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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陵御与周坚商议已定,各去歇息,周坚住的便是陈讯与韩铮、霜降之前的屋子,却原来那日两人争吵之后,姬凛虽然心中生气却还是同意了平陵御的注意,他亲自修书一封又将代表自己身份的玉佩装在其中之后用火漆封好,拜托韩铮往京城姬家送信,平陵御思索片刻还是让霜降跟着,毕竟韩铮口拙,霜降嘴利,也算是互补。
“已经跟周家小郎君说过了,他答应帮忙,且从他的态度来看,圣上并没有向姬家动刀子的想法。”平陵御回了自己休息的船舱,吹熄了蜡烛,借着淡淡的星辉低声道。
“轻舟费心了。”姬凛见他语气中透出几分疲惫不由心头一软,微微坐起来,伸出双手替平陵御按压脑袋,过了许久道,“祖父年老有头风,太医说以手按压穴位可缓解头痛,轻舟如今可觉得好些了没?”
“多谢元昭。”平陵御只觉得心头一软,在黑暗中不由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那日船中夜谈,是凛过激了,所出恶言伤人,还请轻舟见谅。”姬凛语气里带着几分胆怯和焦虑,在过往的日子里他并未如斯坦诚地向旁人表达过歉意,陈述己身不足,“自那日轻舟与凛无言相对,凛日夜思索,忽觉与轻舟初识凛却含着偏见,诸公主中华阳年幼,性子仁善寡言,家母与皇后为手帕交,凛幼时数次与之相逢,视其为胞妹,故耳闻轻舟三策,虽惊为天人可解北魏之威,然凛仍勃然大怒,以为加诸困难于一女子,是为不仁。”
“元昭仁善,此百姓之福也。”平陵御闭着眼眸,听对方声音温润仿若船舱外流水潺潺,一时间只觉得心柔平静安稳,最后那一丁点儿郁气都消散了。
“故此后轻舟提及凛与姜氏婚盟,心有戚戚,随知此举于姬姜两家均有益处,然而凛心中有愧,却加之于轻舟,此二过也。”姬凛说道此处落在平陵御耳中,只觉得心头一怔,他竟不知道姬凛竟然是这样一个纯粹的人,虽然想嘲笑对方天真,但平陵御却觉得温暖,这样的主公,啧,日后有得自己受累啦。
“叮——隐藏任务,主公与谋士的初步信任,已完成,奖励身体强化一次,请宿主自寻时机接受。”脑海中传来清晰的电子音,但早早靠在姬凛中的某人却已好梦酣然。
次日清晨,暴雨。
雨水落在江面上,织成一片水雾,周坚醒来,便见对面床榻已空,推窗一开,却原来陈讯早早起来在甲板上练一套长拳。
“陈小郎,咱们过两招。”周坚见他挥拳虎虎生威,心下呐喊,以往这小郎只会些许花拳绣腿,缘何如今却也练就一身不逊于常人的功夫。
“来就来!”陈讯自从被韩铮压着教了平陵御传授的一套拳法,日夜练习,自觉今非昔比,恨不得时时与人邀战一场,比试身手,如今见事情落定,心头宽松,便又恢复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是光比划有什么好的,你得给些许彩头才是。”
“既如此我们约定,若你胜了,我无条件应允你一件我能做到的事,若是我胜了,你也如此。”周坚摸了摸身上,竟然只装了圣上赐予的一块金牌,咬了咬牙朗声道。
“那可说好了。”陈讯一听眉开眼笑。
周坚长啸一声,便从楼船的窗户径直跃下去!
“砰——”周坚长舒左臂,猛的一拳超陈讯胸口砸过去,后者后退一步,双手交叠挡住一拳,脚下步伐不停灵活的从周坚肘下越过,抬手便往周坚肋下击打过去。周坚后退一步,抬腿便往陈讯胸口踢过去。
“小心!”陈讯大喝一声,身子若鹞子翻身往后一跃避过这一脚,而后顺势一滚,猛的腾跃起来朝着周坚头骨便是一击!
