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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姜栖梧,是一个出生就被扔在梧桐树下的孤儿,幸而被一个老书生捡到,还给我取了个这个名字。
他解释说只有凤凰才会住在梧桐树上,所以他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也算是望女成凤了。
不过大家更愿意唤我小五,因为我是这个书生捡回来的第五个孩子。
书生本来有有四个亲生孩子的,不过第一个一出生就夭折了,第二个两岁时出去玩便被人拐卖了,至今都了无音讯,第三个因为穷硬生生的给病死了,第四个被老书生和离的娘子给带走了,据说他的娘子是因为她再也受不了穷日子,便带着孩子跟着别村的汉子跑了。
而我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第五个孩子。
今日的日头真的晒,看来这回是真的入夏来了。
我擦了擦额角的汗,拿着跟树枝,在田地里写着自己的名字,而老书生便在不远处的田地里。
“小五,给我递口水。”书生扶着腰冲着农田外的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大声呼喊,见小姑娘放下手中的树枝,蹦蹦跳跳的拿起旁边的壶冲他走了过来,小姑娘晒得小脸通红,还是冲他笑嘻嘻得朝他跑过来,惹得他也情不禁得弯起了嘴角,又开口嘱咐:“跑慢些。”
小姑娘刷得一下就到了面前,他不禁摇了摇头,接过水,摸摸她得小脑袋询问:“名字写的怎么样了?”
提到字,我便忍不住拉长了脸,“我六岁便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我实在不懂老爹为何要让我继续写自己的名字。
“光会写有啥子用,还得要好看。”老书生敲了敲小姑娘的脑门,把水壶重新递回她的手里,看着小姑娘皱得苦兮兮的小脸,他便无奈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日头太晒了,先回去把。”
“好勒,我先回去做饭等老爹回来。”一下子得到解放,我兴奋在原地一跳,像只小兔一样,蹦跶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我刚走到自家院子门口,便见外头站着个红衣妇人,那红衣夫人陆陆续续找上门至少都有六七次了,每一次都被老爹怒气冲冲得赶了出去。
我本想着绕过她,结果她眼睛倒是锐利,一下子便看见了我。
“小娘子,你回来啦!”那妇人走过来,朝小姑娘身后看了看,不见有什么身影,才长舒一口气,“小娘子,回来的正好想要与你商量。”
我有些不解,“你有事应该找老爹商量,我只是个八岁地孩子。”
“八岁了还小?八岁都可以嫁人了哟~”那妇人笑得花枝乱颤,接着自以为和蔼地表情,开始诱哄,“瞧瞧我们地小娘子,长得比外头得花还漂亮,这要是生在富贵一些的人家,都是费着心力的养着护着,哪会去田里做农活呀~可怜呦~”说着还倍感心痛的抹起眼角莫须有的眼泪。
即便她说得如此声情并茂,我还是对她得话感到费解,富贵人家关我何事,我家又不富,而且老爹明明没有叫我做农活,只是让我站在农田庞,盯着我老实练字。
可那妇人像是越说越上头,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忍不住躲闪了一下,可那妇人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就这样还要故作温柔,轻声问我说:“小娘子,想不想去过好日子?”
我一听,侧头咬住了那妇人的胳膊,妇人吃痛的松开了手,马上变了一张脸,我退后了两步,颇为硬气的与她说:“我才不听你的鬼话,我要和老爹在一起过日子。”
妇人一听,指着我的鼻子怒骂:“你这小蹄子,我好声好气的与你说话,你怎么还和你那穷鬼老爹一样蹬鼻子上脸了!”
