而刚才,在向她走来的时候,他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因此,她的反应也尽数被他收纳进了眼底。
叶离看着他离她如此之近,便要想后退以拉开他俩的距离,却没想脚下一个不稳,在后退的时候险些滑倒。
季渊见此,忙伸手拉住了她,“小心。”
因为季渊的帮忙,叶离很快就稳住了身子。不过见他现在好像没有要戏耍她的意思,她为免因她的不适应而作出本不该有的反应,所以也就硬着头皮坐正身子,努力平息心底那一丝没由来的紧张与慌乱。
“很好看。”季渊伸手将她额角的那一缕发撩到了她的耳后,借着月光,看着面前因紧张而显得有些局促的叶离,注视她的褐眸里带着几分温和。
小时候,他也曾像现在这般,带着她到后园看盛开的忍冬花,然后编花环给她戴上。虽然那时的小七与现在一样,都是以男装示人。但那素雅的花环,戴在她头上时,却不显得突兀。
他知道这样做也许会引得她多心,可是,在看到这片花藤和她时,他就觉得他应该这么做。
有那么一个瞬间,叶离眼前似乎重影了。眼前之状,除了时间与人,竟意外地与记忆中的那一幕重合了。
……
暮春午后,阳光微醺,天气正好。小小的院落里,杂草丛生,显得有几分颓败萧条。然而,在这杂草堆中,还长着一片茂盛的忍冬花藤,因正值花期,那青翠的花藤上已缀上了黄白交映的忍冬花。
“小七带着这个花环真好看!”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将一个刚编好的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在看着她惊喜的同时,那一双褐色的眸子里也染上了如荧光般的光彩。
“谢谢谨之哥哥!”因为是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所以她开心极了。
彼时的她,不像现在这样满身脏污,而是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因为开心和臭美,在原地转起了圈来。
不出多时,这一小方天地里,便充满了那份只属于年少无知的、无忧无虑的笑声。
……
许是因为季渊的这一无心举动触动了她心里的那份美好,在转回这个已是物是人非的现实里的时候,她忽而又禁不住地想到了云谨之,勾起了一段伤心事,所以本来是正常的情绪,却急速转地有些低沉了。
在季渊不解的注视下,叶离转而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头上的那个花环取下。
“阁下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就先回去了。”看着面前人与记忆中的那人有着相同的一双眼睛,她就算有情绪,也生生地给憋下去了。
幼时没什么见识,以为云谨之的那双褐眸是独一无二的。可长大后,见的多了才发觉,不仅是他,那些异族人的瞳仁也是褐色的。即使知道这样,可她不论在面对慕容恪还是季渊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
这几日,因为季渊的不按常理出牌,和他那没皮没脸的纠缠,让她这一颗沉静多年的心有了些许的躁动。或许正是因为以前都没见到他这样的,所以她才会觉得手足无措。又或许随着她的长大,到了这个年纪,一颗心也开始有了如同常人一般的思春迹象,所以才会在他这几次三番的示爱之下,紊了心神。
不管是内心的渴望也好,还是现今的少女思春的迹象也罢,只要还没深陷迷局,她就该及时抽身。
本来,一切都在季渊的理想之中进行的,却没想叶离竟会突然之间变了脸。她现在这样,不像是与之前那般佯装的镇定,而是打从心底散出来的那种冷静。而这样的冷静,则说明现在不论他再做什么,她都不会再有任何反应了。
而这一切的变化,则源于他刚才编的那个花环。想来,是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吧。
思及此处,他不禁有些懊恼。
“我……”他本想再说些什么的,可是却被叶离打断了。
“阁下若是知道叶离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该趁早消了对我存着的想法。此前阁下的所作所为,既已过去了,便不好再旧事重提。若是往后阁下还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别怪我不念相识一场的情面了。”说完这句话后,她又禁不住地想起了之前的事。也怪她之前犯了糊涂,要是早之前有这么冷静,她也不至于会和他发生这么多离谱的事。
“告辞。”叶离说完,也不管身后的季渊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提步就离开了这里。
见此,季渊并没有追上去。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里藏着一段难与人说的过往,而那段过往,或许就是年少时他们一起生活过的那段时光。
他原先以为他能够看得懂她的,只因为她是小七。可现在他才发现,当初的小七现在已经长大了。虽说这一段时间里,她总会因为他而乱了阵脚,可小七身体里现在还住着一个叫叶离的人。
小七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少不经事的小丫头了,正如他也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纯粹的云谨之了一般。
可是,他清楚的是,不论他是云谨之还是慕容恪,亦或是现在的季渊,也不论她是小七还是叶离,对他而言,只要是她,他都要定了。即便他知道这是个不小的挑战,但他认为自己不是个胆小的。
而现在,他或许应该留给她一点思考的空间。今天的事,到这里告一段落,或许对他们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