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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一旦稳定团聚,就是孤儿寡母们也能创造奇迹。有渊族汉子们的指导和规划,边城的城墙加固立即施行。城中汉子多出手同助,后方的女子老人就趁夜开始迅速齐心的编织草垫,以做天冷的铠甲内备。并在火攻可及处,涂泥防火。
九韶嫣站在城墙,看着阿依布力带着渊族的汉子趁夜潜出城。
她让镇南军退后三里不是没有目的。空出三里能干什么?干的事情多了,中隔三里,不但能避开镇南军的目光为巩固边城做动作,还能在三里草野寻求可用之物或布设陷阱。
守城无援,没有物资,那就利用一切可用之物。
对手不简单,这是场苦战。
一定要赢的苦战。
——*——*——*——
韶轻趴在枕头上,肩头后脊上的伤痛已经包扎上了药。他狼眸半敛,倦倦的休息。
月光如水淌进窗,流到他颊面。
深邃的轮廓很好,似乎月光都舍不得流开。
他狼眸一斜,低低道,“是谁?”
破门沿边露出个小脑袋。六儿松散着发,红通着水汪汪的眼,咬着唇委屈的看着他。
韶轻动了动耳朵,觉得实在不能用在狼群中对小狼崽的法子对她。于是他唇角动了动,让自己面容不那么野性。
“你……有事吗。”他发誓这是他最温和的声音。
六儿往后缩了缩,像是被他吓到,红红的眼眶一酸,扑噜噜的滚下泪来。她抱紧怀中的小竹鸟,光着小脚,无措的小声啜泣起来。
“哥……哥哥……不……不见了……”
韶轻皱起眉,“过来。”
六儿啜泣着,小跑进门,到了榻边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绊倒。一双有力强健的手臂将她小小的身子一把拖抱起。
韶轻背后有伤,不宜坐起。但他还是腰靠枕褥,曲单腿将六儿放在另一条腿上。他扯过一旁的外衫,给六儿颇显轻柔的擦拭。
好麻烦。
他眉间微微蹙起,眼泪鼻涕一并给她擦拭干净。
“狼……狼哥哥……”六儿还在啜泣,“我……哥哥……哥哥去哪里了……”
“不知道。”韶轻扶稳她的小身板,“或许有事。”
“会不要六儿吗。”六儿渐渐停下啜泣,却开始打嗝。
韶轻沉眉想了想,“不会,他最在意你。”
六儿鼓着嫩嫩的腮帮,想憋住嗝。“你……呃……为什么……呃……”她的话被嗝打乱的颠三倒四,不禁有些急,越嗝越厉害。
韶轻轻按在她发心,“吸气。”
六儿听话的大吸口气。
“呼。”
六儿鼓起腮帮子,“呼——”
“你穿太少了。”韶轻捉住她的小脚,“为何不穿鞋。”
“……没找见,”六儿抱着竹鸟,咬咬唇,还是好奇的张大眼睛看他,“你为什么不穿鞋?”
“……”韶轻斟酌了一下,“我也没找见。”
“噢,”小六儿的神情立刻变成了亲近,“那你为什么不睡觉?”
“你来了。”韶轻拉过被子将她裹成个小粽子放在腿上。“我会和你说话。”
六儿抽嗒一下,“你为什么不穿外衫。”
“……热。”
六儿立即张大眼睛,“你骗人。”
韶轻嗝住。
“你受伤了,”她软软的糯声,“少姐姐说包白布的人都是因为受伤了。你为什么受伤?”
小孩子问题真多。
好麻烦。
韶轻俯身露出肩头的纱布让仰头的小姑娘看,他淡淡道:“被人打了。”又顿了顿,觉得这个似乎会吓到她。“……我是说,撞到了。”
“我哥哥也有。”六儿嘟嘟嘴,“他以前总是包白布。”
“那他很辛苦。”被打的很辛苦。
“那你疼吗?”她仰着头,给他轻轻的吹,“我哥哥就怕疼。”
“……有……有一点吧。”韶轻原本的不疼在小孩子纯澈的眼睛里咽了回去。狼王又觉得这个回答太挫伤他的威名,于是他又加了一句,“只有一点。”
六儿列出小米牙笑了,“木头哥哥就说不疼。他和我哥哥是好兄弟,你也是,对不对?”
韶轻哑然。
铁木由和阿德……他听给他处理伤口的白裙姑娘说了,阿德放下了坠门。虽然于他来说并没多少感触,但是一向感情用事在意兄弟的铁木由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说话?”六儿红着眼看着他,“你觉得我哥哥不好吗?”
“不是。”韶轻抱了抱她,“他是好哥哥。”
“是我哥哥。”
“嗯,你哥哥是好哥哥。”
六儿弯眸,笑的像朵小葵花。
房内月光流淌,一大一小的对话幼稚又简单,月影投射在韶轻脸上,狂野也添了份温和。
“看见了吗。”九韶嫣扶着阑干,月眸侧向身旁。“阿德,什么滋味。”
少年站在她身旁,看着下边的房,不语。
“我不想询问你放坠门的心思,但你得学会相信。阿德,保护的太紧,那就是自私。别等四面楚歌再追悔莫及,你不是神,你得需要兄弟,需要共生。韶轻是狼子出身,对于人群的陌生恐怕要比你更甚。铁木由和你相依为命,你一个坠门,就要毁了五年情谊。”九韶嫣回身背靠在阑干,解下身侧的酒壶。“秦爷为你断后,什么滋味?”