我翻了个白眼,冲她做了个鬼脸。
那妇人马上便气的更不打一处来,“你以为你跑得掉吗?那县太爷家的少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以为你跑得掉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有些听不懂她说得话,什么叫县太爷家的少爷看上我了?什么叫我跑不掉?我明明没想跑,只想跟着老爹。
那妇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口出恶言,我多半都听不懂,却也害死忍不住的有些生气,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的在我家门口大吵大闹,还不让我回家。
突然有一双大手伸到了我的耳边,把那妇人嘈杂的声音通通阻拦,我不用抬头便知道这是老爹,我抬头便见老爹敛着长脸,皱起眉头,开口朝那妇人说了几句,那妇人脸色铁青,甩袖离去。
老爹这才松开捂着我耳朵的手,即便我再傻,看到老爹不太好的脸色,我也知道或许我和老爹这回好像惹上了一个比较大的麻烦,想起那妇人刚刚的话,我伸出手,扯扯老爹的衣袖,“老爹,我们这回是不是跑不掉了?”
老爹一愣,转而笑出了声,捏住我脸上的肉团,“除了跟着老爹回家,你这小胳膊小腿还想跑到哪里去?”
老爹的笑意太暖,让我一下就忘记了,刚刚发生的插曲,像个小尾巴似地跟在老爹身后,走进家门。
过了几天,我照例跟着老爹到了田里练字,可是才到了田里,眼前地景象差点没让我哭出来。
田里种了许久地稻子,一下子枯得枯,倒的倒,没有一株能活,忙活了许久地农活,一夜间都变成竹篮打水。
我扯了扯同样吃惊地老爹,“老爹?”
老爹到了地里,查探稻子,别过头,过了许久他湿着眼眶,笑着走到我面前,在我面前蹲下身,摸着我的脑袋,“没事,麦子没了,老爹再种,总不会饿到我们小五。”
“老爹为什么......”我的话还没问完,便被老爹抱进怀里,我听到老爹问我说:“这块地我们以后种不了稻子了,我们搬家好不好?找个能种麦子的地方住下。”
我把头埋进老爹怀里,在他怀里点点头,闷声道:“老爹去哪我就去哪。”
第三日,我和老爹就直接收拾东西搬家了。
我们搬家的路好像很不顺利,先是遇上两场暴雨,又遭逢一场洪灾把所有家当给弄丢了,所幸还剩点盘缠,但是老爹和我突受灾难,都陆续得了伤寒,好在老爹身子骨好,喝了两天药便好了。
本以为我的身子骨也不错,但是这场风寒就是迟迟不见好,使得搬家的路更加漫长,还花大半的盘缠。
我们没有钱再去找住所,便安置在了破庙里,想让我养好病再动身。
可我这一病便是三个月,当我快要喝完最后一帖药,病情还是不见好,老爹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他带着我几乎寻遍了附近的大夫,我的病还是没有半点起色。
而盘缠也快见底,老爹开始早出晚归,每日回来身上都带着新添的伤口,我有些担忧,可是问他他也绝对不说,只是笑着含糊过去。
后来我才从别人的嘴里得知,原来老爹是去矿产找活去了,我知道老爹虽会下地种田,可终究还是个文弱书生,如今去矿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可本想劝劝老爹,可是病来如山倒,我又无暇顾及其他了,这一回我的病来的太过突然,整张脸烧的红彤彤,全身上下都是一片滚烫,烧得已经失去了大半得神智。
这一次连我自己都觉我已经命不久矣,就连请来得大夫看着我都是一脸同情,让老爹做好心理准备,可老爹却是固执极了,大半夜抱着我四处寻医,哪怕得出是同一个结论,他都未停下脚步。
直到最后求完这个镇子最后一家医馆,他才带着我回了破庙,眼泪鼻涕留得身上到处都是。
这一夜真的很难熬,我奇迹般地熬了过来,笑眯眯地唤他老爹,他才重新展开笑颜。
就这样又平静地过了几日,我突然再一次发起了烧,这一次我刚好喝完了最后一帖药,而这一回老爹身上在无半文钱可以用来给我买药治病。
我半梦半醒间,突然感受有苦涩汤汁顺着地嘴边流入地口中,我半睁着眼睛,看到了拿着汤匙地老爹,他地脸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左眼旁,右脸颊,还有嘴角边,好像沾上了什么青紫色地东西。
本想帮他拿下来,头上就传来温暖地触感,耳边是熟悉地安抚声:“小五乖,喝完药便睡一觉,明日太阳一出来便不会再难受了。”
我就在这样地安抚中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待到太阳出来,我才安然无恙地睁开眼睛。
身体不再感受到任何酸麻喝疼痛,脑袋清明,没有晕眩地感觉,我能感受到身体似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手脚好像比以前更加有力气了,耳朵好像更加灵敏,鼻子好像更加敏锐,体内好像有一股暖流再五脏六腑间自在游荡,酥酥麻麻地有些舒服。
扭头便见桌上放了几帖药,我站起身在破庙内四处走动查看,皆不见熟悉地身影。
难不成这么早就出门赚钱了?我只好老老实实在破庙内等老爹归来。
可当我准备好吃食,天色都完全漆黑都始终不见老爹归来。
我只好出去寻找,才穿过一个小巷子,便闻到一阵浓烈地血腥味,我本没有在意,可是那血腥味中夹杂着自己熟悉地气味,心下即刻有些不安。
我跟着味道,来到一处死胡同,黑暗让我看不清那死胡同内躺着地人是谁,可是周边熟悉地气味,让我地眼眶不受控制地浸满了眼泪,我还是难以置信,慢慢地上前,试探地开口:“老爹?”