“来的好。”周坚朗声大笑,再次挥拳往上,两人战做一团。
“好!”周围晨起的船家见了,或跪坐在船头,或叉手站立,或背靠着船舱,都瞧着这两个青竹挺秀的少年郎你来我往的过招,不是爆发出叫好声。
“都是未见血的。”姬凛见平陵御看的起劲,便在一旁替他分说,平陵御虽然自己不会但他眼力在这里,两相映证倒也颇觉有趣,姬凛更是听他言语心中灵光一闪,便在船舱中比划起来。
俄而雨过天晴,太阳出来,一时间光芒大盛,周坚觉得眼前一闪,不由自主闭了闭眼睛,陈讯抓住时机猛的往胸口一拳击过去,周坚一时间避让不及,从船头落下,“扑通”一声跌落在江水中,整个人成了落汤鸡。
“哈哈,我可是胜了!”陈讯见他在水中挣扎片刻浮水上来不由大笑着,一边命船家下方舷梯方便他爬上来,“日后你可要替我做一件事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应诺便是!”周坚虽在水中一身青衫湿透,但却眉眼清正,说不出的豪爽之气。
而千里之外的长安城,此时正是天地交白城门开启之时。
远远从城门过来两个人,前者是个身形瘦削的小郎君,后者却是个小童,两人背着背囊,步子缓慢凝滞,看上去仿佛跋涉千里,说不出的疲惫,那守城的门将看了,心中暗自寻思着只怕又是来寻亲的,这些年接连天时不好,往日里瞧着还能穿一身整齐衣裳的百姓比比皆是,如今却满是眼前人这样衣衫褴褛之辈。
给过过路费,守门的门将要求查看路引和文牒,韩铮翻遍了包裹都寻不见,旁边霜降见了便哀哀的哭泣。
“还请郎君通融。”韩铮又多给了一百文铜钱,“这是家中少爷逃难的时候走失了,文牒不在,我是家中护卫,之前听家里主人讲说到长安还有姻亲在,却是小少爷的外家,若是寻得亲人再添谢钱。”
“哇——”那门将还要纠结,却听得一旁的童子抽噎起来,又瞧他虽然满面污痕,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透有神,那门将家中也有一子,心中顿生怜爱道:“你们且进去吧,只不知他外家姓什么,我住平康坊,姓钱,若是寻不到他外家,可暂时来我家落脚,再商后事。”
“多谢郎君。”韩铮忙拉着霜降超那门将拜了又拜,“只我家小郎君外家说是跟姬家有旧,只不知他们住在何处?”
“那是富贵人家的居处,你们这样怕是见不到,只是大人们每日上朝回来从朱雀门过,你们此时过去正好能赶上。”那门将见他说得诚恳,又深觉他为人忠义,于流寇之中保全自家主人,便出言指点,又将方才韩铮递过来的铜钱还回去,“长安居,大不易,你们且省着点儿花费,若是寻到亲人也好,再来酬谢,若是寻不到也能添几分温饱。”
“郎君高义,日后必定重谢!”韩铮又摆了摆,便听了他指点,拉着霜降果然一路往那朱雀门去。
两人赶到朱雀门时天光大亮,巍峨的朱红色宫墙静静的矗立,围绕着宫门口往来的都是禁军,一个个郎君英姿勃发。
“韩大哥,你说我们就这样上去又辨认不出哪个是姬尚书,还是要寻到他的府邸才是。”霜降凑到韩铮身边,一路过来,两人风餐夜宿也是吃了大苦头,霜降年幼,一双脚打起了水泡,夜里韩铮用刺挑破了,痛的他眼泪汪汪,前几个月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掉下去,看着委实可怜。
“你说的是,咱们到底还是寻个地方换洗梳理一番。”韩铮见了心下虽然焦急,但也觉得霜降所言甚至,于是两人便往一旁的茶水铺子打听,想要寻个地方先住下来,再考虑,也是担心方才在城门口一番交涉引得旁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