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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离婚_分卷阅读_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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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恩看样子还想继续这个话题,但艾德里安既然提到了正事,他只好暂时把好奇心收起来。

    “刚到没多久,联络官就在你前面几分钟回来的,在这。”

    艾德里安接过那一沓洁白的纸张,在承载信息的载体几乎都是虚拟屏,连实体屏幕都不多见的今天,普通公民几乎没什么机会接触到这种古老的信息载体,真正的纸张。“标本”活动向来谨慎,他们坚决奉行一对一人肉传递消息的原则,短消息直接口耳相传,或者用笔——复古机械笔,不是虚拟屏上用的那种——写在手上,过长的信息,比如这一次的联邦最高学府可确认的反人工智能教职工名单,就只能用纸张了。

    最高学府在联邦的地位很是特殊。百年前,人类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尝试,数次失败案例,终于造出了一颗成熟的、可以独立运转的人造小星球,维护一颗人造星球的正常运转花费巨大,造成之后要在上面做什么,整个联邦吵得不可开交,有支持科学院搬迁过去的,有说打造一个生态风景星球的,还有要求开发成高级定居所的——最后由当时的第一代人工智能“茧”给出建议,建成学校。

    学校是神圣的,众多彼此不服的声音也平息了,联邦最高学府就此落户,整个星球大半都是校区,剩下的都是教职员工家属的生活区。人类的第一颗人造小星球成了一个纯粹的学园星球,名字也随了校名,定为学府星。

    联邦最高学府落成不到三年,第一代人工智能“茧”宣布退役,人类进入了崭新的安全、高效、全面最优化的时代。

    联邦最高学府从第一届学生起,就只招收全联邦最好的,而第一届学生三年后的毕业典礼,正是新的人工智能“蝶”启用后,联邦的第一个毕业季。

    可以说,最高学府正是因为人工智能才得以诞生,而后的百年荣誉更是与“蝶”紧密相连的,在过去的这一个世纪的前面大半时间里,这座学府也回报给了“蝶”高度的忠诚。这里的学生们给全天下的学生做出表率,身体力行地支持服从“蝶”的决议。百年过去,这里走出的学生们大多占据要位,又繁衍生息,催生了数十个新晋贵族家族,这些家族与老牌家族势力一起,交织成一张复杂的首都星上层社会人际网。

    直到最近三十年间,才开始有最高学府的学生在毕业典礼上公然拒绝“蝶”的安排,直到十年前,这颗星球上首次出现了激进的反人工智能的声音,谁也没有想到,历史的车轮走到今天,满一百周年的联邦最高学府的毕业典礼,居然计算出了高达百分之四十六的拒绝率——这个数字高居一流高等院校之首,并且刷新了他们自己去年百分之四十一的记录。

    学生之中有如此之高的比例,教授和员工中必然也有。只是有人表明过立场,有人言辞暧昧,也有人沉默不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总要摸一摸底才能有所动作,这才有了艾德里安一方与“标本”的学府星分部联系,与对方协商信息共享的事。

    艾德里安翻过了这几页纸,沉思道:“有的人的位置……可以用起来了。”

    费恩赞同地点点头,他显然事先研究过一遍名单了,道:“联络官申请了一个和你明天的单独会面。‘标本’的人给他通了气,关于他们在学府星的下一步计划。”

    “好,我跟他谈过再说。”艾德里安说,仰头舒展了一下筋骨,顺口问道,“今天民间反应怎么样?”

    费恩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以为艾德里安终于准备跟他聊聊钟晏的事了,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说:“还能怎么样!炸锅了呗!哎哟你是没看,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你欺人太甚,在门口带着一帮人欺负那谁的,有猜你们下午在外面碰面说了什么的,有说那个谁鸠占鹊巢,现在俨然是亚特家少爷的,说得最多的肯定还是你们被判定要结婚的事,你们俩的拥护者都疯了正在疯狂互相人身攻击和阴谋论呢——对了,‘上面’是什么意思?我看到有人破译了那个谁的唇语。”

    艾德里安头疼地看着他,“我问……民间对最高学府百分之四十六的拒绝率有什么反应。”

    “哦,那个。”费恩耸耸肩,“没什么人关注,这不是很正常?就升了五个百分点,涨幅还不如去年呢。”

    去年年中,首都星爆发了一起严重的人工智能误判事件,一个在虚拟社区里连续几年发表反人工智能言论,在某几个论坛里还算小有名气的年轻女孩,在一次民事纠纷中被误判有罪。整个事件持续发酵了几个月,以最高议院出面道歉承认误判结案。虽然最高议院再三声明,这只是微小概率的失误,因为“蝶”正在例行更新程序,只和技术上的问题有关,和其他因素无关。但是舆论的狂潮没有因此止歇,这些年陆陆续续或真或假的爆料,让人们不再虔诚,开始质疑,最高议院是否可以某种程度上操纵“蝶”的判定结果?“蝶”是否失去了一直以来秉持的公正性?人工智能是否已经产生了打压异己的自我意识?

