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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想好接下来该如何潜进赵宫的对策,叶离自是想快点进入石赵皇室内部,尽快救出段王孙。唯有确保在时间上能够有绝对优势,这样她才能有最大地把握去将人带出来。
不过眼下,她还得先去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季渊甩开。
虽然说季渊跟她不是一条道上的,但是这件事兹事体大,所以惊动的人能越少越好。
在将那些杀手尽数处理干净后,叶离与季渊又走了一段路程。因为叶离没能找到合适的办法将季渊甩开,所以她也就干脆硬着头皮和他并行走着。
季渊本是想将叶离平安送回建康城的,但是从邺城到建康的路程只有七天,他嫌这路太短,所以见叶离没什么反应,他也就故意将赶路的速度放慢了。而叶离则是怕走远了,等会儿赶回去还要花时间,因而是能走多慢就尽量拖多慢。就这样,俩人怀着不同的拖延目的,硬是将一段短程的路,拖了到了晚上还没赶到。
本来在三十里之外有个驿站的,而他们如果按正常的速度走的话,这会儿就应该到了。可是现在天都黑了,俩人还是牵着马在野外一步一步挪着。
叶离本来是心里头想着事儿,见一路上季渊没怎么开口她也就随着他沉默了。而季渊则是见她一路上好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所以也就没想多话惹她烦了。结果,走了这半天,一路上都是这么沉默着走过来的。
终于,季渊见着眼前这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着天色也不晚了,便先开口打破了这场上的沉默,“叶将军,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而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找不到什么住宿的地儿了。要不然我们先找个地方稍作停歇,等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也不迟。”
“也好。”叶离看了眼天边垂挂着的那轮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接近亥时了。这一天也没怎么进食,中午只啃了点点干粮,现在肚子里也没多少存货了。所以还是先原地稍作休整,正好也方便她好好想想该怎么脱身。
季渊和叶离俩人都是属于常年在外跋涉的那类人,所以对于露宿荒野这样的情况早就习以为常了。不出一会儿,叶离便在一处空地上架好了一个火堆。而季渊趁着她在生火的时候,就去附近的林子里打了些野物回来。
在野外时,叶离总习惯在烤制食物时加上自己随身带着的调料。所以在见面前烤架上烤着的兔肉差不多熟了,她便伸手向包裹里找调料包。但在找到调料包的同时,她也摸到了放在调料包旁的一小包迷.药。
这是昨晚在给银针涂药时剩下的。
在摸到这一小包迷.药时,她抬眸看了眼此刻正专心烤着肉的季渊。
看来,眼下要想脱身,就只能先委屈季渊了。
“那个,我想去装点水,这附近哪里有溪流啊?”眼下也没什么渠道可以用来下药的,只有先把季渊引开了她才有下手的机会。
闻言,季渊只以为她是口渴了。所以也没多想,就翻出了自己的水囊给她,但不巧,他的水囊里也没剩多少水了,“你现在这儿等下,我去帮你装吧。”
现在正是周围野物出来活动的时候,让她去他不放心。
“有劳了。”叶离微微笑着,将手里的水囊递给了他。
……
见季渊走远后,她便拿出了包裹里的那包迷.药,然后拿起季渊要吃的那只烤兔子,在上边儿均匀的涂抹上了一层后,就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不出片刻,季渊便回来了。
叶离接过水囊,道了声谢后,便就闷不吭声地吃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因为实在是饿得狠了,所以不出多时,那一整头的兔肉便已被叶离尽数消灭了。
而季渊在回来后,见自己的那份兔肉烤的差不多了,拿起正欲下口,便闻到上边儿有种奇怪的味道。这种味道他不陌生,正是迷.药因受火烤制而散发出的独特气味。他虽不是什么识毒高手,但这点程度迷.药他还是能闻的出来的。
他复又看了眼正埋头吃着东西的叶离,在看到她自接过水囊后并没有饮用过的迹象,便想到刚才她说要去取水,不过是她用来调虎离山的把戏罢了。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做什么。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小七她都是不会轻易伤害别人的。所以,她若存有害人之心,那么她也不会做下*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思及今日她的种种表现,他这才察觉出来了她的反常。