阿德隐忍的脸垂下,不肯开口。
“你回头了吗。”她敛眸淡淡,“秦爷不欠你分毫,也不是至亲兄弟,更没从你这里带走任何东西。阿德,你,回头看他一眼了吗?”她抬头看月,莹辉倾泻在她的脸上,眉眼中莫名的哀伤,“给我抬起头,挺直你的脊骨,别活的像条丧家犬。”
“……没有。”
“大声点。”
“没有!”阿德终于在她的质问中爆发,少年抬起头,红了眼眶的大声,“我为何要回头!我不能死,不能死!我是自私,是苟且,甚至是丧家犬!但是这都不重要,我只要活下去,我要带六儿活下去,我要让六儿不再受烟粟的痛苦!”
“是,都是为了六儿。你总这么说,好像真实就是这样。可是谁一次次纵容烟粟?该果断的时候你永远都在踌躇!”
烟粟烟粟烟粟!没错,六儿根本不是生病,而是沾染了烟粟,来自邯城王家最阴暗的烟粟!
“我……”阿德退后一步,张口哑涩。“没错。”
“既然你依旧认定没错,那么边城镇南军退后,你随时可以走。”九韶嫣挂回酒壶,和他擦身,“日后,休要再多言。”
阿四怔怔,看着她素衫隐在月色中。半张的口似乎还有什么被嗝在其中,喉中却犹如梗塞千万斤的东西。他唇动了动,还是咽下。
自私吗。
他转看下边的房屋,听见六儿的笑声,默默伫立。
没错,他是自私。
因为他不能再失去一个六儿。
邯城王家……那不是家,那是噩梦。他从噩梦中逃脱,只有六儿温软纯真的笑容在陪伴他度过无数个痛苦的夜。他不曾给任何人看过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是刀痕,为了戒掉从家族中沾染上的烟粟他几乎赔进了半条命。可是六儿怎么办?她还那么小,难道他也要在每每烟粟瘾病爆发时让她用伤口来弥补痛苦?
他做不到。
他只有六儿……无所谓自私。
“呦。”大开的房门被人敲了敲,九韶嫣弯着眸,“六儿,今夜要不要和姐姐睡?”
六儿正仰身在被褥中打滚,笑的小姑娘颊面通红,韶轻一手护在榻沿,一手时不时在她小肚子上轻挠。看见九韶嫣,他抬手就将六儿抱起来,重新用被子裹成小粽子。“快去睡。”
六儿蓬乱着一头小乌发,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那明天你还陪我玩吗?”
韶轻拍了拍她小脑袋。“嗯。”
“那,”她咬了咬唇,糯声对他撒娇。“狼哥哥要和我拉勾勾。”
“拉勾勾?”韶轻颇显困惑,“是什么?”
“要这样,”六儿卖力的从被子中伸出小手,“这样,”她伸出小小软软,白白嫩嫩的小指,“勾一勾,就不能变了。”
韶轻迟疑的伸出手,探出小指,极其轻柔的和她小指碰了碰,生怕一个用力捏疼小姑娘。
“不变。”
九韶嫣将她抱起来,对韶轻莞尔。“早些休息,边城缺不了你。”
韶轻点头。
“至于其他事情,我们改日抽空再说。你养伤为重,万不可勉强。”
最后九韶嫣抱着六儿去休息,韶轻在榻上怔怔地看了会儿小指,轻动了动唇角。
晚些九韶嫣抱着六儿在榻上休息,小姑娘还沉浸在兴奋中,九韶嫣给她掖好被角。“小美人,快点睡。怎么回事,”她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尖,“和韶轻哥哥玩这般开心。”
六儿咯咯的捂着嘴害羞的笑,末了她趴在九韶嫣耳边悄悄嘀咕道:“六儿喜欢狼哥哥,他比哥哥还好看。”说完又皱着小眉头想了想,“……要是秦爷爷会笑也那么好看。”
“……是。”九韶嫣拂开她小疯子一样的发,喉中一堵,无法继续说着秦会。
六儿亮晶晶着眼睛,缩回九韶嫣身侧,和她面对面。“六儿最喜欢姐姐!”
“小滑头。”九韶嫣环住她,“好啦好啦,我知道。我也最喜欢六儿,那现在可以睡了吗?”
六儿立刻捂住眼睛,张开小嘴呼气。“六儿已经睡着了。”
九韶嫣失笑。
等到六儿真的睡着时,九韶嫣才从她怀中拿出那只竹鸟,放在枕边。
边城第一夜,她未眠,而是对着边城图纸,盯了一夜。
天将明时有人轻敲了敲门,九韶嫣了然。她起身收拾好,握紧腰侧长刃,跨出房门。
雪花零星。
边城保卫战,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