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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轻舟坐在床榻上,曲立双腿用膝盖顶住装馄饨的青瓷碗,一手扶着碗边一手拿起勺子,问牧重山:“师姐们等等会来寻我?”
牧重山道:“已在路上。”
蔺轻舟疑问:“那你藏哪去?”
“藏?”牧重山从容反问,“我为何要藏?”
蔺轻舟提醒道:“坊主可是认得你的。”
牧重山笑道:“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蔺轻舟‘噢’了一声,低头吃馄饨,心想牧重山说的妙计会是什么。
两人说话间,白羽灵雀悠悠转醒,展翅飞来,落在蔺轻舟头顶上啄他青丝,啾啾直叫。
牧重山伸手抓起白羽灵雀放自己肩膀上,让它不要打扰蔺轻舟吃馄饨,随后解下挂在腰带的乾坤袋,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蔺轻舟吃完馄饨一抬头,登时吓一跳,差点打翻手里的青瓷碗。
牧重山站在床榻边,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面獠牙兽首面具,只露出一双染墨星眸,他为了吓蔺轻舟,方才故意悄无声息地俯身凑近人,得逞后毫不掩饰地轻笑一声。
蔺轻舟拍拍胸脯哭笑不得:“你方才说的妙计,就是戴个面具啊?”
牧重山颔首,拿过蔺轻舟手里已吃干净的青瓷碗,放在屋内木桌上的食盒里:“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你就不能……”蔺轻舟打量他的面具,艰难地吐字,“弄个和善点的面具吗?”
您选个面具非得还玩一手叛逆吗!
牧重山于是打开乾坤袋,从袋子里又拿出一个面具。
蔺轻舟瞠目:“我就随口一说,还真有啊!?”
牧重山笑道:“因为我知你会这么说。”
然后他将手里的那个面具戴在蔺轻舟脸上,端详片刻,嗤笑出声。
蔺轻舟拿下脸上的面具,一瞧,知道牧重山为何发笑了。
那是一个欢笑着的大头娃娃面具,两根木作涂黑漆冲天小辫,惨白的脸上点着两坨红晕。
牧重山笑着问:“这个面具可和善?”
蔺轻舟:“……”
和善个头啊!!!
这咧开大笑的红嘴巴也太惊悚了吧!
牧重山笑问:“戴哪个?”
蔺轻舟:“……”
这让他咋选啊!!这两个面具一个比一个招摇啊!!出门肯定会被所有人盯着看的啊,目光如果会幻化成利箭,那戴着这俩面具四处逛一圈,恭喜你,因为回来时你就不是个人了,你是草船借箭的草船!
“就……”蔺轻舟拧着眉,看看青面獠牙面具,又看看大头娃娃面具,神情凝重地想着哪个能更好地帮牧重山掩藏身份。
牧重山见他纠结不已的样子,手伸进乾坤袋里,笑道:“其实我还有一个。”
蔺轻舟:“?”
您搁这摆摊呢!
还是买面具的时候老板优惠大酬宾了啊?买一送二是不是啊?!
第三个面具明显与前两个不同,此面具通体玄黑无任何花纹,遮半脸,左侧长至下巴,紧贴牧重山的脸,恰到好处地隐藏住他的五官,让旁人无法认出。
蔺轻舟:“嘿!你早把这个面具拿出来多好啊?!”
牧重山勾唇浅笑。
忽然,竹舍木门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蔺轻舟与牧重山对视一眼,知是蔺轻舟的师姐们来了。
正此时,竹舍外。
容画着急地推竹舍的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不由地恼道:“这门怎么回事啊?!”
容思凡伸手抚上门,眉头紧蹙:“有结界。”
“什么?结界?”容琴吃惊。
容棋担忧道:“阿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容书站在大家身后,眼眶红红地焦急看着。
坊主不敢怠慢,聚集浑身灵力,试着破结界,然而她才开始捏诀,只听吱嘎一声,木门被打开。
蔺轻舟站在门前,讪讪地喊道:“师姐……”
他话还没说完,几名姑娘扑了过去围住他,一个接一个摸他额头查看他身体状况,七嘴八舌地问:“阿舟听说你的药被人偷了啊?”
“你有没有事啊?”
“断药后很难受的!”
“怪姐姐们,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的。”
“阿舟额头好烫啊呜呜呜。”
蔺轻舟根本插不上话,更不要说给她们介绍牧重山了。
不过,牧重山那么大一个人杵在那,虽然姑娘们因担心满心满眼都是蔺轻舟,但还是很快就意识到竹舍里有另一个人。
由于牧重山是名男子,且带着玄黑面具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给人莫名的压迫感,所以姑娘们在看到他时,纷纷吓了一跳。
容思凡一步上前,把大家挡在身后,手心凝起戒备的寒气,她蹙眉问牧重山:“你是何人?”