回答她地是许久地沉寂,隔了好一会儿静谧地死胡同才响起一声微弱到几乎不可让人察觉的呼唤,“小,小五?”
我听见即刻不停的飞奔向他,我在黑暗中扶起他,老爹伤得太重了,地上都是属于他得血迹,稍微一碰都能让他痛苦得闷哼出声。
原来昨晚不是幻觉,他的脸上真的沾上了青紫色伤口,她梗咽着说到,“老爹,疼不疼?小五带你去看大夫。”
“没用得。”老爹摇着头,组织了我的动作,明明没有多激烈的动作,却让他吐出了一口血来,“老爹作错了事,这是...这是老爹应...应该受到的惩罚。”
只是这个惩罚好像有点重,他好像以后不能看着这小五长大了,他真的好想看看自家漂亮的小闺女长大后是什么模样。
一定更加漂亮......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臭小子。
不过小五这么天真,若是被那些坏男人给骗了,可如何是好?以后他不在,谁给她撑腰呀...
小五并未知道他脑子里想了那么多,她一心只想着救他,这般想着手中突然燃起一道微弱的暖光。
她并未有功夫去在意,倒是老爹会心一笑,“倒没想到...我当年...当年随手一捡,还捡了个小仙家回来。”
我无心关心自己的事情,全部注意力都在老爹身上,老爹身上到处都是渗着血的伤口,血液流的遍地都是,口中说话时还时不时吐出口血,鼻间的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淡,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拦着老爹继续开口的话,“老爹,你累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老爹却是不听,沾着血的手轻轻摸摸小姑娘白皙的小脸,“小五,老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如今还有你陪着我...”他吐出口血,又继续道:“老爹以后不能,不能陪着我们家小五了,小五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不要给坏人骗了。可...可知晓?”
在老爹固执的目光下,我含着泪点头,“我知道,小五知道了。”
“小五,小五,有自己的路要走...老爹,就先不...陪你了。”语毕,那只在小姑娘脸上扶蹭的大手,无力的落下。
泪水完全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却依然能感觉到老爹骤然停止的心跳还有消失的呼吸,他们无一不在告诉她一件她难以接受的事实。
我在这一天失去了陪伴了我八年的老爹,从此我便像出生时那般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后来我才知道,老爹因为没钱给我买药,便去药铺给我偷药,被发现后,被人追到巷子里活活被人给打死的。
偷药?他一个读了四十几年圣贤书的老书生,为了给我治病,竟然抛弃了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道理,屈尊降贵为我偷药......
更可笑的是,就为了几帖不到五钱的银子的药,老爹就这么活生生被人打死。
我把老爹带回故土,将他安葬。
我知道以后的路,我要自己独自走了。
因为再也没有人会站在我的身侧教我一笔一画的认字,没有人会在我生病的时候一口一口喂我喝药,更没有人会一直站在我身后用手护住我的耳朵替我挡住污言秽语以及所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