照以往,以她这雷厉风行的性子,在叶老太爷的寿辰一结束之后,她就该快马加鞭赶回建康向成帝复命了。而她今日却故意放慢了归程的速度,连他这么明显的拖延时间她也没能察觉出来。
她的洞察能力一向灵敏,要出现这样的情况的话,只能说明她原本就没有回建康的打算。之所以选择继续走,怕是因为有他在,所以不方便进行她的计划。因此,她才想要在半路迷晕他从而脱身吧。
看来,他这一心的护送反倒成了她的累赘了。
虽然想到了这一层,但他还是没能想明白她想做什么。所以如今只有先假装昏迷,看她有何动向了。
于是季渊便假装着吃下了那涂了迷.药的兔肉,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假装药性发作,就地倒了下去。
而叶离在见到他彻底地昏过去之后,便就丢掉了手里的骨架子,将手上的油腻擦拭干净后,便就来到季渊身边。为保险起见,她还不忘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细听他的气息平稳如常后,她也就将心放下。
这迷.药的药性有些强,而他刚才吃进去的那些,就足够他睡到明天早上了。
这里比较偏僻,人烟较少,就是蛇虫较多。为了避免他在昏迷过程中出现意外,临走前,叶离还特地将那包用于驱虫蚁的小药包放在了他的身上。
随后她又在附近做了些小型陷阱,在确保帮他把在此处待上一晚的安全问题都解决完了之后,叶离这才放心地牵过一旁的马儿,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而本就装晕的季渊,在她离开之后,便就睁开了眼睛。
耳畔还传来一阵逐渐淡去的马蹄声,季渊从地上爬起来后,便就对着叶离策马离开的方向。看着远处那一团没有尽头的漆黑,不觉间,陷入了沉思。
站立片刻后,他便转身熄了身后的火堆。然后牵过一旁的马匹,循着叶离离开的方向驰骋而去。
……
等到了城门口时,叶离支会了声守城的士兵。不一会儿,便有人下来开城门了。
在那名士兵近身时,叶离向他出示了那块白日里在那名杀手身上取下的腰牌。那士兵见了腰牌后,便赶忙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目送着她进了城。
叶离一路来到了宫门口,瞧着四周黑灯瞎火的,就知道还要在此等上一会儿。这宫门一般是要等到破晓时分才会开,等到那时,她只需凭着手里的腰牌,随着宫里头的领事进去就行了。
这宫里头一向都是只认腰牌不认人的,所以有了这么块牌子,进入赵宫就不是件难事了。只不过在进宫之后她还得换重身份。
因为只凭这羽林军的身份,是无法进入赵宫内部的。而且要是一直拿着这块牌子,指不定还要被石虎抓去问话呢。所以光拿着这块令牌也不是办法,她还得再找一条可行的出路。
叶离在原地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见天边已经掀起了鱼肚白,于是忙打起了精神,牵着马来到了宫门口。
宫门开后,就见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
看那名太监一副睡眠不足的困倦样,手里还拿着一个打更的铜锣,便知这太监是一负责打更的。而这打更的太监基本上轮流着换的,在宫里头的地位极低。
见此,叶离眼珠子一转,当下心里头便来了主意。
于是还没等那名太监反应过来,叶离便先上前,一把将他的脖子扭断。那太监还没注意上来发生了什么,就已先咽了气。趁着这会儿四周没人,叶离在那名太监断气后,便将其尸身拖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等到叶离再出来后,身上已经换下了那名太监的衣服。
在这宫里头,除了皇族,便只有宫女太监能够在这宫苑内自由走动了。虽然换上太监的身份,会让她在很多地方上受制于人,但是这却是眼下能够最直接进入赵宫内部,而不被石虎察觉的最好办法。
还好现在这外边没什么人,所以就算她偷偷溜进这赵宫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那名太监的腰牌上有着他的出处的标记,所以叶离进了宫后,就一路寻到了那名太监原先所属的地方——祁阳殿。
看样子,那名太监不仅只是个打更的。
她倒是好奇,这个祁阳殿是个什么地方。光看外边的装潢陈设,就知这里面住的人,身份定然不低。不过也是,这里头住的人,又有哪一个的身份会低了呢?只是区别在于,这里头住的人是嫔妃、公主还是各个皇子罢了。
不过看这宫殿名,十有八九会是哪个皇子的住所。
