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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亲自护送清欢进去,绕过前面几座大殿,从一侧的小路斜抄进去,后院极为空阔,并无任何遮挡,有寒冷的北风直呼啸而来,狂吼着仿佛是要吞噬一切。北面靠墙一侧是清一色的青瓦矮房,漆红的门窗在夜里直发出幽暗的黑色,像是噬人的洞口。
云珠在一旁给清欢撑了伞,院子里的路极滑,她走得一脚深一脚浅,根本看不到路,那花盆底的绣鞋最易打滑,就像是踩在高跷上,清欢一不小心便滑了一跤,幸好傅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走近了才看见每间屋子的窗户都被牢牢反锁,用金属制的栅栏紧紧箍着,只留一个碗口大的开口,方便呈递吃食。
侍卫熟稔地打开了角落的一间,那重重的铜锁“咔嚓”一响,极为沉闷,清欢心里一凉,正要往屋里走去,黑暗里却有什么东西正极速飞来,清欢只觉得身子一斜,整个人已经被傅恒护在身后,耳畔掠过疾风,却闻“哗啦”一声脆响,竟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耳畔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欢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狗奴才!给我滚!滚出去!”
弘时暴怒的声音响彻在黑暗中。
侍卫已经提了灯进来,幽暗的火光里,却见一个白瓷碗摔得粉碎,地上撒满了饭粒,青菜,却被泥污浸得一片狼藉。屋子里迎面扑来一股霉臭味,混杂着潮湿的水气,熏得人几乎窒息。
屋子里没有桌椅,靠墙的地方只盘着一座矮炕,上头却没人,清欢往里寻去,眼睛终于适应了屋里的光线,见角落里堆着凌乱的柴草,有人蜷坐在柴草上,背对着门口,只余一个熟悉的背影,却是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经过了早上的事,清欢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这些奴才向来爬高踩低,若是一朝主子落了难,他们就往死里作贱,只不过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仿佛有一把利刃一下一下地划在心口上,清欢气得几乎发抖,转眼却瞥见有侍卫居然用手掩了口鼻,一脸的嫌恶之色,她就再也忍不住,回身抬手狠狠地便是一掌,直打得傅恒侧过脸去。
所有人立时都跪了下去,清欢咬牙切齿:“你们居然敢这样对待三阿哥……”
傅恒亦跪下,沉声回道:“微臣只是按着宗人府的规矩办事。来了这个地方,只有犯人,没有三阿哥。”
他的声线冰冷得没有任何情感,清欢渐渐冷静下来,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傅恒起身看了她一眼,躬身道:“微臣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格格吩咐便是。”
清欢一个人进了屋子,踩在柴草上沙沙作响,加上刚才的响动,他定是听到了,可却并未回头,仍是面对墙壁坐着。她好容易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去,慢慢地将手抚在他肩上。他穿着一件粗布长袍,那料子衬在手心上扎得厉害,她心下一酸,哪怕拼命地极力压抑,可那声音还是带着丝哭腔:“三哥……”
弘时并未回头,仍是面对着墙壁而坐,清欢只觉得他的背脊僵硬,好久才道:“你来了。”说完又叹了口气,“六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云珠正打了热水端进来,清欢干脆跪在地上,挽起衣袖,用随身带着的梳子给他梳着头发。他的头发大概许久没梳过了,乱蓬蓬得就好像一团杂草,纠缠在一起,清欢生怕把他弄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头发梳开,有好几次云珠想要上前来帮忙她都不让。
“这可是我第一次替人编头发呢,编得不好你可别怪我。”她笨拙而又耐心地替他编着发辫,弘时一听,反而“嗤”地一笑,良久却又说道:“我这样的人,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清欢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他也不躲,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似乎有些哽咽着说道:“我并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清欢笑着,极力地想要安慰她,可无奈眼泪却大滴大滴地涌出来,连忙用手背拭去:“你小时候背不出诗,被齐妃娘娘骂的狗血淋头的时候我都见过。”
弘时道:“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呢?”
云珠将一个漆红楠木食盒拿上来,清欢将饭盒打开,将里面的吃食一一拿出来:“我知道你这几日吃的不好,给你带了些吃食来,你快趁热吃吧。”
弘时用筷子挟了两口,嚼了几下,都是极精致的小菜,可他却是极没有胃口的样子。清欢将包子递给他说道:“来,你尝尝这个。晚上吃些面食胃也能舒服些。”
弘时虽是不想吃,但又不忍驳她的面子,拿起来咬了一口,不免笑道:“这是储秀宫的虾肉包吧,还是小时候的味道。”说完便大口咬了两口,道:“我记得你是不能吃这个的。”
清欢笑着,眼里不觉多了两分温柔的笑意:“你还记得。”
弘时将头靠在墙壁上,仿佛是想起了极愉快的事情,脸上满含着笑意:“当然记得,那时候你就像个鼻涕虫,来到储秀宫里整日就知道哭,扰得额娘没有清静,我和霁月也常常被你连累着挨骂,跟着你遭殃。储秀宫那个小黑屋又黑又冷,你又没有饭吃,我想着你一定是哭坏了,便瞒着嬷嬷,去小厨房摸了两个吃食来给你。可巧便是这虾肉包,谁想到你刚吃了两口便晕了过去,浑身直打哆嗦,可把我吓坏了。”
清欢也笑着:“那是我第一次吃虾,关外哪会有这种东西……”她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问道:“三哥,小时候你一直讨厌我,为什么突然会对我好?”
弘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道:“其实也不是讨厌你,你进宫的时候才八岁,可连《离骚》那种拗口的诗文都会背,害得我在皇阿玛面前总是丢脸。可我心里还是极佩服你的,尤其是那次你和霁月打架,从乾清宫的汉白玉石阶上摔下来。霁月哭得那么厉害,可你头都磕破了,却咬着牙一滴眼泪也没流……”
“是啊,小的时候那么好……”清欢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是再回不去了。
弘时幽幽地扭头看着她,眼里满是痛惜:“怎么会是弘历?我还以为是毓宁。”
清欢一惊,心下已经凉了半截,难以置信地问:“那晚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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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脑子里总是冒出一些新的片段,这一部写完了静言打算开一部现代的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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