“啊……坊主,这位……”蔺轻舟想说这是我的朋友,哪知牧重山将话抢了过去。
牧重山笑道:“我是各位姑娘口中的那位负心人。”
四位姑娘静了一秒,随后发出的声音几乎要把屋顶掀翻:“欸!?!?”
素来沉稳如山的容思凡也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色。
容画疯了似地拉着蔺轻舟的胳膊摇晃,瞪着杏仁眸求证:“阿舟!!!他说的是真的吗?要和你双修的人,就是他吗?”
蔺轻舟扶额,总觉得现在的情况像匹脱缰的疯马,不知会撞向那棵树:“是,就是他……”
姑娘们纷纷捂嘴:“天呐!”
容琴反应最快,她朝牧重山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道:“这位公子,议论你是负心人,乃姐妹们随口玩笑话,我代大家向你道歉,恳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并且,阿舟他从未附和过我们的话,他一直全身心地信任着你。”
牧重山笑道:“我知道,我了解他。”
容棋和容书皆单手掩唇,在后面小声地起哄:“哎呀呀。”
只有容画没有立刻对牧重山摆出好脸色,她叉着腰,质问牧重山:“阿舟可是因为你服了合欢药,你知道吃了这药有什么后果吗?”
牧重山:“我不会辜负他。”
“哼哼。”容画仍不满意,“光一句不会辜负就可以了吗?”
牧重山弯眸坦然笑道:“那不如,姑娘出个主意?”
容画心想你以为老娘不敢吗,然后大声道:“你要记得他的喜好!”
牧重山:“好。”
容画:“他如果不小心犯了错,要好好和他谈,不许骂他。”
牧重山:“好。”
容画:“行事时要对他温柔,不能让他受伤。”
蔺轻舟:“?”
牧重山:“好。”
蔺轻舟:“???”
不是,为什么你俩能这么自然,这么不害臊地说出这话啊!?
三句话说完,容画眼珠一转,突然道:“你要娶他。”
牧重山笑道:“好。”
蔺轻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等!等一下……”
然而他后面的话被容画的尖叫声给吞没了。
蔺轻舟这才知道,原来人竟可以发出这么高亢的声音。
容画双手攥拳原地蹦跳,半晌平静后一掌重重地拍在蔺轻舟的背上:“这门亲事,姐姐同意了!”
蔺轻舟崩溃。
怎么就同意了?!
不对,哪来的亲事啊!!!
“好了,都别闹了。”容思凡淡淡的一句话,各位姑娘立刻闭紧嘴巴,乖巧站成一排。
容思凡从袖口掏出一只青瓷葫芦瓶,递给蔺轻舟:“阿舟,把药续上,你的身子就能恢复了。”
“谢谢坊主。”蔺轻舟接过葫芦瓶,倒出一粒药,干咽下去。
容思凡上前,朝牧重山行礼:“我乃昙欢坊坊主,容思凡,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牧重山抱拳作揖:“见过坊主,我姓牧,无名小卒,不值多提。”
他所言的是真实的姓氏,蔺轻舟听见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但他转念一想,昙欢坊的姑娘定不知陨渊魔尊的本名,所以根本无需担心。
方才竹舍外的结界已让容思凡知晓眼前人并非等闲之辈,见他不愿多谈自己,容思凡也没追问,只道:“牧公子,清早传至居所的那封尺素,可是出自公子之手?”
牧重山:“正是。”
容思凡又道:“尺素上有这么一段话,说阿舟的东西,是烁金山庄五庄主之子金镇偷的。”
牧重山:“没错。”
容思凡:“公子说此话,可有凭证?”
牧重山:“没有。”
容思凡:“难道,此事为公子亲眼所见?”
牧重山:“并非。”
“那为何公子如此笃定,阿舟的东西是金镇拿的?”容思凡困惑。
“东西都在金镇腰间的乾坤袋里。”牧重山平静道,“拿来一翻便知。”
容思凡蹙眉。
金镇岂是软柿子,一句质问就会让她们随便翻他的乾坤袋?
而倘若她们强行翻金镇的乾坤袋,就是明着和烁金山庄撕破脸。
在涛白雪山之约期间和另一个门派起冲突,并非什么明智的决定。
蔺轻舟问牧重山:“在金镇的乾坤袋里,你确定吗?”
牧重山点点头。
蔺轻舟道:“我得去找金镇讨回来。”
玉简和飞鸿镜,哪个他都丢不得。
蔺轻舟拔腿就要往竹舍外走,被容思凡拦住,容思凡问:“阿舟,这事你就这么信他的话?”
“当然信。”蔺轻舟说,“他说得肯定是对的。”
蔺轻舟答得这么毫不犹豫,让容思凡惊诧不已。
“坊主,我不会把事闹大的。”蔺轻舟道,“他拿走的东西,对我而言太重要了,我一定得拿回来。”
“不把事情闹大?”容思凡哼笑一声,她一字一顿道。
“不,我就是要把事情闹大。”