正当她胡思乱想着,门内便传来一道极其慵懒的声音,“来人,给本王更衣。”
听着声音是个男的,听着自称……
虽说石虎有很多儿子,但是能够住在皇宫里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除了东宫太子石宣,便只有前赵的安定公主刘淑妃的儿子,越王石暝了。
而石暝并不向他的其他兄弟一般残暴不仁,只不过他在这些皇子里,尤显得与世无争。虽受石虎宠爱,但常年闭门不出。相对于其他锋芒毕露的皇子,他的存在感却是低得惊人。
虽然看上去,这个临时“主子”好像是个好对付的,但是这里与外界联系太少,不便她实施她的计划啊……
不过眼下也容不得她再去另改身份了,现在只能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在门内那道声音落地后,她便推门进去。
然而,推门进去后的一幕,让她险些腿软。
这大早上的,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真的会让人忍不住流鼻血的。还好她定力强。
只见石暝半卧在那张檀香木床榻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眼波迷离。一件白色的亵衣松松垮垮的搭在他的腰上,露出了他半片的蜜色胸膛。
一帘淡金色的床幔垂在一旁,而他那一头墨发如瀑一般,随着他的动作,倾泻在了那一帘的床幔上。
那般女子睡醒后才会有媚态,尽然都在他身上被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好一幅海棠春睡图!
虽说叶离出身行伍,常年和光着膀子的男人打交道,但是看到这样的画面,还是有些气血上涌。
除去之前有在收集的资料上看过画着他的画卷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石暝。虽说他父亲血腥暴虐,但是身为异族人,他的长相却几近为天人。所以不耻他父兄的所作所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是许多女子心中的襄王宋玉。
值得庆幸的是,还好她事先见过了一个长得比他还要妖娆的妖孽。因此,就算这石暝的容貌再好看,她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就适应过来。
虽说美好的事物看着会让人心情愉悦,但要是时不时地就碰上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夸张的美男子,那看多了,眼睛都会觉得疲劳啊。
“王爷。”叶离低着头,迈步上前,施了个礼。
石暝看着来人,眉峰轻皱,不由问道,“你是谁?德贵呢?”
“回殿下,奴才叫德安,德贵公公身体有些不适,便让小的过来顶班了。”叶离道。
这石暝在他的众兄弟中,算是脾气最好的一个。但他也继承了他父亲石虎血液里的暴虐因子,所以这脾气也是喜怒无常的。见他那一副怀疑的嘴脸,叶离生怕他会因此做出些什么举动来。
好在,那石暝也只是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后便走到一旁,指着架上的衣服,对她吩咐道,“过来帮本王更衣。”
“是。”
还好以前为了收获情报,像这样换装成奴才太监混入敌方的情况数不胜数,所以像帮人更衣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于是在应下后,叶离便来到架子旁,将上边的衣物取下,然后走到石暝面前,动手为他更起衣来。
不过石暝高了她半个头不止,所以要想帮他穿好衣服,她就得在原有的基础上离他再近几分。
石暝在这整一过程中,只睨眼看着面前这个知道他肩膀的小个子太监。
他的洞察力向来比常人敏锐,所以从这小太监近身后,他就已经在他身上看出了端倪。
这小太监从刚才到现在,在他面前虽然也是表现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但明显的是,他这种小心翼翼是装出来的。
这宫里头的太监宫女,基本上都是汉人。而那些人的胆子,却比针眼还小。所以在面对他时,都会无一例外的变得紧张起来。而他们紧张的表现,便就是手脚打颤,或者是额上冒汗。
而眼前人却只是面上装着一副畏惧的样子,可实际上,他的动作却是有条不紊。这明显不是一个资历尚浅的小太监该有的表现。
还有就是,他的下盘倒是挺稳,在为他穿外衫时,他因与他有着身高上的差距,所以需垫脚完成。而他垫脚的时间也比较长,但是脚下却没有半点不稳。
再细看他的动作,为他穿衣的整个过程就如行云流水般。虽说为主子更衣本就不该存在半点纰漏,可像他这样,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反倒叫人怀疑。