    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都足够叫普通民众感到危机,到了年底各大机构做民间调查的时候,恢复人类自治的支持率一举突破了百分之三十大关。

    “去年毕竟有大事件刺激民众,今年一直安稳,这样的涨幅其实很可观了。”艾德里安说,“去年那事,终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手段。要公民发自内心地有所思考,然后认可,才……”

    费恩打断道:“怎么上不得台面了?我就觉得挺好。说到底,是那妖蛾子误判害人在先,’标本‘的人才抓住了机会推动事情发酵煽动民众情绪,不过是个加速的过程而已。有些人就是迷信妖蛾子,不出点大事他们根本醒不过来的。话又说回来了,”费恩甩了甩自己手上的那份名单,“这个组织什么来头,这些年爆出来几个大丑闻背后都有他们推波助澜吧?有几个消息来源可不得了啊,就去年这个误判事件,他们居然能拿到首都星中央医院内部的文件翻盘。还有这个校内的名单……有些位置也够高的了,他们怎么能接触上的?我们是不是查一查?”

    艾德里安叩了叩桌面,缓缓道:“无所谓,谨慎是这种地下组织的生存之道,没办法瞒死的话早就被一锅端了。只要不把手伸进纳维,我不会管他们。”

    他们正聊着,艾德里安接到了尉岚的讯息,报告钟晏的治疗进展。

    钟晏神色恹恹地躺在床上。药物在他体内生效,已经舒服多了。但他觉得很累,而且有点困。

    房间是恒温的,最科学的温度,但他的体温正在慢慢降下去,无端地有一点冷,很想要盖点什么。钟晏左右看了看,除了床头艾德里安落下的外套,还真没什么能盖的。

    他放弃搜寻,把那件外套重新给自己盖上,忽然,一个什么坚硬的物体磕到了他。钟晏奇怪地往那里一摸,掏出了一个已经完全不成形的摄像头。

    艾德里安推门进来,就看到钟晏半坐在床上,正在无聊地把玩那个摄像头残骸。

    “这是什么?”见他进来,钟晏举起来问他,“学校里的巡逻摄像头吗?”

    艾德里安抽了一把椅子,做到离他最远的房间角落里,“对。”

    钟晏不解道:“你毁摄像头干什么?”

    “不为什么,看它不爽。”

    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也让艾德里安不高兴了——他没有说,但钟晏听得出来。他明智地没有继续问下去,重新起了个话头。

    “我要联系一下我的助理。这个房间的信号屏蔽了?我能出去联系他们吗?”

    “不能。放你出去好让你趁机窥探我的军舰结构吗?”

    钟晏的头脑比刚才清醒得多,清醒的他情绪总是很稳定的,他冷静地说:“你这艘军舰是标准制式的联邦小型高配备军舰。”

    “改装了。出了这个门满地都是秘密武器,没见我在这亲自看着你?半夜三更的,你还没折腾够?”艾德里安不耐烦道,“床让给你了,趁着我还没有改主意,赶紧睡。”

    钟晏对对方的蛮不讲理简直无计可施,不过夜确实很深了,这里毕竟还是前一天刚刚举行了盛典,焦点云集的学府星,这个时间再出去活动是不太合适……他默然接受了对方的提议,准备明天再走。

    只是……其实他有点渴了。

    钟晏张了张口,又闭上了。艾德里安说过别叫他的名字,但不先说个称谓,开口就让他去倒水,恐怕他更生气。钟晏一时间竟想不出要叫什么好,他当然可以选择接受艾德里安的要求,称呼他为“亚特指挥官”——就和联邦成千万上亿的,与艾德里安没有一丝关系的人一样。

    艾德里安全然没有再理他的意思,正在自己的虚拟屏上工作,大概是在处理军区文件。

    钟晏左思右想,最后试着叫道:“……同学,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第九章无眠之夜

    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在一个鱼龙混杂、远离秩序的星区摸爬滚打了七年的艾德里安,突然被人叫了“同学”。

    如果这个人是教过他的老教授,说不定他还要唏嘘感动一番,可惜这个人是同样已经二十七岁的钟晏,艾德里安简直一阵恶寒,很怀疑对方是故意恶心他的,张口就骂:“你有病?”

    钟晏现在状态回来了,丝毫不费力地回击道:“是,刚用了药,快好了,感谢你的人道主义救援。能帮我倒杯水吗?或者我自己出去倒也行。”

    多年前,没有课的时候,艾德里安曾经去观看过钟晏参加的几场校内辩论赛。钟晏的个人风格非常明显,他是一个四两拨千斤型的攻辩手,一直是二辩或者三辩的位置。这个位置的辩手主要参与攻辩环节,那时候他看着钟晏八风不动地端坐在席上,在对方慷慨激昂,面红耳赤的时候,他的表情丝毫不动,永远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面。当他开口时,即便语速极快,也给人镇定自若,气定神闲的感觉。

    说来也奇怪,他们两个人私下在宿舍里的时候,钟晏要生动多了,也温情多了,但这一副带着平静的面具刀刀捅向对手要害的样子,那时候的艾德里安却看得移不开眼。

    当年对这个人有多着迷,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蠢。

    艾德里安有心指挥随便哪个下属跑腿,可惜这一趟本来就没带几个人过来,现在八成都睡了。他霍然站起身,脸色不佳地出门去了。

    艾德里安重重把水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看着钟晏道:“我刚才想起你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场辩论题目是人工智能的利于弊。你邀请我去看了。”

    钟晏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这个,点头道:“对。那场我是反方三辩,最后是反方赢了,我记得,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