叶离的动作还算利索,所以在帮石暝更衣这上边儿也没费多少时间。她本以为这样一来会减少石暝的不满,从而能够在此基础上消磨点他的疑虑。却不知,正是因她这番看似在正常不过的行为,反让石暝对她起了疑心。
正当她帮石暝系好腰带,正欲退到一旁时,忽而便见他扫腿往她下盘攻去。
叶离身体的反应本是急于闪避,可她却在身体给出反应前,急忙收住动作,转而顺势作被石暝绊住之状,在等石暝收脚的同时,她也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这一摔确实是挺疼的,不过要是躲过了,那她估计也就暴露了。
虽然不知道石暝为什么突然来这一下,不过看情形,怕是他已经对她生疑了,所以才会有这样一番试探。
“奴才该死!”在急忙爬起来后,叶离又在石暝面前屈膝,面色惶恐道。
“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石暝颇有深意地看着眼前跪着的人,语气淡淡道。
“是。”在得到他的赦令后,叶离便装作一副身后有恶狗追来的样子,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等出来祁阳殿后,叶离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按理来说,这时候她应该去寻这赵宫的地形图,以便她找到关押段王孙的地方。可里面的那位却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再加上他已对她起了疑心,要是她这会儿离开了,等会儿指不定还要多生出些无谓的事端来。
所以现下,她还是先老老实实地待着,等看清了情况再说。
不久之后,又听石暝在里头叫唤道,“来人!”
听见动静,叶离先是在原地停着不动,然后见差不多了便就推门进去。
“王爷。”
再进去后,就见石暝拿着一本书,斜倚在临窗的一张贵妃椅上。见到她时,表情很是不耐,“没人告诉你本王要在这个时候用早膳?”
“奴才疏忽了,这就下去为殿下拿早膳来。”
真是,他若是在这个时候用早膳的话,膳房里的太监早该拿着食盒过来了。可她在外边站了那么久,连只苍蝇都没见着。
不过腹诽归腹诽,在石暝吩咐下来之后,她便出了祁阳殿,到外边找膳房的所在地。
来邺城之前,因为有伤在身,她也没能外出活动。所以当时也没拿到赵宫地形图。在伤好之后,她便急忙赶来邺城,中途有些细节上的准备当时也没能注意到。眼下时间紧迫,她得尽快找到段王孙的所在地,如此才能够继续实行她此番的营救计划。
在此之前,她恐怕还得在花费一番功夫,找到这座皇宫的地图才行。
但现在,要紧的是,她得先找到膳房。不然让祁阳殿里的那位等急了,怕又要平添不少麻烦。
虽说掌握这皇宫的每一个地方的大致分布是这宫里的太监的必备条件,而她此番要是去问路的话,难免惹人怀疑。但是眼下她实在找不到其他可行的法子了,就算到时候惹人怀疑,她就借口说是新来的吧。
好在她运气不差,出了祁阳殿后便就碰到了一个小宫女。
那宫女举止过于谨慎,以致她走路时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看样子是个胆小的。而这样的,最是容易把脑子里的疑虑全部塞在肚子里,给她机会,她也未必会主动跟人说的。所以呢,找这样的问路才最保险。
而事情确如叶离所想的那般,没一会儿,她便在那名宫女的嘴里问到去膳房的路。
因为膳房离这儿有些远,所以等她拿回食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
耽搁了这么久,以石暝那性子,这会儿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石暝并没有多大反应。他还是与之前那般,仍是半卧在那张贵妃椅上看着书。许是看得入神了,连她推门进来都没发现。
“王爷,早膳拿来了。这会儿可要用膳?”叶离将食盒放下,垂手立在一旁,等着他的吩咐。
“本王不吃了。”石暝眉头微皱,语气里带有些许的不满。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微微侧目,看了眼她,“误了时辰,下去领罚。”
虽然这罚本就不该由她来领,因为本身她就不是这宫里的太监。但是戏要演全,在还没拿到地图之前,她还得继续扮演着这太监的角色。
于是,叶离在应下之后,就拿着食盒退下了。
而石暝在她下去之后,便将手里的书放下,然后坐起身来。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则带着些许的幽深,往着门口方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